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雀門的冰柱在晨曦中泛著幽藍,陸昭寧的白發垂落在裴照毫無血色的唇畔。她握著流櫻槍的手指節發白,槍尖在雪地劃出的焚蠱訣正被血水浸透——那是昨夜蕭清羽被冰柱貫穿時濺落的黑血。
\"阿寧...\"裴照忽然攥住她袖口,指尖觸到冰晶墜子的殘片,\"千雲峰北麓的冰窟...有父親留給你的...\"話未說完,他心口突然爆出金芒,冰晶凝成的心髒在晨光下清晰可見。
小郡主踉蹌著撲到冰柱前,手中發燙的鴛鴦絡突然碎裂。雪靈果的嫩芽穿透金線纏繞的絡絲,在她掌心烙下梅印:\"原來這才是真正的同弦蠱...\"她望著芽尖滲出的金液,突然想起三年前幽州戰場上,蕭清羽被金翎箭射傷時,眼底也閃過同樣的光芒。
此刻的千雲峰北麓,峰主殘破的玄鐵麵具正懸在冰窟入口。陸昭寧的銀槍挑開洞口的冰簾,寒氣裹著陳舊藥香撲麵而來。洞壁上密密麻麻刻著裴家父子二十年來試藥的記錄,最深處冰棺裏躺著的,竟是渾身纏滿金線的裴照父親。
\"寧兒。\"冰棺突然傳出歎息,棺中人指尖金線顫動,\"當年將雄蠱封入照兒心脈時,我便知會有今日。\"陸昭寧的槍尖震落冰棺積雪,露出棺蓋內層的血色符咒——與裴照剜心封蠱那夜所畫的一模一樣。
\"裴世伯可知,您親手畫的這些符,要了他半條命?\"她將流櫻槍抵在棺槨縫隙,\"每月十五子夜,他都要剜新肉補心口潰爛的傷。\"
金線突然暴起纏住槍尖,裴父的聲音混著冰屑簌簌:\"那你可知曉,你六歲跌入的冰湖,是你娘為取雪靈果炸開的封印?\"洞頂冰錐折射出往事畫麵——陸夫人抱著嬰孩跪在冰麵,手中火藥筒正對湖心金紋。
陸昭寧腕間殘餘的銀鈴突然齊鳴,震碎洞壁浮冰。冰層下封存的真相顯露:二十年前裴父剜心封蠱那日,陸夫人盜走的雪靈果早已被噬心咒汙染。她渾身發抖地撫過冰壁上的刻痕,那裏記載著母親臨終懺悔:\"寧兒,娘用半枚毒果換你活命...\"
朱雀門方向突然傳來雷鳴,裴照的冰晶心髒在晨光中裂開細紋。小郡主握著發芽的雪靈果撲到他身邊,芽尖觸到冰晶的瞬間,蕭清羽被釘在冰柱上的屍體突然化作飛灰。那些灰燼裹著噬心蟻,凝成他生前的虛影:\"郡主可知...雪靈果要活人獻祭才能成熟...\"
裴照猛地睜眼,冰晶心髒迸發的光芒刺得小郡主跌坐在地。他心口的裂痕裏鑽出金線,正與千雲峰冰窟的裴父產生共鳴:\"阿寧...快毀掉...\"話未說完,整座皇城的地麵突然塌陷,露出底下縱橫交錯的金色脈絡——正是放大百倍的冰湖封印。
陸昭寧就是在這時破空而來的。她踏著流櫻槍激起的雪浪,白發在狂風中與裴照的染血青絲糾纏。當兩人指尖相觸的刹那,朱雀門廢墟下的金紋突然收縮,將方圓百裏的積雪吸向皇城中央。
\"呆子,接槍!\"陸昭寧旋身將流櫻槍擲向裴照。槍尖刺入冰晶心髒的瞬間,千雲峰北麓的冰窟轟然炸裂,裴父的棺槨在金線牽引下破空而至。棺中飛出的雄蠱本體直撲陸昭寧心口,卻被她反手插入自己胸膛的雌蠱咬住咽喉。
小郡主手中的嫩芽突然瘋長,雪靈果的藤蔓纏住裴照腳踝。她望著藤蔓上浮現的漠北文字,終於讀懂蕭清羽的遺言——噬心咒的真正解法,是要宿主飲下並蒂果漿後再斷心脈。
\"裴照!\"小郡主突然割破手腕,將血淋在藤蔓上,\"雪靈果要成了!\"藤蔓應聲開出並蒂雙花,一朵殷紅如裴照心口血,一朵霜白若陸昭寧鬢間雪。
裴照卻在這時笑了。他握住貫胸的流櫻槍猛地轉身,將陸昭寧推向盛開的雪靈果:\"阿寧,你該嚐嚐自己種的千歲酒...\"槍杆上的銀鈴殘片突然拚合,鈴聲震碎冰晶心髒。飛濺的碎片裏,二十年前被封印的雄蠱發出最後嘶鳴。
陸昭寧的雌蠱破體而出,與垂死的雄蠱在雪靈果蕊心相撞。並蒂雙花突然合並,果漿如血瀑澆灌而下。她在腥甜中看見六歲的裴照蜷縮在祠堂角落,正用金線縫補心口潰爛的傷。
\"我不要千歲...\"陸昭寧在光瀑中抱住逐漸透明的裴照,\"我隻要你...\"
雪靈果成熟那刻,整座皇城的積雪突然騰空。小郡主握著枯萎的鴛鴦絡,看藤蔓在金芒中凝成冰碑。碑文正是蕭清羽玉簫上的漠北詩:\"以我焚身火,鑄君千歲雪。\"而冰碑倒影裏,裴照與陸昭寧的身影正化作兩道糾纏的金線,沒入千雲峰頂終年不化的雪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