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金山有多高？掉到一半的時候，顧菲菲想到了這個無聊的問題，然後，無解。
連喊叫都覺得費力，聲音似乎能夠傳到很遠的地方，半空中，四處空茫，一片黑暗之中漂浮著朦朧霧色，一閃一閃的星星安靜地掛在夜幕上。一隻手被楚辰暉死死抓著，一隻手空空地揮舞，獵獵作響的風鼓起半寬不窄的衣袖，猶若憑空多了一隻羽翼。
這算不算，做鬼都不放過你的典型？
又或者，是“死都要拉一個墊背的”的現實說法？
繼續下墜中，腦海中掠過很多念頭，好在還有一個念頭是自救。
一匹雪鍛被拋出，布匹的一頭被顧菲菲攥在手中，迎風展開的雪鍛好像一條璀璨的銀白色長橋，跨越了一段距離，另一頭纏繞在了一棵探出山崖的樹幹上。
下墜之勢因此緩了一緩。
搖擺在空中的樣子很難看，長發飄散，頭上的釵環早就不知道哪裏去了，漂亮的絲帶並不十分柔軟，有一下沒一下地磨蹭著臉頰。
“你死也不要拉上我，懸崖是能夠隨便跳的嗎？”顧菲菲的嗓子略有些沙啞，落下的時候沒有準備，灌了風，幹幹的，一說話有些力不從心的感覺。
楚辰暉一手拉著顧菲菲，另一隻手抬起，也抓住了雪緞，兩個人如同維係在同一根繩子上的螞蚱，緊挨著。
“你不是說有什麼跳崖不死定律嗎？”
楚辰暉慢吞吞地開口，說出的話讓顧菲菲很想吐血，跳崖不死定律，千萬不要告訴她他真的相信有這種東西，以前對自己說的那些，他不都是嗤之以鼻的嗎？
向上翻了一個白眼，顧菲菲連爭論的力氣都沒有，低下頭，歎口氣，頗有些聽之任之的意思。
吊在半空中並不是個辦法，樹幹不太粗，下麵也看不到有多深，雪鍛的纏繞隻是一時之功，又沒有釘子，又沒有係結，其固定程度必然不牢靠，那麼… …
“你覺不覺得咱們像吊死鬼？”
森冷的黑因為顧菲菲這句話似乎躥起了嗖嗖的陰風，直灌入後背，楚辰暉看了顧菲菲一眼，說：“你見過用手上吊的嗎？”
“啊，我不是說那個吊死鬼了，我說的是一種蟲子，最喜歡吐著絲線纏繞在樹葉上，然後自己吊下來嚇人一跳，那種蟲子就被叫做‘吊死鬼’了，你看咱們現在是借著擰成一股繩的雪鍛，可不是跟那種蟲子很像麼？若是有人看到了，黑夜中看不清楚，指不定還真的把咱們當做吊死鬼了！”
這種時候還有閑心想這個！楚辰暉暗自腹誹，沒有說話。
顧菲菲談興未消，又道：“你幹嘛直接跳下來啊，咱們又不是沒有活路了，拚一下，難道贏不了嗎？試過贏不了了再跳也來得及啊！我不怕摔死，難道你不怕摔死嗎？”
“不是還有你墊背嗎？”楚辰暉反問。
“我墊背？——啊，你早就盤算好了是吧！”顧菲菲略帶怒意。
楚辰暉平靜道：“這殼子本來就是死的，我拉著你，若是真的掉下去要摔的話，把這殼子墊到身下，應該就不會有事了，至於你，在摔下之前完全可以回到畫中，以後若是想要出來，我再給你找個殼子就是了，反正也不是很難找，這世上，最多的就是人了，男人，女人，大人，小孩兒，隨你怎麼挑都成。”
理論上，楚辰暉這樣想並沒有什麼錯，也是兩不損傷的好主意，但是不知怎地，顧菲菲心底裏就是有點兒不太舒服，說話就帶上了刺：“哦，我知道了，你不敢跟韋華陽過招，這才亟不可待地跳崖躲避。”
“你不是常說蟻多咬死象嗎？他們那麼多人，我暫時避開，不對嗎？”
漆黑的眼睛靜靜地看著顧菲菲，純然的疑問好似沒有任何其他意義。
顧菲菲一噎，很想說你到底有沒有一點兒男子漢的氣概呢？輸人不輸陣，怎麼就直接承認自己不敢了呢？多丟麵子？
“麵子值幾個錢，你不是常說成大事者忍非常之忍嗎？如今他那方勢力強，我暫時忍讓一下，不對嗎？”
又一個反問加重語氣，肯定的意思表露無疑，他認為他做得很對。
好吧，的確是很對。
顧菲菲也說不出來這裏麵有什麼不對，如果楚辰暉上去拚命，她才覺得不正常，但是這麼快就跳崖，甚至不聽完韋華陽想要說什麼，實在是太不符合跳崖定律了！
跳崖定律：凡是主角，在被逼跳崖的時候必然都是要有一段刻骨銘心的仇恨對白，最後跳崖不死，反得奇遇。
如今，對白給省了，跳崖不死，勉強算是吧！
抬頭看了一眼雪鍛，嘶啦的聲音不大不小，剛好可以聽到。
“你聽到什麼沒有？”顧菲菲問了一句。
楚辰暉淡淡道：“布撕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