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底好似旁物重重擊過,悶悶作疼,阮婉眼中氤氳,不敢抬眼看他。倏然,指尖劃過柔和暖意。
邵文槿?
“謝陛下!”他牽她起身,手一直都未鬆開,眉間的笑意好似三月的柳絮,帶有慣有的暖意。阮婉也握緊他的手,十指相扣,掌心是彼此烙下的熟悉印記,唇畔便浮起一抹清淺笑意。
欽天監呈上的婚期是二月,宋頤之禦筆推至五月末。
緣由是長幼有序。
阮少卿和扶搖的婚事一拖再拖,他需要先給阮家和西昌郡王府交待,聽來不無道理。
宋頤之的賞賜諸多,又責令禮部在四月先操辦阮少卿和扶搖的婚事。禮成之後,再著手負責邵文槿和阮婉的親事。
旁人都言皇恩浩蕩,阮家一門殊榮。
自元宵宮宴後,阮婉卻是沒有再見過宋頤之。後來聽葉心提起,正月時,陛下染了風寒,接連病了一整月也不見好。
阮婉就想起從前宋頤之生病的時候,燒得再迷糊,也隻會反複喚少卿少卿。心底倏然隱痛,但再去見他便等同與再給他念想。從今往後,她都不能陪在他身旁,他會慢慢習慣。
她也會習慣,再沒有人會朝她歡快跑來,讓她絆倒再歡快爬起,終日“少卿少卿”喚個不停。
……
到了三月,京中各處茶館已然將阮少卿拋至腦後。聽聞昭遠侯府的二小姐溫婉賢淑,言行舉止堪為京中貴女典範。
阮婉近來極愛聽,橫豎都是她一人,他們卻可以分出截然不同的版本。特別說到京中貴女典範之時,邵文槿在她身後險些笑抽。不過終於可以光明正大親近,不怕旁人誤以為斷袖,簡直是長足的進步。
阮婉就道,嚴肅些,本侯從前都沒聽過他們讚揚呢!
話音剛落,那台上突然換了風向:“隻是這昭遠侯府的二小姐,自幼體弱多病養在別處,從未在京中露麵過。有一次,她悄悄入京,走在京中街中遇見邵家大公子,便一見傾心。”
“噗!”阮婉還是將茶水悉數噴出,憑何哪個版本都像是她先調戲了邵文槿似的!分明是有人窮追不舍,死纏爛打本侯!
邵文槿笑不可抑,攬回懷中,加倍滿足她關於被窮追不舍以及死纏爛打的要求,阮婉叫苦不迭。直至翌日晌午才醒,有人卻不知在一側看了她多久。
“阮婉,當初以為你死,立下赫赫戰功又有何用?若是換回在成州的兩月,便是讓我死也是值得的。”
阮婉伸手撫上他臉頰,疤痕已經淺到她快看不清,在他身邊的踏實安慰卻讓人滿足:“文槿。”
轉眼到了四月初九,昭遠侯和扶搖郡主大婚前夜,禮部忙得不可開交,京城內外進進出出賓客難以計數。
當天夜裏,葉心收拾好包袱交於阮婉手中,福身拜別:“日後阿心不在身邊,小姐要多保重。”
阮婉不舍,葉心卻催她快些走,別作耽誤。正門落鑰,阮婉從侯府狗洞鑽出,邵文槿搭手扶她,馬車連夜往城門口去。
離開京城,就不要再回來,邵父和少卿都有交待。
當初應下婚期不過權宜之計,宋頤之在元宵宮宴應了婚事推到五月末,也能從五月末尋理由推到年末,第二年初……
君君臣臣,一旦心中起了間隙,便是百倍也無以彌補,宋頤之終有一日會容不下邵文槿。
明日是昭遠侯和扶搖郡主大婚,整個京中都在關注他兩人的婚事,哪裏會旁顧旁人,正好趁此機會出京城。
等人走樓空,宋頤之也尋不到去處。
早前便已偷偷在將軍府拜過天地,敬過邵父邵母媳婦茶。邵母不舍,眼中氤氳掩不住:“好孩子,日後文槿就由你照顧了。”
“父親,孩兒不孝。”邵文槿跪於邵父麵前。
邵父慣來嚴苛,也唯有此時肯父子相擁,一聲戎馬未見滴淚,眼下卻老淚縱橫:“文槿,你爹一直以你為傲。”
其實,他都知曉。
“照顧好雙親,日後在軍中,要有父親當年在軍中的模樣。”這句便是說與邵文鬆的,邵文鬆含淚點頭:“知道了,大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