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照握緊袖中崩裂的銀鈴碎片,想起昨夜那個荒誕的夢。夢中陸昭寧的銀槍挑著半枚雪靈果,果肉裏蜷縮的蠱蟲竟生著與他一模一樣的眉眼。少女將蠱蟲按進他心口時,腕間銀鈴突然化作鎖鏈,將兩人縛在千雲峰的冰棺上。
\"殿下可願幫臣一個忙?\"他忽然扯開官服前襟,露出心口猙獰的傷疤。小郡主倒抽冷氣——那疤痕深處竟嵌著枚冰晶,內裏封印的正是此刻地上流動的金色狼頭。
千雲峰的風雪在子時驟急。陸昭寧跪在冰洞裏刻符咒,槍尖在冰麵劃出的每道痕跡都會在她腕間留下血痕。這是師父新教的禁術,以血為引探知同弦蠱宿主的方位。當最後一筆落下時,冰麵突然映出裴照的身影——他正在宮牆上與黑衣人對峙,掌心托著的冰晶發出妖異紅光。
\"呆子!\"陸昭寧的銀槍貫穿冰壁,碎冰卻在她眼前凝成北疆文字。她認出這是母親手劄裏記載的噬心咒,渾身血液瞬間凍結——原來裴照心口那枚冰晶根本不是藥引,而是封印噬心咒的容器。
峰主的聲音從洞外幽幽飄來:\"現在明白你娘為何要盜雪靈果了?裴家世代用嫡子心頭血養咒,唯有雪靈果能解。\"玄鐵麵具貼著陸昭寧耳際滑過,\"你六歲那年跌進冰湖,可不是意外。\"
陸昭寧的銀鈴突然齊聲碎裂,鈴鐺碎片紮進冰層,露出底下掩埋的青銅匣。匣中羊皮卷記載著二十年前的真相:裴照的父親根本不是病逝,而是為封印噬心咒自剖心脈。她顫抖著撫過卷末的血指印,那分明是母親的字跡——\"寧兒,娘對不住你。\"
此刻的皇城正飄起赤雪。裴照立在朱雀門箭樓,看著手中冰晶逐漸被血色浸透。小郡主帶來的漠北輿圖鋪在腳邊,那些用雪靈果汁液標注的關隘,正與他咳出的血梅位置重合。
\"蕭少主還要看多久戲?\"他突然朝簷角陰影處輕笑。白衣青年執簫躍下,玉簫上纏的金絲草紋路泛著幽藍:\"裴大人用自身為餌誘我現身,不怕陸姑娘的蠱蟲反噬?\"
\"蕭清羽,\"裴照抹去唇邊黑血,\"三年前你在幽州戰場種下的噬心蟻,可還認得舊主氣息?\"他忽然震碎掌心冰晶,紛飛的碎片裏浮現陸昭寧在冰洞刻咒的畫麵。少女腕間血痕正與蕭清羽玉簫上的紋路同步龜裂。
朱雀門的積雪突然沸騰,無數血瞳黑蟻從地縫湧出,卻在觸及裴照鮮血時化作青煙。蕭清羽的玉簫裂開細紋,他盯著小郡主手中泛光的鴛鴦絡,突然大笑:\"好個李代桃僵!原來郡主才是...\"
箭樓轟然倒塌的刹那,陸昭寧的銀槍刺穿千雲峰頂的霧凇。雪靈果的幽光裏,她看見六歲的自己從梅樹跌落,被少年用染血的懷抱接住。原來從始至終,都是裴照在替她承受命運的重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