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世中國:大明卷9(1 / 3)

第八章 大明的晚景

第一節 神宗敗家子

明神宗

張居正改革的十年,雖然給明朝帶來了一點回光返照,但是對年幼的神宗而言,卻是飽受煎熬的十年。在李太後、馮保、張居正的三重枷鎖下,年幼的他被迫忍受超過常人無法忍受的嚴厲學習。李太後對兒子管教甚嚴,稍有不如意,神宗就要被罰跪,有時竟然要長達幾個小時之久。教萬曆帝讀書的張居正也以嚴厲出名。小皇帝背誦中稍有差錯,張居正就會嚴厲地質問,訓斥的話語讓神宗無地自容。即使伴隨神宗成長的太監馮保也是慈愛不足。每當神宗與小太監玩耍的時候,一見馮保馬上正襟危坐,因為“大伴來了”。神宗10歲到19歲的童年就是這樣度過的。

萬曆十年(1582)六月二十日,張居正病故,時年58歲。神宗聽說“張先生”病逝的消息,下令輟朝一日,派司禮監太監張誠為張居正治喪,並給他上諡號“文忠”,贈“上柱國”銜。七月二十九日,張居正的靈柩被運回江陵安葬。張居正的離去意味著一位時代的結束。被張居正擺布了十年的小皇帝,終於看到了牢籠的一絲縫隙,他再也不想過這種被壓抑的生活,他想過真正的帝王生活。為了擺脫張居正的陰影對自己的籠罩,也為了樹立自己的威望,讓所有人知道自己不再是昔日的“阿鬥”,神宗必須徹底否定張居正。

神宗首先從張居正的死黨、司禮監太監馮保開刀。萬曆十年(1582)十二月,馮保被革職發往南京閑住,馮保的財產全部沒收,後來在南京悄然死去。

神宗對馮保的處理是手下留情的,他不忍心將從小伴隨自己成長的“大伴”處死。相比之下,神宗對張居正的處置卻令人震驚。一些善於揣測聖意的人見馮保被貶,紛紛上疏彈劾已故大學士張居正。這些人一部分是張居正當政時的反對派,彈劾張居正完全是為了泄私憤;一部分是阿諛奉承的小人,試圖通過彈劾張居正來贏得皇帝的賞識。他們所反映的情況,除部分屬實外,大多是查無實據的。“樹倒猢猻散,牆倒眾人推”。在專製的時代,大臣們完全是按照皇帝的眼色行事的。皇帝信任的人,往往會有許多人投奔到他的門下,以求得高官顯位;而被皇帝憎惡的人,會遭到眾人的不斷攻擊,直至他被罷免、抄家、流放,乃至於處死,張居正就是一例。

萬曆十一年(1583)四月,神宗下令查抄張府。雖然查出大量銀兩,但神宗並不罷休,對張居正諸子嚴加審訊。張居正長子張敬修受不了折磨,自縊身亡;三子張懋修被屈打成招。張居正的弟弟、子侄都被發配到煙瘴之地,流放充軍。萬曆十二年八月,神宗下詔削張居正官職,奪所賜璽書、誥命,並公布他的罪狀。張居正被徹底打倒。

隨著張居正被打倒,張居正生前所進行的各項改革也被廢止。明朝後期內憂外患接踵而至,國事開始逐漸衰落。張居正在神宗的支持下,通過改革挽回了頹勢,實現了明王朝的短暫繁榮。但是張居正去世後,神宗卻一反常態,全麵否定並廢除了張居正的改革措施。十六、十七世紀之交的西方世界,正在發生劇烈的變化,隨著文藝複興、地理大發現、宗教改革的進行,資本主義迅速在西方興起。明萬曆九年(1581),尼德蘭(荷蘭)經過十幾年的鬥爭,擺脫了西班牙的統治,建立了人類曆史上第一個資本主義國家,從而迅速崛起。而同一時期的東方,隨著一位偉大的改革家張居正的離世,他的改革成果也付之東流,他所開創的繁榮時代如曇花一現般地凋謝了,他企圖強國的夢想破滅了。中國從此逐漸沒落、沉淪,而且一發不可收拾。

張居正所遭遇的不公正待遇,是有著多方麵的原因的。從張居正本人來講,他在推行改革的過程中樹敵過多;他大權獨攬、功高蓋主;他以聖人的標準要求還是個孩子的神宗,稍不如意就加以開導甚至訓斥,忽視幼小的神宗的內心感受。從神宗來講,他在繼位的前十年,受到生母李太後、大伴馮保和張居正的嚴加管束,他不能像普通的孩子一樣快樂地生活,而隻能在宮裏學習處理政務,背誦儒家經典,這對一個孩子來講是很殘酷的,這樣的環境必將激起他的叛逆心理。年幼的時候他不敢輕易表現出來,一旦他長大成人、獨自掌權的時候,他就會將童年的怨恨發泄出來。再加上他年輕氣盛,容易衝動,還有一些大臣們的不斷慫恿等等,也就更加變本加厲。說來說去,其實最為關鍵的是張居正的獨攬大權侵奪了至高無上的皇權。皇權一旦被私有,隻要有人越雷池一步,他都將會受到嚴厲的懲罰,無論他的出發點是為公還是為私。

否定張居正,是神宗由勵精圖治到不思進取的重要轉折。從此他完全變了一個人(不管萬曆初期他內心的真實想法如何),我們也可以說他是回歸本性。總之,昔日勤於政事的皇帝已經完全變了。他開始不理政務,不見廷臣,甚至後來幾十年都不上朝,對臣下的奏章留下不予批示,官位空缺而不填補,官員長時間得不到升遷。相反他卻貪財、好色、嗜酒、奢侈。這正是“山外青山樓外樓,西湖歌舞幾時休。暖風熏得遊人醉,直把杭州當汴州”。

怠政。明神宗從萬曆十一年(1583)開始,便經常以身體有病為由,下令免朝。自此以後,他不斷以有病為由,停止視朝和講讀。從萬曆十七年(1589)之後,神宗開始長期居住在深宮內院,不親郊廟(祭祀),不禦朝講(上課),不見群臣,不覽奏章,不補缺官,所謂“萬事不理”。曆史學家孟森稱神宗幾十年不上朝理政為“罪夢之期”。閣臣趙誌皋、禮科給事中範濟世、禮部代理尚書孫慎行、禦史翟風翀等紛紛上疏勸諫,神宗卻置若罔聞,把奏章扣留不予批示,也不下發,有時還對上疏之人予以責罰。這就使得大臣們再也不敢上疏言論政事,下情不能上達,言路閉塞。由於神宗不理政事,大臣們又不敢自作主張,許多官職出現空缺而得不到增補,往往一個人身兼數職而不能兼顧。以萬曆三十年(1602)為例,南北兩京已缺尚書3人,侍郎10人,科道官94人;全國缺巡撫3人,布政監司66人,知府25人。一些官員因長期得不到升遷,憤然封印離職,揚長而去,以示對皇帝的不滿。這樣許多機構陷於癱瘓狀態,政務荒廢。

貪財、奢侈。神宗把沒收的張居正、馮保等人財產,全部據為己有;他還以采辦木材、珍玩、瓷器、絲織品等名義,大肆搜刮民財;他向各地派遣礦監稅使,橫征暴斂,弄得民不聊生,社會動蕩不安。神宗對搜刮來的錢財,大肆揮霍。萬曆十六年(1588),明神宗修建壽宮,他令取出太倉庫銀二十萬兩,作為賞賜之用。回宮後,又對閣(內閣)、部(六部)大臣和管事太監大加賞賜。神宗在萬壽山為自己建造陵墓,起名“定陵”。這座陵墓,共花了六年時間,每天有3萬多軍匠和民工在為他出苦力。石料是從相距一百裏外的房山縣大石窩采來的,木料則是從雲、貴、川等地的深山老林中采集來的楠木和杉木。許多人因采石和采木累死了。特別是南方伐木的民工,到深山老林裏去采樹木,那裏野獸很多,又遍地毒瘴,進山的人多半不能活著出來。明神宗為了建這座陵墓,共耗白銀八百萬兩,大約相當於當時全國兩年田賦的總和。他向國庫要錢,不能夠滿足要求時,便派太監去搜刮。他還大興皇莊,強占農民的土地;在大城市裏開皇店,進行盤剝;他還派出稅使到各地,設立關卡,凡舟車、糧穀、油鹽、酒茶等,沒有一項不征稅的。萬曆十七年(1589)十二月,戶部太倉外庫存銀僅剩下31萬餘兩,張居正改革的成果已經讓他揮霍怠盡了。

嗜酒、好色。自古皇帝多好色,這一點無可厚非,已經是老生常談了。朱元璋的子孫、明代皇帝的好色,更是勝過前代。萬曆十年(1582)三月,神宗在民間挑選秀女,一天就封了九嬪。神宗還喜歡和漂亮的小太監廝混,甚至同他們“同臥起”,實在是不成體統。

盡管明神宗幾十年不上朝,但是明朝的國家機器依然能夠繼續運轉,這點頗耐人尋味。首先這與明太祖建立起來的嚴密的政治體製有著密切的關係。在朱元璋的設計裏,從中央的五府、六部、督察院到地方的三司、府、州、縣,再到民眾身邊的裏、甲,明朝統治的觸角一而貫之,深入到社會的最底層。橫向來看,各個職能部門互不統屬,相互牽製,避免了大權旁落。這種製度具有很強的彈性和適應性,經得起來自各方麵的衝擊和變故。雖然最高統治者萬事不理,但是官僚機構仍然能夠比較正常地運轉。盡管效率很低,但終究沒有停滯。更為重要的是,神宗雖然怠政,但有懲於張居正的大權獨攬,神宗始終都沒有把權力輕易地交給任何人,明朝的大權始終掌握在自己手中,盡管他很少使用這一權力。當威脅統治的事件一發生,神宗都是在第一時間內做出反應。“萬曆三大征”的成功處理就是一個明證。

第二節 萬曆三大征

豐臣秀吉

隨著神宗的怠政,張居正時期所營造的良好氛圍也隨之煙消雲散。內有連續不斷的農民起義,外有日漸緊張的國際威脅。對明朝震動最大的主要有三次,即寧夏哱拜、播州楊應龍相繼叛亂,日本侵略朝鮮,對遼東地區的安全構成嚴重威脅。後人把這三次戰爭為萬曆三大征。三次戰爭中,明朝都及時地應對,派出精兵強將進行鎮壓或征討,盡管都取得了勝利,但是代價也是沉重的。三次戰爭耗盡了國家的財力,女真人隨後以暴風驟雨般的態勢興起,努爾哈赤統一了女真各部,建立了後金國,從此明朝陷入了戰爭的深淵。

一、平定寧夏哱拜之役。自從河套地區成為蒙古騎兵的牧場之後,明朝陝西、甘肅地區成為蒙古和漢族交往最為頻繁的地區。許多蒙古的亡命之徒紛紛投降明朝。哱拜原為蒙古族人,因得罪了長官,父兄都死於刀下,走投無路的哱拜在嘉靖時期降明。由於哱拜作戰勇猛,屢立戰功,他的官銜也隨之一路飆升。從都指揮使到參將,再到副總兵。萬曆十七年(1589),哱拜以副總兵銜致仕,其子哱承恩襲職,為寧夏衛指揮。雖然哱拜告老退休,但仍手握總兵,是當地一個不可輕視的大軍閥。萬曆十九年(1591),火落赤等部落入侵,明朝緊急調兵前往鎮壓。哱拜自請率子哱承恩從征。在平叛的過程中,明軍的軍備之差一覽無餘,哱拜產生了非分之想。加上平亂後,甘肅巡撫黨馨不但不為哱拜敘功,反而核查他冒糧之罪,並克扣他的軍餉。這讓哱拜心裏更為不平衡。

萬曆二十年(1592)二月,哱拜唆使軍鋒劉東暘、許朝等在靈州(今寧夏靈武)起事,殺黨馨及副使石繼芳,焚燒公署,釋放獄囚,縱兵大掠。嘩變後,劉東暘自稱寧夏總兵,哱承恩、許朝為副總兵,哱拜義子哱雲、土文秀為左右參將,共奉哱拜為主。寧夏叛亂後,附近的堡衛也紛紛為叛兵所據。叛軍又四處攻掠,接連攻克中衛、廣武等地,明守臣或降或走,河西四十七堡相繼陷落。加之盤踞在河套地區的韃靼部虎視眈眈,西北為之震動。

三月,總督魏學曾調兵遣將討伐叛亂。先後收複了河西諸堡。哱拜父子向河套地區的韃靼首領卜失兔部求援。卜失兔與哱拜合兵攻平虜堡,兵敗,卜失兔敗逃出塞。四月,明廷自宣大調李成梁之子李如鬆為提督陝西軍務總兵官,浙江道禦史梅國楨為監軍,領兵來援。又任朱正色巡撫寧夏,甘肅都禦史葉夢熊協力平亂。五月,明廷特賜總督魏學曾上方寶劍,違令者立斬。六月,葉夢熊自甘州(張掖)攜帶神炮火器四百車至寧夏。浙江巡撫常居敬募兵千人,自辦軍糧,前來增援寧夏。明軍聲威大振。但是叛兵的勢力也非常強大,在五月一直激戰到七月,雙方傷亡慘遭,靈州卻仍然在叛軍的控製下。七月,魏學曾被彈劾免職,由葉夢熊代為總督,仍持劍督軍。葉夢熊為了早日解決戰鬥,下令決黃河水淹寧夏城。首先在城周圍築起了長約1700丈的圍堤,然後掘開黃河大堤,寧夏城外水深達八九尺。城內也是彈盡糧絕。叛軍之中人心惶惶。此時葉夢熊又用離間計,導致叛軍內部互相殘殺。劉東暘、許朝誘殺土文秀,哱承恩又誘殺劉、許二人,開城投降。葉夢熊等明軍率部進城,馬上俘虜了哱承恩,進圍哱拜的府邸,哱拜自縊而死。接著盡殺哱拜部下降人二千,押送哱承恩至京師處死。明廷為了鎮壓叛亂,共調集了東自遼東、南自浙江的明朝精兵,曆時半年,付出了沉重的代價。

二、平定播州楊應龍之役。播州(今遵義一帶)處在四川、貴州與湖南的交界地帶,包括長江以南烏江以北,今遵義、桐梓、茅台諸縣。也就是夜郎侯國的所在地。到了唐代中後期曾被南詔國占領。唐懿宗鹹通(860-874)年間,為太原人楊端(漢族)收複,後由於黃巢大起義,與中央交通斷絕,遂世代占有其地,成為國中之國。至明初,這個獨立小王國已經傳襲了21世代。明太祖滅四川明氏,楊氏降明。明朝為之建播州城,在當地實行土司製度,設宣慰司,楊氏世襲宣慰使,統轄草塘、黃平安撫司,及真州、播州、餘慶、白泥、容山、重安六長官司。穆宗隆慶五年(1571),楊應龍襲職為播州宣慰使。楊應龍驕橫跋扈、作惡多端、肆意殺人,又蔑視朝廷。萬曆十八年(1590),貴州巡撫葉夢熊疏論楊應龍凶暴諸事,巡按陳效曆數楊應龍24大罪上奏。此時明廷正調播州土兵去協守鬆潘,四川巡按李化龍上疏請讓楊應龍戴罪立功。不久,楊應龍因寵愛小妾田雌鳳,殺死嫡妻張氏,妻叔張時照與所部何恩、宋世臣等上言,告楊應龍謀反。貴州巡撫葉夢熊主張立即派兵征剿,四川巡撫、巡按主張招撫。由於楊應龍主動到重慶接受審訊,此時又逢明朝在朝鮮用兵,楊應龍表示願隨軍征日本,明廷於是將其釋放。

萬曆二十一年(1593)正月,巡撫都禦史王繼光到重慶,對楊應龍嚴加審訊,楊抗命不出而不再接受審訊。王繼光一意主剿,與總兵劉承嗣、參將郭成等議分三軍並進。在婁山關一帶地方,明軍戰敗,都司王之翰所部被殺傷大半,隻得撤兵。次年三月,明廷以兵部侍郎邢玠總督貴州。萬曆二十三年(1595)邢玠到四川招撫,準楊應龍輸四萬金贖罪,又以重慶太守王士琦為川東兵備使,防備楊應龍。楊應龍對明廷輸金贖罪,暗中卻積蓄力量,圖謀割據稱王,令州人稱己為千歲,子朝棟為後主;分遣部下置關據險,防止朝廷進剿。萬曆二十六年(1598)十一月起兵攻掠貴州洪頭、高坪、新村諸屯;又侵湖廣四十八屯,阻塞驛站。次年二月,貴州巡撫江東之命都司楊國柱等率兵三千進剿,結果大敗,楊國柱戰死。明廷聞訊大驚,任都禦史李化龍兼兵部侍郎節製川、湖、貴三省兵事,並增調延寧四鎮、河南、山東、天津、浙江、福建、雲南、廣東等地部隊前去會剿,同時還動員了周邊各土司出兵協助。萬曆二十八年(1600)春,各路明軍陸續抵達川貴兩省。李化龍部署各路明軍分八道進兵:四川方麵分為四路,總兵官劉綎由綦江,總兵官馬孔英由南川,總兵官吳廣由合江,副將曹希彬由永寧出發,合剿貴患;貴州方麵則分為三路,總兵官童元鎮由烏江,參將朱鶴齡由沙溪,總兵官李應祥由興隆出發;湖廣方麵一路,分兩翼,總兵官陳璘由偏橋,副總兵陳良玭由龍泉出發。每路兵丁約3萬人,幾乎是傾全國之師會剿播州。

楊應龍認為,明軍各路之中以劉綎部最為精銳,即命子楊朝棟率精銳迎擊,被劉綎軍擊敗。各路明軍乘勢猛攻,四川方麵攻下形勢險要的婁山關;貴州、湖廣出發的明軍,攻下烏江一線,逐漸縮小了包圍圈。到五月十八日,八路明軍會集於遵義以北的海龍囤下,分批猛攻。海龍囤是楊應龍的老巢,地勢險峻,直到六月五日才被攻下。楊應龍自縊而死。其子朝棟,弟兆龍等被俘,解至京師處死。

明軍自出師到平定楊應龍,前後曆時114天,盤踞在播州的楊氏家族曆九朝七百餘年,至此正式滅亡。平亂之後,明廷在播州地區實行“改土歸流”:廢除土司的世襲製度,改依內地地方官製,由明廷直接派遣官吏“流官”統治。原屬四川省的播州地區,設置二府二州八縣。遵義府屬四川,下轄真安州及遵義、桐梓、綏陽、仁懷四縣;平越府屬貴州,下轄黃州及餘慶、甕安、湄潭三縣。改土歸流後,遵義、平越二府加強了與周鄰地區的聯係,促進了各族人民之間的經濟文化交流,加速了當地的開發。

三、抗倭援朝之役。日本自南北朝(1336—1392)以來,一直處於分裂狀態,沒有形成一個統一的中央政權,直到1590年豐臣秀吉才完成了日本的統一。豐臣秀吉統一日本後,積極向外擴張,策劃侵略鄰國朝鮮,進而入侵中國。與此相對,朝鮮李氏王朝自明成祖時接受明朝的封號,年年上貢,與明朝進行互市貿易,保持著友好的關係。

萬曆二十年(1592)初,豐臣秀吉正式發布命令,出征朝鮮。侵朝日軍共計18萬餘人,舟師數百艘,分為九軍。第一軍由小西行長率領,渡對馬海峽,四月十二日在朝鮮釜山登陸。加藤清正率領的第二軍和黑田長政率領的第三軍等,相繼到達釜山。日軍占領釜山後,分兵北犯,朝鮮國小民貧,加上承平日久,軍備鬆弛,麵對日本的入侵,接連潰敗。日軍相繼占領王京(漢城)、平壤,朝鮮王子被俘。在3個月時間裏,日軍幾乎占領了朝鮮全國。部分日軍甚至越過中朝邊境,突入女真人地區,由於兀良哈等部落的頑強抵抗,才被迫撤回。朝鮮國王李昖逃到義州,遣使向明朝告急。

戰爭第一階段:明廷得到日本侵略的消息,不知軍情虛實,隻派副總兵祖承訓、遼東遊擊史儒統兵三千餘赴朝鮮作戰,這對於近20萬的日本軍來說,無異於羊入虎口。結果史儒戰死,祖承訓隻身逃回。敗績傳來,明朝君臣大為震動。神宗即命兵部右侍郎宋應昌為經略,提督陝西總兵官李如鬆為提督薊遼等處防海禦倭總兵官,前往支援。李如鬆原是朝鮮境內的女真人,六世祖李英於永樂年間遷居遼東,任鐵嶺衛指揮僉事。其父李成梁曾任遼東總兵,鎮守遼東22年,戰功顯赫。由此可見,明朝對日本進攻朝鮮問題的重視。十一月,李如鬆自寧夏來到東征軍中,部署軍事。十二月,率4萬餘人,渡過鴨綠江。次年一月六日,李如鬆率兵進圍平壤。李如鬆親自指揮攻城,城上日軍炮矢如雨。明前鋒軍士稍有退卻,李如鬆手斬一人,挺身直前。李如鬆坐騎被擊斃,換馬再戰。經過激烈戰鬥,明軍終於從平壤小西門、大西門突入,日軍退保風月樓,夜半渡大同江南逃。入朝的明軍在一天之內便收複平壤,而為此則付出了三千多人的死傷。在收複平壤後,乘勝追擊,一月十九日李如柏收複開城。繼而收複平安、黃海、京畿、江源四道。日軍大部退屯王京。

李如鬆連戰皆勝,使得明軍日益輕敵,二十七日他以輕騎不到五千人進攻王京,而此時盤踞在王京已達到數萬人。在退兵的過程中,李如鬆等人被困在碧蹄館,雖然最終得以突圍,但損失精兵千餘人。明軍被迫退回開城。一次失敗並未讓李如鬆氣餒,他探聽到日軍在龍山倉積儲軍糧數十萬,密令部將查大受率軍深入敵後縱火燒糧。日軍連戰皆敗,軍糧被燒,又染上疾病,士氣低落,無心戀戰。日軍主帥小西行長寫信給明遊擊沈惟敬,試探明朝戰和意向。這時,明軍已調集劉綎的川軍和陳璘的水師,準備繼續作戰。但經略宋應昌卻主和,派遣遊擊周弘謨同沈惟敬去同日軍談判,要日方撤出朝鮮。日軍於四月十八日撤出王京,退到釜山一帶。於是漢江以南,有千餘裏的朝鮮故土都被收複。

明軍援朝抗倭戰爭即將取得完全勝利之際,神宗命令明軍撤兵。兵部尚書石星也一意主和,隻留劉綎的川兵進行防守,其他各路明軍全部撤回國內。

戰爭第二階段:豐臣秀吉以議和為緩兵之計,留駐朝鮮釜山的日軍始終未撤。萬曆二十五年(1597)正月豐臣秀吉再次出動水陸軍14萬餘人,重新侵入朝鮮。明廷以兵部尚書邢玠為總督,僉都禦史楊鎬為經略,麻貴為提督,再次赴朝抗倭。先後征調遼東、河北、山西、山西等地的陸軍,福建、江蘇、四處、浙江的水軍援助朝鮮。明軍抵達朝鮮後,麻貴統率諸軍進駐王京,這時日軍已入慶州。八月,南原、金州相繼失陷。日軍緊逼王京,麻貴派兵扼守漢江,另派副總兵解生守稷山,朝鮮都體察使李元翼出忠清道,襲擊日軍。解生於稷山挫敗日軍,參將彭友德也在青山獲勝。日軍小西行長所部退駐井邑,加藤清正所部退駐慶州,後又都退到蔚山。

十二月間,邢玠、楊鎬和麻貴共同商議進兵方略:分4萬人為三路,副將高策將中軍,李如梅將左,李春芳、解生將右,三路聯合進攻蔚山。李如梅部遊擊擺寨以輕騎誘敗日軍,清正所部退保島山,於城外複築三寨進行防守。裨將陳寅身先士卒,冒彈矢勇呼而上,砍柵兩重。楊鎬妒嫉裨將立功,鳴金收軍。日軍乃閉城不出,堅守待援。明軍包圍十晝夜,不能攻克。萬曆二十六年(1598)正月,小西行長救兵驟至,楊鎬懼戰逃跑,諸軍大亂,死亡近二萬人。明軍全部撤回王京,明廷罷免楊鎬,以天津巡撫萬世德為經略。

總督邢玠接受前一戰役缺乏水軍的教訓,招募江南水兵,增強軍事力量。二月,邢玠分兵四路,中路李如梅(後以董一元代之),東路麻貴,西路劉綎,水路陳璘。當時日軍分三路駐紮,東路清正,據蔚山;西路行長,據粟林、曳橋,建砦數重;中路石曼子,據泗川。九月,明軍分道進兵,互有勝負。

戰爭第三階段:萬曆二十六年(1598)十月,明軍得知豐臣秀吉已經於本年七月九日病死,日軍群龍無首,戰鬥力削弱。明軍乘勢加緊發動進攻,十一月十七日夜,清正發舟先走,麻貴遂入島山、西浦。劉綎攻奪曳橋,明軍總兵陳璘率水師一萬三千餘人,戰艦數百艘,分布忠清、全羅、慶尚諸海口。劉綎進攻行長,圍攻順天大城,陳璘以舟師夾擊,焚日船百餘隻。石曼子西援小西行長,陳璘邀擊於半洋,殺石曼子。日軍企圖從海上逃走,副總兵鄧子龍和朝鮮統製使李舜臣,統率水軍邀擊於釜山南海,大敗日軍。鄧子龍年逾七十,意氣風發,奮勇殺敵,日軍死傷無數。朝鮮李舜臣曾在日軍第一次侵略朝鮮時,率領鐵甲龜船,多次打敗日本水軍,獲得輝煌勝利,牽製了日軍的行動,為以後中朝聯軍反擊戰的勝利奠立了基礎。這次海戰中,他與鄧子龍密切配合,打擊日軍,擊碎和燒毀敵船多艘。在作戰中,李舜臣與鄧子龍先後壯烈戰死。這次海戰,明軍與朝鮮軍共殲敵萬餘人,取得了抗倭戰爭的最後勝利。萬曆二十七年(1599)閏四月,邢玠班師回國,留一部分兵力暫駐朝鮮。

萬曆年間的抗倭援朝戰爭,沉重打擊了日本侵略擴張的氣焰,維護了朝鮮的獨立和明朝的邊疆安全,樹立了明朝的大國權威。戰爭過後,日本同朝鮮和明朝恢複了正常交往,直到清末不敢再入侵朝鮮和中國。同時,在這場長達7年的戰爭中,明朝也付出了沉重的代價,明軍數十萬將士戰死疆場,耗費白銀數百萬,國庫為之一空。戰爭的勝利雖然令神宗感到莫大的欣慰,但是明朝國力卻因此大大削弱,東北地區的兵力變得十分空虛,這便為女真人的崛起創造了條件。

萬曆三大征的成功在整個明朝曆史中值得大書特書。明朝自太祖、成祖的武功蓋世後,就再也舉不出一次像樣的勝利,有的隻是土木之變中英宗被俘,世宗時期的“南倭北虜”。明朝太需要這樣戰爭的勝利證明它的武功不墜了。但也正是這頻繁的戰爭,使得明朝的國庫一貧如洗,大量精兵勇將戰死沙場,乃至於明朝再也無法抵製來自女真人的挑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