翰林院的窗紙被雪色浸透時,裴照正用銀匙挑開琉璃瓶口的蠟封。瓶中雪水泛著淡金,這是他今晨從太醫院冰窖取來的,十年前陸昭寧墜湖那日的積雪。
\"裴修撰又在配藥?\"小郡主提著鎏金手爐跨過門檻,石榴紅鬥篷挾進幾片雪花,\"昨兒父皇賜的雪山參,我讓人磨成粉摻在墨錠裏了。\"
裴照手腕微顫,雪水在宣紙上洇出奇異紋路。他望著那逐漸成型的金紋,想起陸昭寧離京前夜,也是用這樣的金粉在窗紙上畫滿歪扭的雪峰。彼時少女發間銀鈴輕響,說千雲峰的雪是甜的,要給他帶一甕回來做梅子冰酪。
\"殿下不該來這兒。\"他將染金的宣紙湊近炭盆,火舌卷過處浮現殘缺的千雲峰地圖。小郡主突然按住他執筆的手,掌心燙得驚人:\"你可知她闖禁地那日,峰主放出了噬骨寒鴉?\"
筆尖朱砂墜在雪水紋路上,綻成一朵帶金邊的血梅。裴照掩袖咳嗽,喉間腥甜卻混著奇異的梅香——這是陸昭寧及笄那年釀的繞雪醉,她離京前埋在老梅樹下,昨夜被他啟出來暖身。
此刻千裏之外的千雲峰北崖,陸昭寧的銀槍正卡在冰縫裏。流櫻槍法第八重\"碎玉\"激起漫天冰晶,卻在觸及崖壁符咒時化作溫水。峰主的聲音裹在風雪裏飄來:\"你今日揮槍三千次,次次都留著回護心脈的餘力。\"
陸昭寧抹去睫上霜花,腕間銀鈴隨喘息叮咚作響。她當然知道為何收勢,每次槍風掃過心口,那裏便會傳來針紮似的刺痛。就像此刻,當她把槍尖指向冰層下的金紋,左胸突然湧起的熱流分明是裴照發病時的征兆。
\"師父可知同弦蠱飲血的最佳時辰?\"她突然旋身將銀槍擲向虛空,槍杆上的鈴鐺震落簌簌積雪,\"是每月十五子夜,宿主心脈最燙時。\"
峰主玄鐵麵具閃過寒光,袖中飛出三十六枚冰針。陸昭寧翻身躲過時,看見針尖凝結的血珠正與自己腕間滲出的別無二致。那些血珠墜入冰縫,竟順著金色紋路流向峰頂禁地。
\"你倒學會用蠱蟲反探我的招式了。\"峰主指尖凝出冰刃,刃麵映出陸昭寧驟然蒼白的臉,\"可惜裴家小子等不到下個月圓——北疆的狼騎已過了落鷹峽。\"
此刻裴照正立在翰林院書庫的樟木梯上,指尖撫過《漠北風物誌》泛黃的紙頁。小郡主帶來的消息讓他心口發悶,那本該被藥香壓製的咳疾突然洶湧。血珠濺在\"落鷹峽\"三字上,竟將墨跡蝕成金色狼頭圖騰。
\"裴大人當心!\"
小郡主的驚呼聲與琉璃瓶炸裂聲同時響起。裴照扶住搖搖欲墜的書架,看見自己三日前封存的雪水正順著地板金紋流淌,漸漸勾勒出北疆騎兵的行軍路線。那些紋路與陸昭寧信中描繪的禁地符咒,在血水浸潤下逐漸重疊。
\"這是...\"小郡主蹲身觸碰流動的金紋,指尖立刻灼出水泡,\"雪靈果的汁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