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少卿則是輕拍他肩頭:“邵文槿,我把最寶貴的妹妹交給你了。”
男子之間便是擊掌為盟。
阮婉斂起思緒,偎在邵文槿懷中。
“停車。”城門口有人相攔。
邵文槿眸色一沉,阮婉攥緊他手心。邵文槿寬慰吻上她額頭,起身撩起簾櫳。簾櫳之外,人影並不陌生。
邵文槿擋在她身前,她看不清。
隻知他二人對視良久,而後聞得熟悉聲音:“放行。”
趙榮承?
阮婉微怔,車馬已緩緩駛離。阮婉撩起後窗簾櫳,趙榮承拱手拜別,再抬眸時,竟是難得笑意。
不知道……
阮婉眼眶微潤。
其實他什麼都知曉,亦如當下,放他們出京城,為他們送行。阮婉目不轉睛,直至再看不清那道身影。
江離,趙榮承,還有彼時在京中惹是生非的她,都好似隨著身後的城郭漸行漸遠。
出得京城不久,又將馬車換成快馬,抵達慈州正是四月十七。
黃昏江上波光粼粼,遠處的落霞好似慵懶般流轉在初秋光景裏。清輝斜映下,連綿山體碧綠如藍。
自慈州碼頭上了商船,再有三日的水路,長風便近在眼前。
“可有後悔跟我走?”他轉頭,盈盈看她,側顏隱在輕舞的浮光中,聲音甚是醇厚。
“腸子都悔青了。”阮婉故作惱意,趁他莞爾不覺,伸手勾搭上他的肩膀:“公子生得好生俊朗,不如從了本侯如何?”
邵文槿臉色兀得一黑,他初次見她就是這般的,沒有半分正經之色。他也照舊將她自衣領處拎起,這回,是直接扔進船艙房中,“阮婉,你自找的。”
“斯文些,洪水猛獸!”
眼前商船緩緩駛出,不遠處,宋頤之放下手中杯盞,“許念塵,朕該是攔還是不攔?”
許念塵輕笑:“陛下不都決定好了嗎?”
宋頤之自嘲一歎,“可是朕不甘心哪!”阮叔叔當年,明明是將她許給他的。仰首舉杯,一飲而盡,酒香便合著袖間的白玉蘭花香滲入四肢百骸,心底深處的記憶從未對旁人道起。
那是敬平九年,他隨阮叔叔來慈州。
“這便是阮叔叔的愛女?”宋頤之坐在臨窗處,托腮看著樓下的丫頭,分明餓急,眼睛一直瞅著蒸籠裏的饅頭。
“嗯,是臣從前把她慣壞了,膽子大到自己一人來南順,不讓她吃些苦頭,日後還沒有教訓。餓一餓也好。”阮奕秋有些生氣。
宋頤之抿唇輕笑,小丫頭生得好看,又古靈精怪討人喜歡。
然後見她趁旁人不注意,飛快伸手抓了饅頭塞進嘴裏就跑,老板追著她當叫花子攆,宋頤之“撲哧”笑出聲來。
阮奕秋卻是臉都綠了。
竟然會去偷!!!
身後侍衛就要上前,他卻揮袖攔住:“阮叔叔,我去。”
不緊不慢走到路旁,等她拚命跑來,就往路中一站。
等她一頭撞進自己懷裏,他還不忘在臉上留了一抹溫文爾雅的笑容。既是阮叔叔的女兒,招呼總要打好些。
阮婉驚慌失措看他,他也怔住,原來近處看,竟是更好看,他真想伸手捏一捏她的臉蛋。
打發掉她身後追趕之人,他心中微軟。
抬眸瞥到阮叔叔,想起阮叔叔說的要給她教訓,就真的隻給了她一個饅頭,一吊錢。
分明是惡作劇,他等著看她表情。她果真窘迫,問的卻是:“我日後如何還你?我不是乞丐!”
嗯?倒是和他預期大相徑庭,宋頤之強忍著腹間笑意,緩緩俯身,薄唇輕抿出一抹如水笑容:“小丫頭,要還嗎?那記得,我叫宋頤之。”
要記得他叫宋頤之,因為阮叔叔說過,要將你許配給我。
宋頤之?她點頭記住了。
望著她跑遠,宋頤之笑得更歡,小丫頭,我們很快就會再見麵的。
……
緩緩放下酒杯,商船已然駛遠。
二月裏,春意料峭,慈州乍暖還寒。
少卿,我們永遠不會再見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