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頭(1 / 1)

“凡人窺天,不過驚鴻一瞥,長老,在這一瞥之中,你所看到的可是真實?”

塵囂俗世之外,威嚴大堂之中,一名高居正堂雙鬢斑白的中年男子動了動嘴唇,朝端坐在下方的一名發須盡白的枯瘦老者發出了質問。

老者無言,他的身上散發著一股極度紊亂的氣息,周圍的空間受到這股氣息的波及變得翻卷扭曲,兩行血水也隨之從他渾濁的雙眼中流淌而出。

天道不可測,可他卻逆天而行,自損五十載壽元,向不可知的未來深處多瞥了一眼,結果不過花甲之年,卻已一夜白頭,身形佝僂。

“眼見則為真,十年之後,宿原大陸將迎來一場滅世浩劫,他便是浩劫之源。”許久,老者緩緩說道,他用枯槁的手拭去眼角新滲出的血絲,聲音無波無瀾。

“可他是我的兒子,是我最驕傲的兒子……”中年男子悲歎,雖然不過四十來歲,可聲音裏卻盡是人間滄桑。

“他也是末日之子,你的手裏握有宗主的權杖,不可因為一己私欲而讓萬千生靈蒙塵。”老人繼續應答,枯黃的臉上盡是血色斑駁。

中年男子拿著茶杯的手在顫抖,他努力地嚐試讓自己內心鎮靜,可靈魂深處,那種在取與舍之間的掙紮卻讓他顫抖得愈加劇烈。

他是一宗之主,是這個世界上屈指可數的巔峰強者,可登臨於人間巔峰的他,卻連自己兒子的命運都無法抉擇,這讓他的心中有了一種前所未來的無力感。

“十年之後,萬千腐朽的屍軀將從墳墓中複活,黑色的鐵騎橫掃整個宿原大陸,生靈塗炭,天地齊喑,屆時,他將敲響毀滅的喪鍾,讓整個世界都沉淪於永夜。”感受到中年男子心中憤怒的情愫,老者再度開口,鮮血隨之從眼中流出,淌過一道道如溝壑般深長的皺紋,滴落在腳下地板的縫隙間。

“可你已經瞞著我封印了他所有修為,他這輩子注定無法修行,如此一來,也夠了吧?”中年男子的身體在顫抖,他的聲音也在顫抖,他憤怒地看著麵前這個仿若行將就木的老人,等待著他的回答。

老人搖頭,眼中的血水開始不住流淌,過了良久,他方才一個字一個字地說道:“還不夠。”

“他是我的兒子,你若動他,便是大逆不道以下犯上!”中年男子的臉在抽搐,雙眼中的憤怒開始愈加濃烈。

然而,感受到中年男子隱隱待發的怒火,老者臉上依舊古井無波,他決然說道:“為免大劫,老朽情願身死。”

“可他是我的兒子,”中年男子重複著這一句話,“你我都是看著這個孩子長大,他是宗門百年不遇的天才,是未來宗門最佳的繼承人,如果他是末日之子,那讓他此生當一個尋常人也罷,何苦趕盡殺絕?”

“天才也罷,少主也罷,局已定。”說完這句話,老人不再言語,血水依然不止地從他雙眼中流下,不過片刻,便將腳下地板淌出一片猩紅。

不一會,大堂外傳來了一陣匆促的腳步聲,一名男子慌張地走了進來,他朝雙眼淌血的老者施了一禮,隨後又看了坐居正堂的中年男子,聲音顫抖地說道:“宗主,少主在隱霧山……不慎跌落斷魂崖,屍首……屍首暫未找到……”

“他是我的兒子,你殺了我兒子!”中年男人震怒,手中的茶杯當即化為粉末。

“請宗主責罰。”老者蹣跚離座,朝中年男子跪了下來。

中年男子走到老人的麵前,他的手鬆了緊,緊了鬆,卻終究沒能忍心下手。此時他的神色顯得格外黯淡,仿佛瞬間老了下來,他站起身,茫然地走出了門外。

可此時,天地忽然一片昏沉,一顆碩大的火球劃過天際,殞落於遠方的群山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