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往百草嶺的路有兩條,一條則是眾所周知的大路,完全被踩踏形成的路麵幾乎全禿,策馬行走的時候,難免揚起塵沙,每逢有大隊人馬入山的時候,都是走這條路。另一條則比較偏僻,沒有平整的路麵,坡勢陡峭,落腳處盡是踩踏出來的小坑,隻看小坑的位置,也知道是不易攀爬。
自從學了輕身功夫,楚辰暉便常跟著胡元章來這裏學以致用,隻要不是跟著胡安一起出門,兩人都願意從這裏進出,算是一條小路,少人知曉。
瞧見四周沒有人在,楚辰暉便把畫卷展開放風,平展著的畫卷因為上頭有了棉線,倒是很容易能夠掛在楚辰暉的脖子上。
說不過顧菲菲的歪理邪說,又可憐她看風景都要避著人,楚辰暉嫌棄了好久,還是同意了把畫掛在胸前。
“這裏風景不錯啊!”
小風呼呼地吹著,顧菲菲在畫中轉圈,似乎想讓空間內的風和外麵同步,好感受一下有風吹過會是怎樣的感覺。
風景不錯?她哪隻眼睛看到風景不錯了?楚辰暉對百草嶺最初是好奇,熟悉了之後就覺得乏味,除了草木,就是石頭,偶爾有幾朵野花,也沒什麼好看的,還沒自家的蓮花池好看哪!
想到楚王府,眸光微暗,那已經不是自家的了。
顧菲菲並不介意沒有人搭腔,自顧自地轉圈,直到把自己轉暈了,順勢躺在地上,幹淨的地麵永遠不會有塵土沾身,這一點對於喜好幹淨的人來說,實在是一大便利,但時日久了,也會覺得虛幻,好像連自己都是假的,如同那幹淨到永遠不會被風吹起的塵埃一樣。
迎麵過來一個人,楚辰暉眼神兒好,看到人影急忙把畫拿下來,才卷起一半,就見那人走近了,忙把畫胡亂塞到衣服裏,揚聲道:“大師兄。”
鮑永鑫低著頭走路,聽到聲音才抬起頭來,溫和一笑:“師弟啊,怎麼才回來?”
“嗯,事情才辦完。”楚辰暉回答了一句,卻沒有深談的意思。
他來得晚,兩個師兄,鮑永鑫和候景瑜都已經跟胡安學得差不多了,兩人年齡又大,在穀中待的時間也不多,基本上跟楚辰暉都沒有交集,唯有胡元章跟他們的關係好點兒,時常在楚辰暉麵前用羨慕的口吻提到他們的獨立。
見楚辰暉反應冷淡,鮑永鑫也沒有再說什麼,點點頭,便錯身而過,往山下去了。
“你這樣不好,好歹是認識的人,多說兩句寒暄一下是禮貌,你這樣一點兒都不懂人際交往,以後人緣兒差了,別人欺負你你都找不到幫手,行走江湖,第一拚武功,第二拚人脈,第三便是運氣了……還有,你這張麵癱臉,就不能笑一笑嗎?俗話說,伸手不打笑臉人,可見這笑還是有好處的,可以縮短人與人之間的距離,顯得親切一些,臉上的笑容也可以偽裝,沒聽說過笑裏藏刀嗎?笑容至少可以減輕別人對你的防備心理,手上捅刀子也容易一些。”
發散的思維越飄越遠,顧菲菲好一會兒才回歸到正題。
“……你們平時本來就很少見麵,你表現好點兒,賴皮一點兒,不說得點見麵禮什麼的,便是留個好感以後利用也是不錯的,人情世故,這人情不就是這樣一點點積累來的嗎?積累得多了,就是人脈,以後做事也有人幫忙了……唉,你找的這個師傅還真是找虧了,光教武功有什麼用,莽夫都是四肢發達頭腦簡單,一個聰明點兒的借力打力就可以幹掉一群莽夫……”
嫌顧菲菲聒噪,楚辰暉伸手把畫卷露在外麵的一半往衣服裏一塞,擋了個嚴實之後又聽到顧菲菲在裏麵喊:“你幹什麼,都沒人了,還不讓我看風景,快把畫拿出來!”
順著她,要聽她廢話。
不順著她,要聽她喊叫。
兩害相較,取其輕。楚辰暉權衡了一下,決定不理會她的喊叫,反正她喊一會兒就不喊了。果然,喊了幾聲不見楚辰暉同意,顧菲菲便又罵了兩句“混蛋”,然後嘟囔幾句,就算揭過此事了。
這都是在意料之中的反應,楚辰暉很滿意地勾起嘴角,卻不知道在畫中的顧菲菲已經忿忿地跑到了竹屋裏,拿著毛筆在紙上記賬。
密密麻麻的小楷已經從最初的散亂無骨到現在的渾然有度,漸漸工整的字體采取記賬的方式記載,不計年月,隻記事件,從潑自己狗血到說自己妖孽,再到現在對自己合理要求充耳不聞,故意無視,如果這些都是罪名的話,楚辰暉的罪惡真真是罄竹難書,隻看那幾張紙就知道了。
而他的好,則隻有兩條,還是顧菲菲才填上不久的,便是以前的保守秘密和這回把自己找回來的辛苦。
“回來了啊,畫找到了?”胡元章從樹上跳下來,拍著楚辰暉的肩膀說話。
念在他之前曾經陪自己找畫,楚辰暉沒有躲開他的手,臉上有了一絲不太自然的笑容,“找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