前言
一個你並非真正了解的朝代:重讀明朝
明朝是一個讓人津津樂道的朝代,也是一個令人困惑的朝代;這是一個充滿矛盾的朝代,更是一個我們誤解最多的朝代。
600多年前朱元璋的揮兵北上,使不可一世的蒙古鐵騎終於退出了中原,漢族重新建立起屬於自己的王朝。恐怖的民族壓迫政策遠離了漢人的生活,漢族的寬袍長袖再一次步入了金碧輝煌的宮殿,中國的經濟又一次攀登上另一個新的高峰。這一係列的修飾詞,足以讓明朝擁有堪比漢、唐的光環;然而,明朝留給我們的印象卻恰恰相反。在大多數人的心目中,明朝賦稅沉重,皇帝昏庸,宦官當道,軍備廢弛,政治黑暗,人民生靈塗炭,一派亂世之象,那麼,明朝真的衰弱不堪嗎?真實曆史中的明朝又是什麼樣子呢?
先以“賦稅沉重”為例,我們似乎能找到很多根據,比如明末的大規模農民起義,就被很多曆史學家歸因為老百姓不堪重負而揭竿而起。事實上,大多數時間內明朝的賦稅程度之低,可以說在中國曆史上是罕見的。明朝的農業稅和商業稅加起來,一年大約有2200萬兩銀子(包括把米折合成銀錢),而且200多年裏沒有大的變化。很多人可能對這個數字沒有什麼概念。那我們不妨來看一下其他朝代的統計數據。南宋孝宗年間,僅鹽、酒、茶的稅收就有4000餘萬兩。而明朝無論是地域、人口、還是鹽、酒、茶的消費需求,都遠大於南宋;然而這三項的稅收隻有大約300萬兩。我們再來看一個例子,清朝初年,人口大約隻有明末的四分之一,耕地隻有明末的一半,然而基本稅收收入卻有2800萬兩左右,這還不包括滿清政府冠以各種名義所加收的稅金!麵對鐵的數字,明代賦稅之低不言自明,“賦稅沉重”這一罪名不成立!
再來看“皇帝昏庸”這一項,對明朝皇帝的評價大多是分為三種:其一是開國的太祖朱元璋、成祖朱棣,雖然這兩位皇帝兩手沾滿了鮮血,但在漫長的曆史中仍是相當成功的皇帝。其二就是崇禎帝,大家都會肯定他的勤政﹑進取,同情他到最後吊死景山的淒涼。亡國之君能像他那樣贏得這麼多同情的目光,是絕無僅有的。其三就是舍此兩種之外的,無一例外地被戴上糊塗、昏庸、殘暴、胡鬧、不學無術的帽子,很多人認為,大明皇帝除這太祖、成祖、思宗三位以外,都是數十年不理政事,微服出巡調戲良家婦女,喜歡做木匠的昏庸之君。最被人們詬病的明朝皇帝大概有三位:正德帝、嘉靖帝和萬曆帝。
先說說正德帝吧,他繼位時不過15歲,按理說,少年人好動,乃是人之常情。我們這位正德帝隻不過是偏好騎馬射箭多一點,就被後世稱為“荒淫、不學無術”。這位可憐的皇帝,被一大堆規矩束縛在紫禁城裏,想出個宮也頗不容易。而我們對清代皇帝的木蘭秋獮、康熙帝、乾隆帝的六巡江南卻沒有太多的訾議。正德帝也就是在宮裏修了一個“豹房”、在宣府修了一個將軍府,就被我們視為一大弊政,而清朝的頤和園、圓明園、承德避暑山莊,卻被描繪成中國建築的精品。這種兩分法對明朝皇帝來說,實在是太不公平了。即使把他視為又一個“阿鬥”,我們也應了解正德帝的多才多藝。他對音樂和佛學的研究都達到了相當的水準,甚至精通最難懂的語言——梵語。
再說說嘉靖帝,他的罪狀有長年怠政、沉迷煉丹、任用奸臣等。說起煉丹,這可不是“昏君”獨有的。秦始皇、漢武帝、唐太宗,都醉心於丹藥。至於怠政,無非就是不批奏章。熟悉明朝曆史的人都知道,明朝的文官,尤其是言官,可謂是世界上最可愛而又最可恨的一群人。他們以罵人為己任,什麼事情,隻要不符合自己的理念,那就開罵。罵同僚,罵上級,罵太監,尤其是罵皇帝。若是清朝的統治者,這樣的人恐怕早就被滅了九族,然而明朝皇帝卻拿這些人毫無辦法。嘉靖帝是個少有的聰明人,他深知不能與這些人糾纏,於是凡是這些言官的奏章,大多不批,他知道,批了也沒用,隻是徒增無謂的爭吵。當然,這在後世眼中,也就成了“怠政”的表現了。至於任用奸臣,熟悉嚴嵩的人都知道嚴嵩並非傳統的大奸大惡之輩,他是有自己的理念和抱負的。更何況,嘉靖帝也從來也沒有賦予他絕對權力,他不過是嘉靖用來製衡其他大臣的一個工具而已。
再說萬曆帝。很多史學家都認為萬曆帝為明朝奠定了亡國的命運,事實上真是如此嗎?萬曆的最大“罪狀”,也是怠政。這一問題,在上文已經解釋過。而且,萬曆帝對重大問題的指揮判斷,是非常睿智的,不然也就不會有“萬曆三大征”,朝鮮也許早已成為日本的一部分了。其餘如好色之罪,更是無稽之談。萬曆帝一生隻鍾情於鄭貴妃,甚至到萬曆四十多年,鄭貴妃已經人老珠黃時,依然不改癡心。又何來好色之說?萬曆帝一生多病,行走艱難,有人把此歸結為他好色,這完全是無聊之人的陰暗臆測。根據定陵考古發現,從萬曆帝的遺骨可以知道他生前患有嚴重的足疾,這樣一個生前飽受病痛折磨的皇帝,死後還要被人無端詬病,豈不冤枉?以這三個皇帝作證,“皇帝昏庸”這條罪名,也是不成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