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92章 “官材”馮道(3 / 3)

王濟對他平時騎的馬特別喜愛。王湛又說:“你這匹馬雖然跑得快,但受不得累,幹不得重活。最近我看到督郵有一匹馬,是一匹能吃苦的好馬,隻是現在還小。”王濟就將那匹馬買來,精心地喂養,等它與自己騎的馬一樣大了,就進行比試。王湛又說:“這匹馬隻有背著重量才能知道它的能力,在平地上走顯不出優勢來。”於是,王濟就讓兩匹馬在有土堆的場地上比賽。跑著跑著,王濟的馬果然摔倒了,而督郵的馬還像平常一樣,穩穩當當。

通過這些事情,王濟開始從內心深處佩服叔叔的學識和才能了。他回家以後,就對父親說:“我有這樣一位好叔叔,比我強多了,可我以前一點兒也不知道,還經常輕視他,太不應該了。”

曹武帝平時也認為王湛是個呆子。有一天,他見到王濟,就像往常一樣開他的玩笑,說:“你屋裏傻叔叔死了沒有?”

要是在過去,王濟會無話可答,可這一次,王濟大聲回答說:“我叔叔根本不傻!”接著,他就把王湛的才能學識一五一十講出來,武帝也相信了。後來,王湛還當了汝南內史。像王湛這樣,平時隻管發展和提高自己,而不去追求表現和虛榮,是一種深層次的人生智慧。王湛善於忍耐。不追求虛名,才獲得了他人真正的敬佩與賞識。

衛青:以仁治軍,平和柔韌

性格分內向型與外向型兩種,這兩種人在實際生活中的比例大致相當。哪一種類型更有利於事業的成功呢?以衛青和霍去病為例,兩種類型應不相上下。

衛青的母親衛媼,本是平陽侯的妾,先生有女兒衛子夫和衛少兒,又暗裏與鄭季私通生有衛青。少年時,衛青跟隨父親鄭季,鄭季叫他去放羊。因偶然機會,衛青去了一次甘泉宮,宮中一個鉗工見了他,說他將來官能封侯。衛青笑著說:“能不天天挨打受氣,我就很滿足了,哪裏敢去想封侯。”

衛青的大姐衛子夫因跟隨平陽公主而得漢武帝寵愛,陳皇後怒,派人捉住衛青,想殺他以泄私憤。衛青的好友公孫敖與幾位壯士救出衛青。漢武帝知道後,認為衛青有奇才,召為侍中。後隨大軍出征匈奴,同時代的李廣等名將擊匈奴有成有失,獨衛青有功無過,大家由此佩服漢武帝的識人之能。

衛青官至大將軍,為人謙恭有禮,以仁治軍,平和柔韌,不張聲勢,愛恤士卒,不擅權功,士卒都樂為其效命。右將軍蘇建兵敗,隻身逃回軍中,部將均認為蘇建棄軍獨回,當斬首以嚴軍法。衛青說:“我與大家情同手足,雖蘇建失軍當斬,但我們都是臣子,等呈報天子。讓天子裁決。”

霍去病是衛青的另一個姐姐衛少兒與平陽縣吏霍仲儒私通而生,18歲隨衛青出征匈奴。他與衛青的柔韌平和不一樣,為人直言仗義。漢武帝叫他學習孫子兵法,霍去病說:“打仗主要看方略如何,不必多學古人兵法。”漢武帝又為他修建了一座院落,他說:“匈奴未滅,無以家為也。”這與當初衛青聽人說他將來會封侯時的話語截然不同。霍去病行軍打仗不大體恤士卒,士卒缺糧,他仍然意氣風發地追擊匈奴。這與衛青以仁治軍也不相同。

李廣的兒子李敢因李廣隨衛青攻擊匈奴誤期自剄的事而怨恨衛青,伏在路邊打傷衛青。衛青隱匿了此事。驃騎將軍霍去病知道後,借李敢隨漢武帝到甘泉宮打獵的機會射殺李敢。漢武帝問起此事,霍去病說李敢是追獵時與鹿相撞而死的。

衛青與霍去病性格不一樣,一個屬內向型,一個屬外向型。他們的做事風格也不一樣,但都功名蓋世,威震朝野。所不同的是,霍去病後生於衛青,而先於衛青去世。其中道理,讀者自可去琢磨。

龔定庵:狂放不羈,恃才傲物

狂傲之人大多不滿現狀,以狂放不羈恃才傲物為個性特征。他們憤世嫉俗,為人耿介樸厚,有高人之風,但寬容不足,機巧圓潤不足,因此為人行事自成一格,既不為他人理解,也不肯屈尊去遷就他人。但他們能沉心於個人興趣之中,終於有過人的成績。曆史上諸如鄭板橋等一類人物,皆屬此類。

由於過分狂傲,不肯屈就,又會給自己添麻煩,甚至引來殺身之禍。三國時的楊修,恃才傲物,不自收斂,又不遵從軍紀,隨意亂說軍秘,結果惹惱曹操,掉了腦袋。禰衡,年紀輕輕的,不僅不服人,還公然擂鼓大罵曹操,曹操也是縱橫開闔、文武全才的一代雄主,一氣之下,擺平了禰衡。楊修與禰衡的死,曹操當然要負責任,而二人的狂傲個性,則是慘劇的誘因。

狂傲,多半以充足的信心為基礎,常以為天下人皆不如己,這未嚐不是一件好事,有利於將個人才智淋漓盡致地發揮;但失於分寸,忘記自律,不分場合,皆以己意行事,則會壞人壞己之大事,而難得善果。另有用狂傲態度來掩飾真心的情況,不可不細察。

不宜區別的是真假狂態。狂,一種因為身懷絕技,有傲物之資;另一種狂,則是誌大才疏、自命不凡、眼高手低。“驕傲”二字本是分開來用的,沒有內容而自以為了不起是驕,有內容而看不起人是傲,後來連用為驕傲,驕與傲是狂的兩種狀態。

清代嘉慶年間有個怪人龔定庵,以狂聞名。康有為、梁啟超所倡導的思想深受他的影響。這個人才氣高,文章也非常好,而且那個時候他就開始注重國防建設。蒙古、滿洲邊疆,他都去過。他認為中國的隱患問題,都是邊疆問題,邊疆有漏洞,西北有俄羅斯,東有日本,將來一定會被侵擾。他也狂,作了一篇文章,講“才難”,說天下將要大亂,因為缺乏人才。文章罵得很厲害,說“朝無才臣,巷無才偷,澤無才盜”,連有才的偷盜都沒有了,因此他感歎那是一個人才的沒落時代,過不了多少年,天下就要大亂。果然不出半個世紀,內憂外患接連而來。

普惠公:剛愎自用,痛失天下

剛愎自用的人不僅對批評充耳不聞,而且對良言忠告似乎也沒多大興趣。對於任何事情,無論決定與否,建議對他們來說沒有實際的意義,因為歸根到底,他們還是願意自己作決定。這樣的人,堅強剛毅,狠戾剛愎不柔和,不對自己強硬冒犯別人引以為戒,反而更加亢奮抵觸。

公元前645年,秦晉大戰於龍門山。結果秦勝晉敗,晉惠公也作了秦軍的俘虜。晉國失敗的原因很多,但晉惠公的剛愎自用是一個極為重要的原因。

晉惠公是在秦穆公、齊桓公的支持下登上國君之位的,事先曾答應割五城給秦國以求得秦穆公的支持。但他即位之後,卻賴了賬。即便如此,當晉國天災流行、民間絕食的危急時刻,秦國給晉國送去了大批糧食。可是,當秦國也遇災荒,向晉國買糧時,晉惠公竟一粒糧食也不願賣,這便激怒了秦國。秦穆公以晉國忘恩負義為名,出師討伐晉國。

而對這一緊急事態,晉惠公是怎樣對待的呢?

第一,他根本不承認理在秦國一邊,拒絕和談。大臣慶鄭建議“割五城以全信,免動幹戈”。他怒不可遏地說,晉國作為堂堂千乘之國,根本談不上什麼割地求和,下令要先斬慶鄭,然後發兵迎擊秦軍。眾大臣建議讓慶鄭將功折罪,慶鄭才免於一死。

第二,他視不同意見如洪水猛獸,多方壓製。秦軍已渡河向東,三戰全勝,長驅而進,直至大將韓簡案下。韓簡向他報告,秦國軍隊雖少,但狀態卻是十倍於晉軍。晉惠公詢問其中原因,韓簡分析說:“大王當初以秦近而奔梁,繼以秦授而得固,又以秦賑而免饑,三受秦施而無一報,秦國君臣積憤已深,所以才來伐晉。秦軍都懷有討伐大王之心,所以鬥誌特別高。”晉惠公一聽,大為惱火,並對他加以斥責。

第三,他根本不考慮實際戰鬥的危險程度,他原本坐的一匹小駟根本不適用於戰鬥,臣下建議他換一匹國產的戰車,但他偏愛小駟,非它不用。

戰爭開始了,混戰之中,晉惠公雖然不乏勇敢,無奈那小駟未經戰陣,驚嚇亂竄,陷入泥濘之中,他終於被秦軍俘獲。晉軍失了主帥。也投降了秦軍。

一個人最大的弱點,就在於他自以為聰明。剛愎自用者有這樣的弱點,但他們常常意識不到,甚至不願意識到。這樣一來,他們的失敗就是在所難免的了。

八觀法

觀人有法,法曰“八觀”:觀奪救、觀感變、觀誌質、觀所由、觀愛敬、觀情機、觀所短、觀聰明。觀人要多側麵全方位地考察其正反間雜的情況,尤其要善於把握其似是而非之處。如果真能這樣,必定會野無遺賢,天下英才盡為我用。謹記:觀人之道,玄妙莫測,須依事而論,不可按圖索驥。

【原文】

八觀者:一曰,觀其奪救,以明間雜。二曰,觀其感變,以審常度。三曰,觀其誌質,以知其名。四曰,觀其所由,以辨依似。五曰,觀其愛敬,以知通塞。六曰,觀其情機,以辨恕惑。七曰,觀其所短,以知所長。八曰,觀其聰明,以知所達。

【譯文】

八觀:一是觀察一個人對待爭權奪利和救濟民眾的態度,以分辨他是否反複變化。二是觀察一個人感情的變化和反應,以了解他為人的基本態度。三是觀察一個人的誌向和本質,以考察他是否名不符實。四是觀察一個人的行為表現,以辨識他的作為是否似是而非。五是觀察一個人對人的愛敬態度,以考察他的處世之道是否能夠成功。六是觀察一個人情緒欲望,以分辨他是否容易寬以待人還是容易迷惑。七是觀察一個人的短處,以認識他的長處。八是觀察一個人是否聰明,以分析他在哪些方麵能夠通達。

【原文】

何謂觀其奪救,以明間雜?夫質有至、有違。若至勝違。則惡情奪正。若然而不然。故仁出於慈,有慈而不仁者。仁必有恤,有仁而不恤者。厲必有剛,有厲而不剛者。若夫見可憐則流涕,將分與則吝嗇,是慈而不仁者。睹危急則惻隱,將赴救則畏患,是仁而不恤者。處虛義則色厲,顧利欲則內荏,是厲而不剛者。然則慈而不仁者,則吝奪之也。仁而不恤者,則懼奪之也。厲而不剛者,則欲奪之也。故曰,慈不能勝吝,無必其能仁也。仁不能勝懼,無必其能恤也。厲不能勝欲,無必其能剛也。是故不仁之質勝,則伎力為害器。貪悖之性勝,則強猛為禍梯。亦有善情救惡,不至為害,愛惠分篤,雖傲狎不離,助善著明,雖疾惡無害也。救濟過厚,雖取人,不貪也。是故觀其奪救,而明間雜之情,可得知也。

【譯文】

什麼叫作觀察一個人對待爭權奪利和救濟民眾的態度以分辨他是否具有恒性呢?人的性情本質有正麵和反麵,如果正麵無法戰勝反麵,那麼惡的性情就會壓倒善的一麵。有時情況好像是這樣,其實並非如此。因此寬仁出於慈愛,也有慈愛而不寬仁的。寬仁必然會有體恤救濟,但也有寬仁而不體恤救濟的。嚴厲的必然有剛強,但也有嚴厲而不剛強的。如果看見可憐的人就流眼淚,將要施予財物時卻吝嗇,這就是隻有慈愛而不寬仁。見到別人處境危急就產生同情之心,將要前往救援時卻又畏葸不前,這就是隻有寬仁而沒有體恤救濟的行動。對待虛情假義時麵色嚴肅,而受到利欲誘惑時就內心怯弱,這是隻有嚴厲而沒有剛強。慈愛而不寬仁,是貪吝占了上風;寬仁而不救濟,是畏懼占了上風;嚴厲而不剛正,則是利欲在起作用。因此,可以這樣說,慈愛不能超過吝嗇,就會不寬仁;寬仁不能克服恐懼,就必然不能有救濟的行動;嚴厲不能戰勝利欲,就必然不能剛直強硬。因此,以不寬仁的資質取勝,最後本領往往會變成害己的東西。如果貪婪的本性占了上風,那麼,剛強勇猛的性格隻能招致禍端。也有性情純善的人救助惡人的,但這種善行不至於釀成禍害。感情深厚,即使偶爾有各自倨傲和互不尊重的情況發生,也不會導致彼此分離。幫助善良的人,彰顯光明正大的事情,即使有嫉恨邪惡也不能夠傷害自己。慷慨救濟別人,即使財物取自他人,也不是貪婪的表現。因此觀察一個人對待爭權奪利和救濟體恤的態度,就可以分辨一個人是否有為善的恒心。

【原文】

何謂觀其感變,以審常度?夫人厚貌深情,將欲求之,必觀其辭旨,察其應讚。夫觀其辭旨,猶聽音之善醜。察其應讚,猶視智之能否也。故觀辭察應,足以互相別識。然則論顯揚正,白也。不善言應,玄也。經緯玄白,通也。移易無正,雜也。先識未然,聖也。追思玄事,睿也。見事過人,明也。以明為晦,智也。微忽必識,妙也。美妙不昧,疏也。測之益深,實也。假合炫耀,虛也。自見其美,不足也。不伐其能,有餘也。故曰,凡事不度,必有其故。憂患之色,乏而且荒。疾疚之色,亂而垢雜。喜色愉然以懌,慍色厲然以揚;妒惑之色,冒昧無常。及其動作,蓋並言辭。是故其言甚懌,而精色不從者,中有違也。其言有違,而精色可信者,辭不敏也。言未發而怒色先見者,意憤溢也。言將發而怒氣送之者,強所不然也。凡此之類,徵見於夕卜,不可奄違。雖欲違之,精色不從。感愕以明,雖變可知。是故觀其感變而常度之情可知。

【譯文】

什麼叫觀察一個人的感情變化以了解其為人的基本態度呢?人們往往將自己的真實感情深深地隱藏起來,不顯露於外表、語言。因此,要想了解一個人,一定要觀察他的言辭表達和應對的方式。觀察其言辭的表達,聽其聲音是善意還惡意。觀察他的應對讚和,看他的智慧是否能夠應付。因此,觀其言語,察其應對,足以相互對照。然而,論點顯明,支持正確的事情,讓人明白易曉;言辭不敏銳,不善於應對,令人感到深奧難測。能夠判明深奧的道理,便是通達。言語反複無定,中心不明確,便是雜亂。能夠預知未發生的事情,便是聖明。追思深微的道理,便是睿智。遇事見識超常,就是聰明。內心精明而不顯示於外,便是機智。能夠察識細微,便是神妙。美妙而不隱蔽,便是落落大方。挖掘不盡,愈測愈深,便是充實。假意迎合,相互炫耀,便是虛偽。隻見自己的長處而無視別人的優勢,便是不足。不自誇優點,便是優點。因此,凡事不符合常理,必然有其原因。如果內心憂慮,形於外表,就會顯得疲乏黯淡。如果身體疾病表現於形色,就會顯得雜亂汙穢。歡喜之色是愉快欣悅的感覺;憤怒之色,是淩厲張狂的感覺。妒嫉疑惑之色,往往導致喜怒無常和蠻橫無理。等到動作出現了,言辭就隨之而出。因此,如果言辭上表現得十分歡愉,而神色卻沒有相應的表現,其中就必然有違心之處。如果言辭不能夠達意,但神色還是可信的,那是不善言辭。如果話未出口已怒形於色,那是內心充滿了激憤。如果言語吞吞吐吐而怒氣可見,那是迫於無奈,忍無可忍。凡是這些類型,跡象顯示在外,不可遮蓋,即使想掩飾,神色也已經暴露出來了。既然內在的感情已不難探明,那麼,無論怎樣變化都可以得知,因此,觀察感情變化和態度的反應,通常的為人也就可以從中看出來了。

【原文】

何謂觀其至質,以知其名?凡偏材之性,二至以上,則至質相發,而令名生矣。是故骨直氣清,則休名生焉。氣清力勁,則烈名生焉。勁智精理,則能名生焉。智直強愨,則任名生焉。集於端質,則令德濟焉。加之學,則文理灼焉。是故觀其所至之多少,而異名之所生可知也。

【譯文】

什麼叫作觀察一個人的本質而知道他是否名實相符呢?大多數性有所偏的人,往往具有兩方麵的品質,就兩種品質相互補充促進,從而獲得美好的聲名。因此,骨骼挺立,氣質清朗,就獲得美善的名聲。氣質清峻,體力勁健,就獲得強健的名聲。智力發達,義理精通,就獲得賢能的名聲。聰明直率,堅強誠實,就會獲得可資信賴的名聲。如果能再加上端正的品質,就能夠成就美好的品德:如果能再加上勤學,就會通達道理,文辭華美。因此,觀察一個人具備了多少方麵的氣質,就可以知道將獲得哪些名聲了。

【原文】

何謂觀其所由,以辨依似?夫純訐性違,不能公正。依訐似直,以訐訐善,純宕似流,不能通道。依宕似通,行傲過節。故曰,直者亦訐者,訐者亦訐,其訐則同,其所以為訐則異。通者亦宕,宕者亦宕,其宕則同,其所以為宕則異。然則何以別之?直而能溫者,德也;直而好訐者,偏也;訐而不直者,依也;道而能節者,通也。通而時過者,偏也:宕而不節者,依也。偏之與依,誌同質違,所謂似是而非也。是故輕諾,似烈而寡信。多易,似能而無效。進銳,似精而去速。訶者,似察而事煩。訐施,似惠而無成。麵從,似忠而退違,此似是而非者也。亦有似非而是者。大權,似奸而有功。大智,似愚而內明。博愛,似虛而實厚。正言,似訐而情忠。夫察似明非,禦情之反,有似理訟,其實難別也。非天下之至精,’其孰能得其實。故聽言信貌,或失其真。詭情禦反,或失其賢。賢否之察,實在所依。是故觀其所依,而似類之質可知也。

【譯文】

什麼叫作觀察一個人的經曆而辨識他的作為是否似是而非呢?隻是純粹發人隱私而不徇情,違背常性,並不能做到公正無私。假裝當麵揭短,看似正直無私,其實其目的在於攻擊好人,排除良善。如果純粹放縱不拘,就無異於流蕩,不能達於正道。如果有意放縱,看上去好像類似通達,其實是行為傲慢,沒有節製。所以說,正直的人斥責別人過失,好揭發別人陰私的人也斥責別人過失,在斥責別人這一點上表麵相同,但斥責別人的動機不同。通達的人放縱,放蕩的人也放縱,在放縱這一點上相同,放縱的原因卻不同。然而,怎樣區別他們之間的不同呢?正直而溫和,是有道德的表現;正直而好揭短,是偏失的表現。如果好斥責而不正直,那就是似是而非。疏導而有節製,屬於通達,但通達而經常過分,就是偏失。放縱而不節製,就是似是而非。偏失與依似,表現一樣,性質不同,依似就是似是而非。因此,輕易承諾,看似重視義氣,其實很難實踐,是不守信用的表現。經常變換做法,好像很有能力,其實並無效果。銳意進取,看似精誠,其實不能夠持久。好加詰難,似乎善於觀察,其實隻能增添麻煩。表麵順從,看似忠誠,其實往往陽奉陰違。這些都是似是而非的表現。也有似非而是的情況。大的權術政治,看似奸邪,其實具有正麵的作用,往往會有功於天下。大的智慧學問,看似愚鈍,其實有著內在精明。廣博的愛,看似空泛,其實淳厚深沉。正直的言論,看似詰難,其實情懷忠誠。觀察辨明是非,掌握真實情感的反麵,看起來是非明確、涇渭分明,其實非常複雜,難以鑒別。不是天底下最精明的人,誰能夠把握其中的真實情況?所以,聽信其言辭,相信其神色,有時會反而難明真相。疑惑真情,相信假相,有時失去真正的賢才。觀察賢明與否,要有具體的依據。因此,觀察他似是而非的表現所憑依的基礎,就可以知道他屬於哪一類的材質了。

【原文】

何謂觀其愛敬,以知通塞?蓋人道之極,莫過愛敬。是故《孝經》以愛為至德,以敬為要道。《易》以感為德,以謙為道。《老子》以無為德。以虛為道。《禮》以敬為本。《樂》以愛為主。然則人情之質,有愛敬之誠,則與道德同體,動獲人心,而道無不通也。然愛不可少於敬。少於敬。則廉節者歸之。而眾人不與。愛多於敬,則雖廉節者不悅,而愛接者死之。何則?敬之為道也,嚴而相離,其勢難久。愛之為道也,情親意厚,深而感物。是故觀其愛敬之誠,而通塞之理可德而知也。

【譯文】

什麼叫作觀察一個人的愛敬態度以判斷他的前途是否順利呢?人倫之道的極致,莫過於愛和敬。因此《孝經》以愛作為最高的道德,以敬作為道的關鍵。《周易》以氣感佩為德,以謙讓作為道。《老子》以“無”作為德,以“虛”作為道。《禮》是以敬為根本,《樂》是以愛為根本。人情的本質如果有愛和敬的真誠,就能感天動地,得取人心,而他的為人處世也就必然暢通無阻。但是,愛不可少於敬,如果愛少於敬,節操清廉的能夠使人歸附他,但多數人卻不願意接受他。如果愛多於敬,雖然廉潔清高的人不滿意,但受其恩惠的人願意為之獻身。為什麼呢?作為一種道德,敬因等級嚴格而使人相互疏遠,這種狀況不能夠持久。作為一種道德,愛表現為情義深厚,能夠深刻打動人心。因此,觀察一個人愛敬的態度也就可以知道他的為人處世是不是能夠成功。

【原文】

何謂觀其情機,以辨恕惑?夫人之情有六機,杼其所欲,則喜。不杼其所能,則怨。以自伐曆之,則惡。以謙損下之,則悅。犯其所乏,則姻。以惡犯姻。則妒。此人性之六機也。夫人情莫不欲遂其誌。故烈士樂奮力之功,善士樂督政之訓,能士樂治亂之事,米士樂計策之謀,辨士樂陵訊之辭,貪者樂貨財之積,幸者樂權勢之尤。苟讚其誌,則莫不欣然。是所謂杼其所欲,則喜也。若不杼其所能,則不獲其誌。不獲其誌,則戚。是故功力不建,則烈士奮。德行不訓,則正人哀。政亂不治,則能者歎。敵能未弭,則術人思。貨財不積,則貪者憂。權勢不尤,則幸者悲。是所謂不杼其能,則怨也。人情莫不欲處前,故惡人之自伐。自伐,皆欲勝之類也。是故自伐其善,則莫不惡也。是所謂自伐曆之,則惡也。人情皆欲求勝,故悅人之謙。謙所以下之。下有推與之意,是故人無賢愚,接之以謙,則無不色懌。是所謂以謙下之,則悅也。人情皆欲掩其所短,見其所長。是故人駁其所短,似若物冒之。是所謂駁其所乏,則姻也。人情陵上者也。陵犯其所惡,雖見憎,未害也。若以長駁短,是所謂以惡犯姻,則妒惡生矣。凡此六機,其歸皆欲處上。是以君子接物,犯而不校。不校,則無不敬下,所以辟其害也。小人則不然。既不見機,而欲人之順已,以佯愛敬為見異,以偶邀會為輕,苟犯其機,則深以為怨。是故觀其情機,而賢鄙之誌可得而知也。

【譯文】

什麼叫做觀察一個人的情欲以辨別其是寬恕還是疑惑呢?人的情欲,有六種基本的征象。讓其誌向得到實現,就喜悅:其才能不能得到發揮,就抱怨;向別人炫耀自己,就會被人厭惡;謙虛卑損,就容易討人喜歡;揭露別人的短處,就會遭人忌諱;忌諱別人冒犯自己的短處,就容易產生嫉妒的心理。這是人的六種本性。從人之常情來講,沒有不想實現自己的願望的,所以性情剛烈的人喜歡做轟轟烈烈的事情,良善之士喜歡製定督察政務的法則,才能之士喜歡治理動亂,善於權術的人喜歡設計謀略,善於辯論的人喜歡盛氣淩人的質問,貪婪的人喜歡聚斂財物,被寵幸的人喜歡顯示自己具有權勢的優勢。如果他們的誌向得到人們的稱讚,沒有不感到高興的。這是所謂欲望得到滿足,就感到喜悅;如果他們的能力不能夠得到發揮,誌向得不到施展,就感到悲哀。因此,功業不能夠建立,剛烈之士就會感到憤慨;德行仁政失去規範,正直之士就會感到悲哀;政治動蕩不安,賢能之士就會怨歎;敵人尚未根除,權謀之人就會沉思;貨物財寶沒有積聚起來,貪婪的人就會處心積慮地要得到;權勢富貴不夠顯赫,貴幸的人就會感到憂傷。這是所謂不能夠發揮自己的能力,就怨恨。想爭先是人之常情,都厭惡別人自誇,自我炫耀都是想勝過別人,因此自己誇耀自己的長處,沒有不遭人嫌惡的。這就是所謂自己的長處勝過別人,就會招來厭惡。想求勝是人之常情,所以都喜歡別人謙虛,喜歡別人甘居人下。因此無論是賢明的人還是愚昧的人,接受別人的謙讓,都喜形於色。這是所謂謙虛就會討人喜歡。掩蓋自己的不足也是人之常情,顯示自己的長處而,因此別人非難其短處,就像有個東西罩住他。這是所謂觸犯別人的短處,就會使人討厭。想攻擊比優於自己的人,冒犯了對方,招致厭惡,但尚不至於招致禍害。如果以自己的長處非議對方的短處,就會產生妒害。上述這六種情況,它們的根源都出自想超過別人。所以君子接人待物,受到小的冒犯而不計較,不計較就無不謙敬處下,所以就會避免受到傷害。小人卻不是這樣,這些人既不能夠正確地評估形勢,不能把握事物發展的關鍵,又要求別人順從自己,以假裝愛敬求得別人的重視,認為偶爾邀會是對自己的輕視。一旦侵犯了他的利益,他就會深懷怨恨。因此觀察一個人的情緒欲望是如何表現的,其內心的賢明和鄙陋是可以得知。

【原文】

何謂觀其所短,以知所長?夫偏材之人,皆有所短。故直之失也,訐。剛之失也,厲。和之失也,。介之失也,拘。夫直者不訐,無以成其直。既悅其直,不可非其訐。訐也者,直之徵也。剛者不厲,無以濟其剛。既悅其剛,不可非其厲。厲也者,剛之徵也。和者不,無以保其和。既悅其和,不可非其懦。也者,和之徵也。介者不拘,無以守其介。既悅其介,不可非其拘。拘也者,介之徵也。然有短者,未必能長也。有長者,必以短為徵。是故觀其徵之所短,而其材之所長可知也。

【譯文】

什麼叫作觀察一個人的短處而知道他的長處呢?偏材的人,都有短處。因此,正直的人的缺點在於好斥責別人;剛強的人缺點在於過於嚴厲;平和的人的缺點在於軟弱;耿介的人的缺點在於拘謹。然而,正直的人如果不抨擊是非,就不成其為正直,既然喜歡其正直,就不可否定他喜歡責備別人。喜歡責備別人,恰恰是正直的標誌。剛強的人如果人不嚴厲,就不成其為剛強,既然喜歡其剛強,就不可否定他的嚴厲。嚴厲恰恰是剛強的表現。平和的人如果不柔弱,就無法保持其和氣的性格,既然喜歡其和氣,就不能責備他的柔弱。耿介的人如果處事不拘謹,就無法成其耿介,既然喜歡其耿介,就不能指責他的拘謹。但是,有短處的人,未必一定有長處;然而,有長處的人,卻必然有短處。因此,觀察一個人所表現出來的短處,他的長處也就可以知道了。

【原文】

何謂觀其聰明,以知所達?夫仁者,德之基也。義者,德之節也。禮者,德之文也。信者,德之固也。智者,德之帥也。夫智出於明。明之於人,猶晝之待白日,夜之待燭火。其明益盛者,所見及遠。及遠之明,難。是故守業勤學,未必及材。材藝精巧,未必及理。理義辨給,未必及智。智能經事,未必及道。道思玄遠,然後乃周。是謂學不及材,材不及理,理不及智,智不及道。道也者。回複變通。是故別而論之,各自獨行,則仁為勝。合而俱用,則明為將。故以明將仁,則無不懷。以明將義,則無不勝。以明將理,則無不通,然則苟無聰明,無以能遂。故好聲而實不克,則恢。好辯而理不至,則煩。好法而思不深,則刻。好術而計不足,則偽。是故鈞材而好學,明者為師。比力而爭,智者為雄。等德而齊,達者稱聖。聖之為稱,明智之極明也。是以觀其聰明,而所達之材可知也。

【譯文】

什麼叫作觀察一個人的聰明以分析他是否能夠通達呢?仁,是道德的基礎;義,是道德的節製;禮,是道德的具體表現;信,是道德的支柱;智,是道德的主導。智慧出於明達,而明達對於人來說,就好像白晝的太陽,夜晚的燭火。越是明達的人,見識就越遠。而明達至於深遠,是很難的。因此,即使恪守一項事業,勤奮好學,也未必一定能夠達到人材的標準。才能技巧,十分精妙,也未必定能夠把握深刻的理論。善於辨析義理,也未必定能夠具備大智慧。智慧能夠處理各種事務,也未必定能夠掌握普遍性的真理。隻有對深奧的道理進行深入思考,然後才能十分周到地考慮各方麵的事情。這就是所謂的學問不如才能稟賦重要,材藝不如掌握事理重要,善於說理不如具有大智慧重要,善於思慮不如把握“道”重要。“道”這種東西,回環反複,變化神通,難以言說,因此,需要另外討論。當幾種材德各自運行時,以仁德最為重要。融合在一起運用,就要以明達作為主導。所以,以明達來指導仁,就會眾望所歸;以明達統帥義,就會無往而不勝;以明達來支配理,就會無事不通。如果沒有聰明,就將一事無成。因此,追求名聲而名不符實,就顯得空泛;喜歡辯說而沒有道理,就顯得雜亂;設定法製而沒有經過深思熟慮,就顯得苛刻而與世相違;玩弄權術而計謀不足,就顯得虛假。因此具有一定的材能而勤奮好學,聰明的人就會成為老師;力量相同而爭強好勝,明智的人就會成為雄傑。在同樣的道德中,通達的人會成為聖人。聖人之所以被稱為聖人,是因為他是最富有聰明智慧的人。所以,觀察一個人的是否聰明,就會知道能否通達。

【事典】

小人之別

小人有多種,但大致可以分為兩類:一類是心胸狹隘、品德微賤的人,一類是偶爾犯錯,品質並不壞的人。對前一種,離得愈遠愈好,對後一種,則可酌情處理,有時甚至可以收為己用。

宋朝的時候,郭進任山西巡檢,有個軍校到朝廷控告他。宋太祖召見了這個人,審訊後,知道他是誣告,就將他押送回山西,交給了郭進,讓郭進處置他。當時,正趕上北漢國入侵,郭進就對那人說:“你竟敢誣告我,說明你確實還有點膽量。現在我赦免你的罪過,如果你能出其不意,消滅敵人,我將向朝廷推薦你。如果你被打敗了,就自己去投河,不要弄髒了我的劍。”那個軍校在戰鬥中奮不顧身,英勇殺敵,居然打了大勝仗,郭進就向朝廷推薦了他,使他得到提升。

漢朝的時候,丙吉是漢宣帝的丞相。他的車夫好喝酒,喝醉了行為就不太檢點。有一次,他駕車外出,酒醉後嘔吐到丞相的車上,相府的主管罵了車夫一頓並想辭退他。丙吉說:“他如果因為醉酒失事而遭辭退,還有誰會收容他呢?總管忍忍吧,不過就是把車墊褥子弄髒了罷了。”就仍然留他做車夫。這個車夫家在邊疆,經常目睹邊疆發生緊急軍務的情況。那天出門,恰好看見驛站騎手拿著紅白兩色的口袋,將進境的緊急文書送來。他就隨後跟到皇宮正門,到負責警衛傳達的公車令那裏打聽,知道敵人已經侵入雲中、代郡等地。他馬上回到相府,將情況告訴了丙吉,並說:“恐怕敵人所侵犯的邊郡中,有些太守和長史已經又老又病,無法用兵打仗了,丞相最好是預先準備一下。”丙吉認為他說得很對,就召來負責任免事項的官員,查閱邊境郡縣官員的檔案,對每個人都仔細地逐條審查。

不久,漢宣帝召見丞相和禦史大夫,詢問敵人入侵郡縣官員的情況,丙吉一一正確答複。禦史大夫倉促間顯得十分窘迫,無言稟告,隻得降職讓賢。而丙吉能時時憂慮邊疆事務,全憑車夫的提醒啊!

馮夢龍評論說:“容忍別人的小的過失,他必將以自己的一技之長來酬答你;寬大自己的仇人,他必將會以死來相報。因為要報答恩人的感情激蕩在人的胸中,所以他的長處遇到觸發的機會,他就會躍躍欲試,他的才幹一受到激發,就會盡量發揮。那些專門去收集別人的過錯、去尋找仇人的缺點的人,難道不是愚蠢之至嗎?”

知人·識人·交人·用人

隻有知人才能識人,隻有識人才能用人。然而,在更多的時候,往往是收攏人心比任何事情都重要。因為隻有收攏人心,才能用人。否則,一切都是空中樓閣。朋友之交,應是寧缺勿濫。至於對手之交,更應知彼知己。

試看雄才大略的清世宗皇太極是怎樣收攏漢族人材的。

明朝著名的將領洪承疇與清兵作戰,兵敗被俘。皇太極打算留下洪承疇為己效力,便派範文程去勸洪承疇投降。洪承疇當時正在跺腳大罵,範文程心平氣和地與他交談,內容涉及古今之事。

房梁上的塵土偶然落下,沾到了洪承疇的衣服上,他用手撣去了灰塵。範文勝回去將此情告訴了皇太極,他說:“洪承疇肯定不會求死,連衣服尚且那麼珍惜,更何況他的性命呢?”

皇太極親自去看望洪承疇,解下了自己身穿的貂皮大衣給洪承疇穿上說:“先生是否覺得不那麼冷了?”洪承疇瞠目而視許久,歎息道:“這真是老天選定的明主啊!”於是叩頭請求接受他投降。皇太極非常高興,當天賞賜不計其數,而且還設置酒宴,擺上戲台,將領們有的對此很不高興,說:“皇上待洪承疇也太好了!”皇太極勸他們說:“我們這些人櫛風沐雨幾十年,是為了什麼呢?”

將領們答道:“那誰不知,是為了入主中原!”皇太極聽後笑道:“這就譬如行路,我們都是盲人,如今好不容易得到了一個向導。我怎能不高興呢?”

皇太極此論可謂高明之極矣!範文程是漢族的大學者,是一位極有見識之人,洪承疇更是明朝的大官,總督薊遼軍略,學識也有過人之處。這兩人為清人人關,尤其在製訂統治方略方麵,起到了重大的作用。可以說,滿清政府若無像範文程這樣的一大批漢族知識分子幫助製訂策略,用皇太極的話說,就是“領路人”,想長期立足中原,是很難想象的。

能夠知人,對於治理好朝政當然也是至關重要的。宋真宗時期的王旦是個很有知人之明的人,在某種意義上說,他實際上成了皇帝的顧問。《孫子兵法》裏有這樣一段著名的話:“知彼知己,百戰不殆;不知彼而知己,一勝一負;不知彼,不知己,每戰必殆。”這可謂是古往今來戰爭經驗的精萃總結。

“知彼”的情形是十分複雜的,包括對對方的將帥、士氣、作戰能力、所處形勢等所有方麵的綜合了解。如果說“知彼”難的話,“知己”就更難,所謂“當局者迷”,人們往往很難對自己做出客觀的了解和評價。如果真正能做到對敵我雙方有深入正確的了解和評價,那就無往而不勝。

但在“知彼”的諸多方麵中,了解彼方主帥的性格、謀略、為人、心態、誌向等因素恐怕是十分重要的,也是首要的。如果吃透了對方將帥,那就掌握了主動權。哪怕己方不如對方,隻要能把握住對方,也不致於大敗,這就是所謂的“惹不起,躲得起”。

“管鮑之交”,曆來被傳為佳話,幾乎盡人皆知。說的是管仲年輕的時候經常和鮑叔牙交遊,鮑叔牙深知他是個賢能之人,對於管仲的“貪”和“畏”,鮑叔牙都能給予充分的理解,知道管仲是出於贍養父母才這樣做的。後來,鮑叔牙又極力勸諫桓公讓管仲當國相,終於成就了“九合諸侯,一匡天下”的大業。所以管仲說:“生我者父母,知我者鮑叔牙也”。正是因為有了這場相知,管仲才成為一代先賢,鮑叔牙也名垂千古。

如果沒有知人之明,那就會危險四伏,就是對自己的親生兒子也不行。越是高層就越是如此。俗話說的好,“無情最是帝王家”。正所謂“高處不勝寒”。楚成王立嗣的事很有意思,他無知人之明,又不聽臣下的意見,所以有縊死之難,而商臣的老師卻十分了解他的學生,促成了弑父之亂。

魯文公元年(公元前626年),楚王起初打算立商臣做太子,特地征求令尹子上的意見。子上說:“君王您的年紀還不大,而且又有許多內寵。如果立了商臣做太子,以後再加以廢黜,就會產生禍亂。楚國立太子,常常選擇年紀小的。而且商臣這個人,眼睛像故蜂,聲音像豺狼,是一個殘酷無情的人,不能立他做太子。”楚王沒有聽從子上的意見,仍舊立了商臣做太子。不久以後,又想立公子職做太子而廢黜商臣。

商臣聽到了這個消息,但還沒有弄清楚,於是請教他的老師潘崇說:“怎樣才能弄清楚這個消息的真假呢?”潘崇說:“你設宴招待姑姑而故意裝作不尊敬她。”商臣聽從了潘崇的建議,並故意侮辱她,他的姑姑發怒說:“啊!你這個賤東西!無怪君王要殺掉你而立職做太子了。”

商臣告訴潘崇說:“君王要廢黜我是確實的了。”潘崇說:“你能侍奉公子職嗎?”商臣回答說:“不能。”潘崇又問道:“你能逃亡出國嗎?”商臣回答說:“不能。”潘崇接著問他:“你能夠辦大事嗎?”商臣回答說:“能。”

冬十月,商臣率領宮中的警衛等圍攻成王。成王請求吃了熊掌以後去死,商臣沒有答應成王的請求。十八日,楚成王上吊而死,諡號為“靈”,但成王死不閉目,諡為“成”,才閉上了眼睛。

楚穆王即位後,把他做太子時的房屋財產賜給潘崇,讓他做太師,並且封他為掌管宮中警衛軍的長官。

潘崇對商臣真是了如指掌,在他的直接策劃下,使商臣登上了楚王的寶座。實際情況是十分複雜的,即使有知人之明,在很多情況下又是無能為力的。有一種政治預測,不是為某一具體的事物考慮,而是高瞻遠矚,為未來做好準備。也許,這種準備一時還看不出效果,甚至會有負麵反應,但對將來,卻意義重大。

據說戰爭是政治的延續,這是用政治來解釋戰爭:那麼,如果要用戰爭來解釋政治呢?政治就是戰爭的和平形式。原來,政治與戰爭是一而二,二而一的事。因此,在一定意義上說,政治是和平時期的戰爭,而戰爭則是流血的政治。把政治的某些方麵劃人兵家,是有其內在的根據的。

中國自古就有許多政治預言家。

這些人,好像能上知一千年,下知五百年似的,實際上,他們也是平凡普通的,隻不過善於根據社會形勢、人事去分析得失成敗以及各種力量的對比發展罷了。所以,高瞻遠矚就成了統治者必不可少的素質,所謂“人無遠慮,必有近憂”,說的就是這個意思。

因此,中國在政治預測方麵的智慧是相當發達的。但這種預測又無一定之規,總是根據具體的世事變化而變化。總起來看,不外乎從社會發展、形勢變遷、人事轉化三個方麵人手。

在《三國誌》中有一篇著名的“隆中對”,是諸葛亮在隆中回答劉備有關天下大勢的谘詢的。在這席冠絕千古的談話中,諸葛亮未出隆中就三分天下,而其後的形勢也正是根據他的預測發展的,諸葛亮可謂是一位“國際形勢預言家”了。但細看這篇“隆中對”,就可看出,諸葛亮並無什麼特異之術,他絕非靠能掐會算來預測出天下大勢,而是完全依據於對現實形勢、人事的準確全麵的了解和細致周密的分析而做出的。還有很重要的一點,就是他一旦出了隆中,就盡心盡力地輔佐劉備,可謂鞠躬盡瘁,死而後已。正是靠了他的努力,劉備才得以與曹操、孫權抗衡而三分天下。看來,要想做一個政治預測家,不能以隔岸觀火的悠閑態度來對待世事,有時還需要積極地參與和投入,才能實現自己的預測。在這個意義上講,那就不僅是政治預言家,還是政治活動家了。

皇太極為努爾哈赤第八子,深有謀略。稱帝後,他實行了一係列加深封建化的措施,為推翻明朝和建立大清帝國奠定了基礎。其中,皇太極禮賢下士,善於利用漢族知識分子,是其成功的重要策略之一。然而,其後的乾隆帝又於乾隆四十一年(1776年)命人編寫《貳臣傳》,將投降清朝的漢族大官一百二十五人列出,不入國史,其中就有洪承疇。如此看來,即使別人再禮賢下士,也不能大節有虧。

對於政治和戰爭來講,知人善任是至關重要的。可以說,百智之首,知人為上;百謀之尊,知時為先;預知成敗,功業可立。這是成功乃至成為帝王的必要條件。

所謂知人,就是善於了解人,有識人之明;所謂知時,就是善於洞察世事,能夠掌握做出決斷的條件;所謂知成敗,就是能夠根據上述兩個方麵。對軍事、政治等各個方麵的發展變化狀況做出預測,並同時為取得最好的結果而積極準備。

張詡:反“常”之材

你在變化,別人也在變化。要想掌握別人的變化而不使你自己的變化被別人所掌握,就要采取反“常”的策略。

《草廬經略》上說:“虛實在我,貴我能誤敵。”兵法上有虛則實之,實則虛之的謀略。然而,這都沒有一定之規,關鍵要看個人的識量和悟性。兵者,“詭道”也,所謂“詭”和“譎”之類的詞語,在兵家那裏是沒有褒義和貶義之分的,而這類詞的意思無非就是一個,那就是變化。誰能變化得宜,誰就會取得勝利。在軍事上,與其說是鬥勇,勿寧說是鬥智。而智,就是變化。

問題在於,你在變化,別人也在變化。要想掌握別人的變化而不使你自己的變化被別人所掌握,就要采取反“常”的策略。或許,這才真正符合兵家智謀的真諦,也許從此人手更容易理解“反者,道之動也”之類的話。

漢朝末年,賈詡曾經在董卓手下任職,賈詡是個很有謀略的人,後來董卓被刺殺,他就投奔到張繡隊伍中出謀劃策,但沒有受到重視。

建安二年(197年)正月,曹操征討駐守在南陽的張繡,還沒有取勝,忽然得知袁紹將乘虛攻打曹軍的大本營許都,曹操隻得收兵撤退。張繡一看曹操撤退,立即決定追擊。賈詡勸阻說:“你不要去追擊曹操,否則會吃大虧的。”張繡認為敵人已經退卻,哪裏有不追趕的道理?他不聽勸告,聯合劉表的隊伍一同追擊曹操的軍隊。大約追趕了十多裏路,追上曹軍斷後的部隊,結果曹操的士兵奮勇應戰,張繡、劉表大敗而歸。張繡倒是能夠承認錯誤,他慚愧地對賈詡說:“還是你說得對啊!我的力量確實比不過曹操,所以不能取勝,後悔沒有聽你的話。”這時賈詡卻說:“現在你應該趕快掉過頭去追殺曹操,肯定會打一個大勝仗!”張繡、劉表驚魂未定,哪裏還敢去追?不解地問:“今天我們剛剛打了敗仗,怎麼能夠再去追趕曹兵呢?”賈詡胸有成竹地說:“情況已發生變化,與以前不同了,你們隻管追去,越快越好,如果不勝,我拿腦袋擔保!”

劉表不相信賈詡的話,堅決不願再出兵。張繡雖有疑慮,還是相信了他的話,重新整頓了敗兵殘將,再回去追趕曹軍。這一次,兩軍接觸,廝殺一陣,果然曹軍越戰越弱,抵擋不住,一路丟下許多車馬糧草,慌忙逃走了。張繡繳獲了大批戰利品,挽回了以前的損失。

張繡急切地問賈詡道:“第一次我用精兵去追曹操的退軍,你說追不得;第二次你卻勸我用敗兵去追擊取勝的曹兵,反而能取勝。這究竟是什麼道理呢?”賈詡解釋說:“這並沒有什麼奇怪的啊!曹操是個非常懂得用兵的人,他一定不會不做防備就隨便退卻的。你雖然很善於用兵,但還是不如曹操力量強大。曹操退卻時,必定會做好防追擊的準備,我估計他會親自率精兵斷後。你去追他,當然要吃虧了。曹操打敗了你,為什麼卻急急忙忙撤退呢?我猜想很可能是有人進攻許都,或是朝廷內部出了問題。你第一次追擊,他已將你打敗,他就放心了,他自己一定親率主力軍隊先走了。即使留下斷後的部隊,也不會是什麼有戰鬥力的部隊了,不是你的對手。你第二次是出其不意地追擊他們,你想,這怎麼能不打勝仗呢?”

張繡聽了他的這一番話,覺得十分有道理,連連稱讚:“高明!高明!”從此以後,對賈詡就非常重視了。

大愚與小智

一個人的才智有高低,智愚亦有區別。如果智大於愚,一般不會有大礙;如果愚大愚智,甚至以愚為智,那就危險了。

在中國曆史上,絕大多數皇位是從祖宗那裏繼承來的,幾乎沒有幾個是靠自己的真本領爭來的,即便有幾個所謂的雄才大略的開國皇帝,也多是流氓或豪強出身,至於文采智計,也並非樣樣都能高人一等。然而,嫉妒是人的本性之一,如果臣下不懂得謙遜退讓,不懂得韜光養晦,而是處處張揚自己的才華,弄得君主或是上司經常難堪,那也就好景不長了。

不僅如此,就是侍奉主人稍不小心,讓主人覺得你的才能超過了他,讓他下不來台,那也不會有好的結局。

三國時期的袁紹是一個外寬內忌的人,謀士田豐之死,實在是意味深長。當時,袁紹帶領冀、青、幽、並等州的人馬七十多萬,前往官渡,進攻許昌,袁紹的謀士田豐從獄中上書給袁紹說:“現在應當靜守,以待天時有利於我,不可隨便興兵,否則恐有不利的事情發生。”

田豐分析當時的情況,敏捷地看到袁紹兵雖多,但人心不齊,長途征討,如果被破襲了糧草,局麵是不堪設想的。關於這一點,袁紹的另一位謀士沮授也曾提出過,可是袁紹驕橫粗蠻,根本不聽。田豐的對頭逢紀又趁機進讒言說:“主公征伐曹操,是仁義之舉,田豐為什麼要說這種不吉祥的話呢?”袁紹大怒,就想殺了田豐,眾官苦苦哀求,方才作罷,他還是憤恨不休地說:“等我破了曹操,再來治田豐的罪!”

果然不出所料,袁紹被曹操劫燒了烏巢糧倉,又中了曹操的許多計謀,被殺得大敗而回,去時帶了七十萬人馬,回時隻引八百餘騎。看守田豐的獄吏聽說袁紹吃了敗仗,心想一定會放了田豐。便來與田豐賀喜說:“袁將軍大敗而歸,您將來一定會被袁將軍重用的。”田豐苦笑了一下說:“我是死定了!”獄吏吃驚地問道:“人們都在替你高興,你為什麼說死定了呢?”田豐說:“袁紹外表顯得很寬厚,實際上內心裏忌恨刻簿,不愛考慮別人的忠誠和恩惠。如果他這次打了勝仗,心情好,又證明我是錯的,他是對的,也許能赦免了我:如今徹底失敗,他一腔怨怒,再加上事實證明我的話是正確的,他的做法是錯的,他怎能忍受別人比他高明呢?我豈不是死定了嗎?”獄吏們都不相信。

不久,袁紹派的使者來到,帶著袁紹劍和信,來取田豐的首級,獄吏們這才相信。田豐說:“大丈夫生於天地之間,不識其主而事之,是無智也!今日受死,複何足惜!”於是自殺而死。

其實,除了田豐忠心的因素以外,更重要的還他的智慧不足。如果真的有智慧,何至於知田豐必然失敗而又不能自保呢?三國時期的曹操是一位非常有文采的人,連魯迅先生都稱讚他是“改作文章的祖師”,其文采智計,可謂當世難得其匹,但他還是不能容人。他手下的主簿楊修,處處窺破曹操的心意,曹操如何能容,必置楊修於死地而後快。《三國演義》有一段描述,十分生動,茲摘錄如下:原來楊修為人恃才放曠,數犯曹操之忌:操曾造花園一所,造成,操往觀之,不置褒貶,隻取筆於門上書一“活”字而去。人皆不曉其意。修曰:“‘門’內添‘活’字,乃‘闊’字也。丞相嫌園內闊耳。”於是再築牆圍,改造停當,又請操觀之。操大喜,問曰:“誰知吾意?”左右曰:“楊修也。”操雖稱美,心甚忌之。又一日,塞北送酥一盒至。操自寫“一盒酥”三字於盒上,置之案頭。修入見之,競取匙與眾分食訖。操問其故,修答曰:“盒上明書‘一人一口酥’,豈敢違丞相之命乎?”操雖喜笑,而心惡之。

操恐人暗中謀害己身,常分付左右:“吾夢中好殺人:凡吾睡著,汝等切勿近前。”一日,晝寢帳中,落被於地,一近侍慌取覆蓋。操躍起拔劍斬之,複上床睡。半晌而起,佯驚曰:“何人殺吾近侍?”眾以實對。操痛哭,命厚葬之。人皆以為操果夢中殺人:惟修知其意,臨葬時指而歎曰:“丞相非在夢中,君乃在夢中耳!”操聞而愈惡之。

操第三子曹植,愛修之才,常邀修談論,終夜不息。操與眾商議,欲立植為世子。曹丕知之,密請朝歌長吳質人內府商議:因恐有人知覺,乃用大簏藏吳質於中,隻說是絹匹在內,載人府中。修知其事,徑來告操。操令人於丕府門伺察之。丕慌告吳質。質曰:“無憂也,明日以大簏裝絹再人以惑之。”丕如其言,以大簏載絹入。使者搜看簏中,果絹也,回報曹操,操因疑修潛害曹丕,愈惡之。操欲試曹丕、曹植之才幹。一日,令各出鄴城門,卻密使人分付門吏。令勿放出。曹丕先至,門吏阻之,丕隻得退還。植聞之,問於修。修曰:“君奉王命而出,如有阻擋者,斬之可也。”植然其言。及至門。門吏阻住。植叱曰:“吾奉王命,誰敢阻當!”立斬之。於是曹操以為植能。後有人告操曰:“此乃楊修之所教也。”操大怒,因此亦不喜植。

修又嚐為曹植作答教十餘條,但操有問,植即依條答之。操每以軍國之事問植,植對答如流,操心中甚疑。後曹丕暗買植左右,偷答教來告操。操見了大怒曰:“匹夫安敢欺我耶!”比時已有了殺修之心。

(曹操與蜀軍對峙,不能取勝,收兵與斜穀界口駐紮。)操屯兵日久,欲要進兵,又被馬超拒守,欲收兵回,又恐被蜀兵恥笑,心中猶豫不決。適庖官進湯,操見湯中有雞肋,因有感於懷。正沉吟問,有將領入帳,稟請夜間口號。操隨口曰:“雞肋!雞肋!”於是便傳令眾官,都稱“雞肋”。行軍主簿楊修,見傳“雞肋”二字,便教隨行軍事,各收拾行裝,準備歸程。有人報知,傳令將軍大驚,遂請楊修至帳中問曰:“公何收拾行裝?”修曰:“以今夜號令,便知魏王不日將退兵歸也:雞肋者,食之無肉,棄之可惜。今進不能勝,退恐人笑,在此無益,不如早歸,來日魏王必班師矣。故先收拾行裝,免得臨行慌亂。”傳令的那位將軍說:“公真知魏王肺腑也!”遂亦收拾行裝。於是寨中諸將,無不準備歸計。當夜曹操心亂,不能穩睡,遂手提鋼斧,繞寨私行。隻見寨內軍士,各準備行裝。操大驚,急回帳召問其故,回答說:“主簿楊德祖先知大王欲歸之意。”操喚楊修問之,修以雞肋之意對。操大怒曰:“汝怎敢造言,亂我軍心!”喝刀斧手推出斬之,將首級號令於轅門外。

楊修真是死不瞑目。其實,楊修並不是一個聰明人,或者說是一個聰明過了頭的人,也可以說是一個很有小聰明的人。真正的聰明人是不會像他這樣愚蠢到連討人厭也不知道的。在一定意義上講,楊修實在是以愚為智。當然,我們並不是在這裏一味地責備楊修,作無聊的慨歎,我們要說的應該是摒棄楊修的這一類小聰明,做大智之人。

體別觀人法

稟賦不同,才有偏至。有勇於進取而不善退守的,有柔和恭順而缺少決斷的,有精細溫良而疑慮畏縮的,有強硬正直而專橫固執的,有普濟博施而交遊混雜的,有清高耿介而拘謹局促的,有行動果斷而空疏迂闊的,有質樸率直而淺露不藏的,有足智多謀而猶豫不決的。偏材都應該以中庸為指歸,否則輕則不能成事,重則身敗名裂。

【原文】

夫中庸之德,其質無名。故鹹而不堿,淡而不酉貴,質而不縵,文而不繢。能威能懷,能辨能訥,變化無方,以達為節。

【譯文】

中庸的品德,它的實質是不可名狀的,像含鹽的水雖鹹卻沒有苦澀的味道,雖淡卻非索然無味一樣;像絲織品,質地樸素並非了無文飾,色彩斐然又不炫耀一樣。具有中庸品德的人,望之儼然,接觸時感到很溫和,既能夠雄辯無礙,也能夠口訥緘默。這種人變化無窮,但通達是其變化的目的與核心。

【原文】

是以抗者過之,而拘者不逮。夫拘抗違中,故善有所章,而理有所失。是故厲直剛毅,材在矯正,失在激訐。柔順安恕,每在寬容,失在少決。雄悍傑健,任在膽烈,失在多忌。精良畏慎,善在恭謹,失在多疑。強楷堅勁,用在楨幹,失在專固。論辨理繹,能在釋結,失在流宕。普博周給,弘在覆裕,失在溷濁。清介廉潔,節在儉固,失在拘扁。休動磊落,業在攀躋,失在疏越。沉靜機密,精在玄微,失在遲緩。樸露徑盡,質在中誠,失在不微。多智韜情,權在譎略,失在依違。及其進德之日不止,揆中庸以戒其材之拘抗,而指人之所短以益其失,猶晉楚帶劍遞相詭反也。

【譯文】

所以,如果過於高亢進取的,就超過了中庸之德;如果過於拘謹保守,就達不到中庸之德。放肆或拘束就違背中和之道。必然要做出矯飾,使義理有所喪失。因此嚴肅正直剛強堅毅的人,其才能在於矯正邪曲,不足在於激烈攻擊對方;柔和安詳寬厚的人,其長處在於能夠容忍,其不足在於缺少決斷;勇武強悍勁健的人,在膽力剛烈方麵有其長處,其不足在於無所忌憚:精細溫良慎重畏縮的人,長處在於謙讓謹慎,其不足在於多慮;強硬剛正堅定直爽的人,其長處在於穩固堅定,其不足在於固執剛愎;善於論辯和推究事理的人,其長處在於善於解釋疑難,其不足在於飄浮不定,不易把握:普濟博施的人,長處在於胸襟廓大,不足在於交遊混雜;清高廉潔公正無私的人,在節操方麵節儉廉明,其不足在於拘謹局促;行止果斷,心胸光明磊落的人,成功在於勇於進取,不足在於空疏而不現實;深沉冷靜機警縝密的人,善於探幽人微,不足在於遲滯緩慢:質樸率直性格外向的人,品質忠厚,為人誠懇,但不足在於淺露不藏;足智多謀而又善於韜光養晦的人,長於權術計謀,其不足在於模棱兩可,遇事猶疑。至於不斷地提高道德修養,不斷升遷,應該以中庸為準則來防止各種不良弊端的發生,如果隻是看到別人的短處,就會使自己的缺點越加突出,就像晉人和楚人相互嘲笑對方佩劍的方向相反一樣。

【原文】

是故強毅之人,狠剛不和。不戒其強之搪突,而以順為撓,厲其抗。是故可以立法,難與入微。柔順之人,緩心寬斷。不戒其事之不攝,而以抗為劌,安其舒。是故可與循常,難與權疑。雄悍之人,氣奮勇決。不戒其勇之毀跌,而以順為惺,竭其勢。是故可與涉難,難與居約。懼慎之人,畏患多忌。不戒其愞於為義,而以勇為狎,增其疑。是故可與保全,難與立節。淩楷之人,秉意勁特。不戒其情之固護,而以辨為偽,強其專。是故可以持正,難與附眾。辨博之人,論理贍給。不戒其辭之泛濫,而以楷為係,遂其流。是故可與泛序,難與立約。弘普之人,意愛周洽。不戒其交之溷雜,而以介為狷,廣其濁,是故可以撫眾,難與厲俗。狷介之人,砭清激濁。不戒其道之隘狹,而以普為穢,益其拘。是故可與守節,難以變通。休動之人,誌慕超越。不戒其意之大猥,而以靜為滯,果其銳。是故可以進趨,難與持後。沉靜之人,道思回複。不戒其靜之遲後,而以動為疏。美其愞。是故可與深慮,難與捷速。樸露之人,中疑實石舀。不戒其實之野直,而以譎為誕,露其誠。是故可與立信,難與消息。韜譎之人,原度取容。不戒其術之離正,而以盡為愚,貴其虛。是故可與讚善,難與矯違。夫學,所以成材也。恕,所以推情也。偏材之性不可移轉矣。雖教之以學,材成而隨之以失。雖訓之以恕,推情各從其心。信者逆信,詐者逆詐,故學不入道,恕不周物,此偏材之益失也。

【譯文】

堅強剛毅的人,往往暴戾剛愎而缺乏柔和,不認為自己冒犯別人是過分,反而以柔順和緩為軟弱,更加變本加厲地競進不止。因此這種人可以設立法製讓其遵行,卻難於深入其微。溫柔和順的人,遲緩寬容缺乏決斷,對自己不知治理事務引以為戒,卻認為剛毅奮進是一種傷害,安於無所作為。因此,這種人可以遵守常道,卻難以通權達變,釋疑解惑。勇武雄悍的人,意氣奮發,勇敢果斷,對勇悍造成的傷害和失誤不能注意,反而視和順忍耐為怯弱,傾盡全力以求進取。因此,這種人可以與人共赴危難,但難以遵守約定。謹慎戒懼的人,怕事而多疑,對自己不敢伸張正義不以為意,卻把勇敢作為輕浮,增加猶疑畏懼。因此。這種人可以保全身家性命,但難以樹立節義。淩厲剛正的人,意誌堅強,對於自己的主觀固執不以為意,反而以強辯來掩飾自己的虛偽,強化自己的主觀武斷。因此,這種人可以堅持正義,但難以隨附眾人。能言善辯的人,說理充分,對自己的文辭泛濫不能引以為戒,反而視方正守法為束縛,助長了自己的散漫不羈。因此這種人可以平等相處,卻難以設立章法。寬弘博大的人,情懷周遍融洽,對自己的交遊混雜不能引以為戒,反而把廉正耿介看作拘謹保守,使其交往更加混亂。因此,這種人可以安撫眾庶,但難以嚴肅風紀。偏激固執的人,砭清激濁,對自己的清高以至狹隘不能引以為戒,卻把廣博寬容視為穢濁,因而越發拘謹固執。因此這種人可以堅守節操,難以知時通變。衝動而又進取的人,誌向遠大,不以自己貪多務得、好大喜功為戒,反而認為沉靜是一種停滯,因此增加了其果斷銳利的鋒芒。因此,這種人熱衷進取,很難與之一起沉著守應。深沉冷靜的人,往往深思熟慮,對自己過於冷靜、遲緩認識不足,反而以好動進取為輕率。因此,對於這種人,可以與之深謀遠慮,但難以與之迅速把握時機。樸實直露的人,心地堅實,不認為自己的粗野率直是一種缺點,反而認為機巧是浮誕的表現,更加顯得樸直外露。因此,這種人可以讓人信賴,但難以與之平和地處理問題。韜晦詭譎的人,往往善於根據情況順應時變,善於取悅於人,但對自己善於權術不走正軌不能引以為戒,反而認為真誠是一種愚昧,因而更增加了其虛偽的成份。因此,這種人可以佐助良善來出謀劃策,但不可用來矯邪取正。學習可以使人成材,推己及人可了解人之常情。性情有所偏至卻不可轉移,雖然傳授給他知識和技能,但是,其偏材的秉性也會隨著才能的進步而發展成缺點;雖然教誨給他寬恕的道理,但在具體的實施中還要根據各人的心性。誠實的人推想別人也誠實,詭詐的人猜測別人也詭詐。因此,學習並不能夠完全掌握兼材的品格,推己及人的反省並不能夠體察一切事物,偏材的缺點也就會更加顯著。

【事典】

曹操是什麼材?

曹操是奸臣,諸葛亮是忠臣,這似乎已是不易之論。細細想來,果真如此?

忠奸自古就有別。毫無疑問,照一般人看來,《三國演義》中的諸葛亮是忠臣,曹操是奸臣。千百年來,似乎已成鐵案,可很少有人會認真地想一想,他們忠在何處,奸在何處?

曹操因討伐奸臣董卓起家,沒想到“以奸易奸”,除掉董卓後,他反被人看作是奸臣。在討董卓時,他是漢朝的忠臣義士,在滅董卓後,他弄權自重,目無天子,欺壓群臣,其奸邪比之董卓有過之而無不及。更有甚者,其子曹丕自稱皇帝,以魏代漢,追諡曹操為魏武帝,那就更不用說了。

至於諸葛亮,則是大大的忠臣,其主劉備是漢室宗親,更兼仁德寬厚,天下歸心,在曹丕稱帝後,劉備也做了蜀漢皇帝,儼然以漢室的繼承者自居。忠於劉備,也就是忠於漢朝,無論從哪一個方麵講,諸葛亮是忠臣,則是無可爭辯的了!

其實呢,人的思維有時是很奇怪的,曹操不忠於漢室就是奸臣,那麼,商湯反夏算不算奸臣?周武王伐殷算不算奸臣?唐高祖李淵起兵反隋算不算奸臣?趙匡胤搞兵變奪了後周孤兒寡母的政權算不算奸臣?如此算來,中國曆史上幾乎有一半朝代是當朝的臣子從主人手裏奪過來的,這些人算不算奸臣呢?好像從未聽到過誰有閑情逸致來議論過這個問題。這就是了,改朝換代原是正常的事,君主是否該殺,臣子是否可以造反,都要依具體情況而定。孟子在評論武王殺紂王時說:“聞誅一夫紂矣,未聞弑君也。”孟子把紂王看成是殘暴的獨夫民賊,臣下殺了他,隻是殺了一個有罪的人,不能算是犯上作亂。孟子的這個觀點,在今天看來,也還是有進步意義的。

在《三國演義》中,曹操要結束軍閥混戰的局麵,統一中國,有什麼不好呢?然而,人們還是找出種種理由來說曹操是奸臣,是亂臣賊子,這其實很不公平。說曹操目無天子,實在是因為天子懦弱無能,漢獻帝雖還稱不上是暴君,但也不能領導群臣,不能安邦定國,這樣的君主是否該換一換呢?說曹操欺淩群臣,那麼,群臣之中,有誰有能力、有誌氣統一中國呢?曹操曾說:“設使天下無有孤,不知幾人稱王。幾人稱帝!”此話雖然不甚謙虛,倒確實一語中的。《三國演義》把漢獻帝及其群臣描寫成了弱者,使我們的同情心自然而然地占到了弱者的一邊,從而憎惡曹操,這實際上是不敢正視現實,在不知不覺中把自己變成了弱者,民族精神也由此變得虛弱起來。在這種現象的背後,其實掩藏著一種懦弱的心理:沒有進步的信心,沒有正視現實的勇氣,隻希望得到廉價的同情。

“皇天無親,惟德是輔”,天下無主,惟有德者居之。曹操曆來被描繪成一個以奸術治人的無德的人,但令人感到不解的是,曹操既然無德,其手下怎能謀臣如林,猛將如雲呢?一個寡恩薄義之人反能收天下英雄於其麾下,天下英雄豈不是不可理喻了嗎?說到底,並非曹操無德,而是我們不喜歡曹操之“術”罷了!

曹操似乎是“奸雄”,所謂“功首罪魁非兩人,遺臭流芳本一身”,好像是公正的評價。然而,他所謂“如國家無孤一人。真不知幾人稱帝,幾人稱王”的直率坦言又不能不使我們警醒。他真的是“奸雄”?這姑且不說,他的善於識人與用人,古往今來又有誰能趕得上?

在這一點上,如果把曹操同諸葛亮相比,真是相映成趣。諸葛亮可謂是文治武功。均超出曹操多多,但有一樣,曹操有人,而諸葛亮無人。諸葛亮事必躬親,每戰必到,如不親自設謀定計,恐怕就有敗北的危險。諸葛亮手下,充其量也就是“五虎大將”,而曹操的手下,其能獨擋一麵的將領謀士不下數十人,眾寡懸殊,由此可見。諸葛亮之後有薑維,薑維還是魏國降將,薑維麾下就更無人材了,所謂“蜀中無大將,廖化做先鋒”,真是說透了這一點。薑維雖能竭忠盡智,怎奈孤掌難鳴,處處縛手縛腳,其結局是眾所周知的。

曹操用人就大不相同了,其後有司馬懿,其才智應說不在曹操、諸葛亮之下,終於在其後代手裏滅蜀吞吳,統一了中國。在能否得人用人這點上,諸葛亮比曹操相去甚遠!

當然,這還不是關鍵,據說,曹操之“奸”,在於他奉行了錯誤的思想、路線和方針。劉備在比較自己與曹操的不同時說:“操以急,吾以寬:操以暴,吾以仁;操以譎,吾以忠。”《三國演義》就是按照這一模式來塑造了曹操和劉備,讀者也普遍接受了這一觀點。世人皆謂曹操隻求功利,以法術治人,有法家的陰險刻毒;劉備則愛民如子,不計得失,有儒家的慈母情懷。然而,我們是否想過,在喜歡劉備的潛意識裏,是不是隱藏著一種深深的依賴、懶惰和畏懼外在世界的心理呢?是不是希望劉備式的明君如父母一般地嗬護我們,替我們包辦一切呢?其實,當我們被人“做主”的時候,我們已經變成了奴隸。

所以,我們喜歡劉備,實在是因為我們想在他那裏找到“安樂窩”,不喜歡曹操,其主要根源就在於害怕他慣於實行的“責任製”。我們可以在《三國演義》中找出千條萬條理由來為自己辯護,把自己打扮成“正人君子”,難道我們就真的沒有一丁點的上述心理嗎?

因此,曹操之奸,並非真奸,尤其不能和曆史上的奸臣相提並論。你硬要說他奸,那也是“奸”之有道,“奸”之有術,“奸”之有方。說他是“英雄”也好,“奸雄”也罷,曹操給人的感覺隻是畏和服,卻很少讓人憎惡,這就足以說明問題了。

兩種偏材:政客與藝術家

才能的底蘊是生命情調。政客與藝術家是兩種偏材,更是兩種不同的生命狀態,而且是兩種水火不相容的生命狀態,如果彼此越俎代庖,對兩種生命都是悲劇,甚至會引發出社會曆史的悲劇。

什麼是成功的政治?其實隻有一個評價標準,說白了。隻要在當時取得了成功,就是成功的政治。曆史原本就是以成敗論英雄的,道理很簡單,曆史是由一段一段的成功而創造出來的。因此,評價搞政治的人往往也十分簡單:成功者是政治家,失敗的就是政客。所謂成者王侯敗者寇,所謂“竊鉤者誅,竊國者侯”,“諸侯之門,仁義存焉”,並不完全是胡說八道。但搞藝術的人就不一樣,藝術並不將就當下的成功,甚至當時的成功往往在一定程度上標誌著某種藝術的膚淺,真正的藝術價值是需要曆史檢驗的。眾所周知,藝術如果依附政治,就極容易取得所謂的“成功”,但這種曇花一現的“成功”正是速朽的根源。因此,藝術家也是一樣,決不可以當下的成敗來論英雄,真正的藝術家是在長期的曆史過程中形成的。顯然,政客與藝術家是兩種不能混淆的生命狀態。

然而,由於中國特定的國情,某些屬於藝術偏材的人卻被命運捉弄,偏偏被迫去搞政治,結果就弄出許多笑話、佳話,更多的還是悲情與悲劇。

我們隻知道對封建皇帝破口大罵,其實,有許多被命運推上皇位的人,卻不願做皇帝,他們寧願做一個藝術家,甚至做一個自由的普通人。

中國的絕大多數皇帝都是因血緣的“天命”關係而被推上皇帝寶座的,就他們個人的秉賦素質來講,卻不一定適合當皇帝。因此。他們不是經過自然淘汰出來的,質量也就失去了保證。中國的曆史機製就這樣一批又一批地造就了無數的昏君。

但這樣的機製卻有可能造就皇帝藝術家,藝術家跟天生秉賦有很大的關係,當不了一個政治家,在良好的教育條件下,很可能成為一個藝術家,中國的皇帝藝術家真是不少!

例如,魏晉南北朝最後一位皇帝陳後主,就是一位天生的音樂家,他創作的《玉樹》、《後庭花》在當時是極為流行的歌曲。唐人有詩說:“商女不知亡國恨,隔江猶唱《後庭花》。”後人竟至把陳後主的歌曲當作了亡國之音。北宋的宋徽宗也不是個做皇帝的料,而是一個天才的畫家。在他的開創和影響之下,宮廷畫院形成了中國畫史上獨樹一幟的既忠實於細節又強調畫境詩意的風格流派,其名作《聽琴圖》有很深的藝術造詣。在個人生活上,他也富有“藝術家的氣質”,他竟然出外遊逛,尋獵“野趣”,與當時的名妓李師師打得火熱,把三千後宮佳麗一概拋在腦後。

在中國曆史上,這樣的皇帝藝術家很多,如漢成帝、梁元帝、隋煬帝、宋寧宗等均是。

但必須指出的是,像魏武帝曹操寫出“東臨碣石,以觀蒼海”、“老驥伏櫪,誌在千裏”,漢高祖劉邦寫出“大風起兮雲飛揚,威加海內兮歸故鄉,安得猛士兮守四方”,是算不得藝術家的,因為他們寫如此詩篇的出發點不在於藝術,而是為了抒發他們建功立業的豪情壯誌,他們僅是略有文采的帝王,而不是全身心投入藝術的真正的藝術家。

皇帝藝術家既把身心投入了藝術,肯定無暇顧及政治,其政治隻會越來越腐敗,皇帝藝術家逐漸蛻變成一個昏君,那是再自然不過的事。其實,這還是淺層的原因,深層的原因在於,政治是一種理性行為,藝術是一種感性的表達。一個完全沉浸在感性當中的人,在常人看來,尚且像瘋魔,更不用說把他放在朝堂之上了。因此,讓一個渾身上下散發著藝術氣息的人坐在朝堂上,一板一眼地做那些需要冰冷的理性來處理的事,那是隻能做壞,不會做好的,中國曆史上的一部分昏君就是由此產生的。

五代時期的南唐李後主是一個極好的例子,在整個中國文學史上,他都算是一個第一流的詞人,對中國詞的發展做出了重大的貢獻。但寫詞並不能幫他治理好國家,隻能使他的國家一天天地腐敗下去,當北宋的軍隊打入都城的時候,他仍在飲酒賦詩,這些情意纏綿、悱惻傷感的詩隻能感動才子佳人,卻嚇不退百萬大軍,於是,他隻有做了俘虜。真是所謂“國家不幸詩人幸”,這位亡國之君,用傷感的筆調寫出了他的亡國經曆,從而使他成為一位真正的繼往開來的大詞人,奠定了他在中國文學史上的地位,但是,他的詩詞不僅使國家滅亡,據說連他自己也因此遭害。

李煜的江山是繼文祖之業而來的。他工詞、善律、精於書畫,但惟獨對處理政事不感興趣,對日漸強大的北宋政權處處委曲求全。北宋建立十幾年後滅掉南唐,李煜被押往汴京。在離開自己的都城的時候,李後主有一首詞寫道:“最是倉皇辭廟日,教坊猶奏別離歌,揮淚對宮娥。”

後來,宋朝的大文學家蘇東坡評論說:國破家亡之後,李後主應該首先想到的是自己丟掉了祖宗創下的基業,應到宗廟前痛哭,並向百姓謝罪。但是他根本沒有這麼做,而是去頌聽教坊樂手演奏的《別離歌》,惋惜自己再也沒有機會與宮娥彩女尋歡作樂了。有這樣的國君,南唐不亡才怪呢!

不過,蘇軾在此是以政治家的標準來要求藝術家了。當代一位偉人在勸誡一位名士的時候也說:“牢騷太盛妨腸斷,風物長宜放眼量。”其實,世上是本無“放眼”“風物”的名士和發“牢騷”的政治家的;發“牢騷”是名士的品格,“放眼”“風物”才是政治家的氣度。這是兩種不同的人格,各有不可替代的作用。

政客多是戴著王冠的強盜,藝術家才是真正的無冕之王。然而,人看眼前三寸,誰能顧得長遠?唯知興亡成敗,怎管身後是非。不過,隻要考慮上麵的道理,大概也就應該算是藝術家或是書生了。

才能絕不僅僅是才能,才能的底蘊是生命情調。生命情調主要源白天賦秉性,後天的境遇是很難移易的。人無生而貴賤,但貴賤其實早就選擇了人。說道此處,才知上麵的道理都錯了。原來,真正的政治家在生命的底蘊處與真正的藝術家是相通的。難道,懷著詩意的文化理想去處理政治,不正是我們的理想政治嗎?正是唐堯禹舜式的理想凝聚了我們的民族,使之曆經磨難而不摧折,生生不息地發展到今天!

性格製衡術

禦人之術,妙在借助人與人之間的矛盾。借助人與人之間的矛盾的精微之處,在於以不同的性格相牽製。官位相當,性格相左,必能相互牽製。以此治之,必能起到坐收漁利之神效。

在中國曆史上,無論是帝王還是將相,都存在一個共同的問題,就是如何統禦部下。所謂禦臣之術或禦人之術,往往是最高統治者或長官所考慮的首要問題。這個問題如果處理不好,輕則尾大不掉,重則國覆家亡。而處理這個問題的慣用的方法。恐怕也是最有效的方法,就是性格製衡術。所謂性格製衡,妙在分而治之。分而治之的精微之處,在於以不同的性格相牽製。官位相當,性格相左,必能相互牽製。以此治之,必能起到坐收漁利之神效。

司馬懿的兒子司馬昭,有知人之明,亦有政治家的才幹。他在派大將鍾會和鄧艾伐取蜀國時,做了一番細致獨到的分析,可謂把鍾會和鄧艾緊緊地捏在手心裏,不論二人反與不反,都逃脫不了司馬昭的控製。

當初,司馬文王(司馬昭)想派遣鍾會征伐蜀國。下屬邵悌求見文王說:“現派遣鍾會統帥十萬大軍征伐蜀國,我的愚見認為鍾會可單身出征,不要委以重任,否則會有不測之變,不如派別人去。”文王笑著說:“我難道還不懂得這個道理嗎?蜀國給天下興起災難,使黎民不得安寧,我現在討伐他,勝利如在指掌之中,而眾人都說蜀不可以征伐。人如猶豫膽怯,智慧和勇氣就會喪失幹淨,智慧和勇氣都沒有了,即使勉強派他去,也隻會成為敵人的俘虜罷了。隻有鍾會與我們主意相同,現在派鍾會伐蜀國,一定可以滅亡蜀國。滅蜀之後,即使發生了你所顧慮的事情,他又能做什麼呢?凡敗軍之將不可以同他談論勇氣,亡國的大夫不可以與他謀劃保存國家,因為他們心膽都已嚇破了。倘若西蜀被攻破,殘留下來的人震驚恐懼,就不足以與他們圖謀起事了;中原的將士各自思鄉心切,就不肯與他同心了。倘若作亂,隻會自取滅族之禍罷了。你不必憂慮此事,小心莫讓他人知道這些話。”

等到鍾會稟告鄧艾有反叛的跡象,文王統兵將往西行,邵悌又說:“鍾會所統領的軍隊超過鄧艾五六倍,隻要命令鍾會逮捕鄧艾就可以了,不值得你親自領兵去。”文王說:“你忘記了你前一陣子說的話嗎?怎麼又說可以不必我親自去呢?雖然如此,這些話也還是不可分開。我自己應當以信義對待他人,但他人也不應當辜負我,我怎能首先對人家產生疑心呢?近些日子中護軍賈充曾向我說:‘是否有些懷疑鍾會?’我回答說:‘如今我派遣你去,難道又可懷疑你嗎?’我一到長安,事情就會自行結束了。”司馬昭的軍隊到長安時,鍾會果真已死,都如司馬昭預料的一樣。

司馬昭深知二人必反,但又派二人前去,這是用其勇。的確,如果不是鄧艾出奇兵從陰平小路偷襲成都,蜀國還不知道何時才能攻破。正是由於鄧艾和鍾會兩人的內外夾攻,蜀國才破於一旦。但二人皆有反心,必然相互牽製。所以,鍾會先是逮捕了鄧艾,宣布反叛,然後又被部將所殺,鄧艾亦被亂兵所殺。二人取了成都,拱手送給了司馬昭。即使鍾會在蜀地反叛成功,司馬昭也不怕,因為他早已斷定,蜀地人心不可用,鍾會成不了大事。況且司馬昭聽到鍾會報告鄧艾反叛的消息,即起大兵西去,眾將不解,其實司馬昭用意不在對付鄧艾,而在對付鍾會。

可以說,司馬昭實在是計出萬全了。

俗謂性格即命運,此話極有道理。根據各人的不同情況,即使有共同的認識,也會作出不同的選擇。春秋時期楚平王忌害伍奢父子就是一個極好的例證。費無忌對楚平王說:“伍奢有兩個兒子。都有本事,不殺掉將成為楚國的禍害。可以用他們父親做人質,把他們召來,不這樣,將成為楚國的後患!”

楚平王派人告訴伍奢說:“你若能把你兩個兒子叫來,你就能活命,否則就處死你。”伍奢說:“我大兒子伍尚為人仁慈,忍辱負重,我叫他,一定會來;二兒子伍員為人桀驁不馴,能幹大事,他知道來了會同時被擒,一定不會來。”楚平王不聽,派人去召伍奢的兩個兒子,說:“你們來了,我就饒你們父親不死;不來,現在就殺死你們的父親。”

伍尚要去,伍員說:“楚王召我們兄弟去,並不是想保我們父親的性命,而是恐怕我們有人逃脫,給他留下後患,所以拿父親做人質,欺騙我們。我們兩人一到,就會把我們三人一同處死,這對父親又有什麼好處呢?如果去了,我們的大仇就不能報了,不能逃奔別國,借別國兵力來洗雪父親的恥辱,一道被消滅,沒有任何意義。”伍尚說:“我知道去了也不能保全父親的性命,可是隻恨父親召我。如果為了求活命而不去,以後又不能雪恥,終會叫天下人譏笑。”他對伍員說:“你逃走吧,你能報殺父之仇,我將去投身就死。”

伍尚已被捕,使者要捕捉伍員,伍員張弓搭箭對著使者,使者不敢上前,伍員於是就逃跑了。伍員聽說太子建在宋國,便到宋國去追隨他。伍奢聽說伍子胥逃跑了,說:“楚國的君臣將要被戰爭所困擾了!”伍尚到了楚都,楚平王把伍尚和伍奢一並殺掉了。

伍子胥曆盡千難萬險,終於逃到吳國,後來帶領吳兵攻破了楚都,把楚成王的屍首從墓中掘了出來,鞭屍三百。報了殺父殺兄之仇。在牽涉到這一事件的幾個人中,幾乎個個都有知人之明,隻是由於性格不同,各自的結局就大不相同了。

這個例子雖然不屬於性格製衡的範疇,但可以看出性格與命運的關係。問題是,數人之中幾乎個個都有知人之明,但是,伍尚赴死出於孝道尚可理解,楚王明知伍員必然報複而做此蠢事,就不可理解了。實際上,這最終還是要歸結到性格。

張昭是否可為相

孫權不以張昭為相,連作《三國誌》的陳壽都評論說:“以此明權不及策也。”其實非也。張昭最大的優點大概就在於忠直敢言,至於其他方麵,恐怕沒有什麼才能,如果以他為相,東吳上下必定會群臣離心,四分五裂,鬧個不亦樂乎。何也?蓋由其量狹、交惡、自大、膽小的性格所決定的。

張昭,字子布(156—236年),是三國時東吳極不尋常的人物,他資格最老,影響也很大,孫策托弟時的“外事委周瑜,內事委張昭”的話一直讓人們覺得他在東吳的地位非同尋常。然而,東吳的外事的確由周瑜來解決了。但內事似乎並沒有委任張昭。甚至張昭還處處與孫權鬧矛盾。反正。在人們的心目中,張昭好像是個說不清的人物。其實,這是因為缺乏具體分析的緣故。

張昭在東吳可謂是資格最老的人物。孫策在創業之初就非常尊重他。“命昭為長史,撫軍中郎將,升堂拜母,如比肩之舊,文武之事,一以委昭”。在孫策托弟時。更有“內事委張昭”的囑托,張昭的確十分盡心,“率群僚立而輔之”。孫權稱王以後,張昭一直兢兢業業地輔佐孫權,對其過失和缺點直言不諱,有時甚至弄得孫權無法下台。孫策剛剛去世,孫權心情非常悲痛,不願立即主持政事,張昭曾嚴厲地批評他,認為他的職位不同於常人,應當以完成父兄的大業為己任。孫權猛醒,開始主持政事。孫權性情剛猛,喜歡打獵,經常騎馬射虎,有一次,孫權趴伏在馬鞍上,才沒有被衝向他的老虎傷害到。張昭立即嚴厲地對孫權說:“將軍作為君主,責任是駕禦英雄、驅使群賢,怎麼能在原野上馳騁,與野獸較量呢?怎麼能逞匹夫之勇呢?萬一發生不幸,豈不讓天下人譏笑嗎?”孫權醒悟,馬上向張昭道歉。孫權喜歡飲酒,有一次,孫權在武昌慶祝戰鬥勝利,自己喝得大醉,並強迫群臣喝酒,讓人用酒水潑灑在群臣身上取樂。張昭見了,一言不發,也不喝一口酒,神色嚴肅地走到外麵去了。孫權很難堪,就派人找回張昭說:“我隻是想與大家高興高興。”張昭很不客氣地說:“我聽說殷紂王以酒為池,痛飲達旦,後來怎樣,您自己大概明白吧!”

孫權聽了,慚愧萬分,立即宣布結束酒宴。

張昭就是這樣一個人,但孫權卻一直沒有拜他為丞相。孫權稱王之初,群臣兩次舉薦張昭任丞相,孫權都沒有同意,任顧雍為丞相。第一次不用張昭時,孫權推托說:“方今多事,職統者責重,非所以優也。”第二次不同意任張昭為相時。孫權說:“孤豈為子布有愛乎?領丞相事煩,而此公性烈,所言不從,怨咎將興,非所以益之也。”其實,孫權的第一次不用張昭時說的話完全是托詞,第二次不用張昭時說的才是心裏話。但當時及後代有很多人不理解,連作《三國誌》的陳壽都評論說:“以此明權不及策也。”其意是說不用張昭為相,孫權不如其兄孫策高明。

其實,縱觀張昭其人,確如孫權所言,“此公性烈,所言不從,怨咎將興”,如果將這段評語與張昭的為人處事聯係起來考察,可以從以下幾個方麵來評論張昭的缺點:

一、量狹。有一次孫權舉行宴會,他讓諸葛恪給群臣斟酒,諸葛恪就一一給大臣們斟酒。斟到張昭麵前,張昭已經醉了,推辭不肯再喝,諸葛恪仍勸他喝一杯,張昭氣呼呼地說:“這哪裏是敬仰老人的禮節!”此話有失厚道,而孫權偏偏故意給他出難題。對諸葛恪說:“看你能不能讓張公理屈辭窮,不然這杯酒你就喝了。”

於是諸葛恪對張昭說:“過去師尚父九十歲了,還舉大旗使兵器,領兵作戰,不提告老的事。現在,領兵打仗,請您在後,而喝酒吃飯的事情,先請將軍在前,這怎麼能說不是敬老呢?”

這無疑之中把張昭損了一下子,還使張昭無話可說,他隻能把滿滿一杯酒喝了下去。

有一天,孫權和諸葛謹、張昭等大臣們在大殿中議事,諸葛恪也在。忽然一群鳥飛到大殿前,這些鳥的頭部是白色的,孫權不認識,就指著那一群鳥問諸葛恪:“你知道這是什麼鳥嗎?”

諸葛恪不加思索地回答說:“這是白頭翁。”在座的張昭年紀最大,一頭白發,他聽了諸葛恪的話,以為是取笑他,就對孫權說:“陛下,諸葛恪在騙你!從來沒有聽說過叫白頭翁的鳥。假如真有白頭翁,那是不是應該還有白頭母呢?”

諸葛恪反駁道:“鸚母這種鳥,大家一定都聽說過,如果鳥也對稱的話,那一定有鸚父了,請問輔吳老將軍能打到這種鳥嗎?”

曹操慨歎:“生子當如孫仲謀”。孫權不僅有英武之姿,還有睿智之謀。周瑜、魯肅、陸遜等人都用得恰到好處,不拜張昭為相,也是智慧過人之見證。劉邵說:“夫一官之任,以一味協五味”,丞相之職更是如此,張昭雖忠直敢言,但卻固執己見,肚量狹小,不能以一味協調五味。看來孫權也深通《辨經》之理。

張昭無言以對。

二、交惡,即容易與人搞壞關係。甘寧投降孫權以後,急於立功,於是要求征黃祖,取劉表,並請自任先鋒。孫權覺得可行,準備實施,張昭卻說:“吳下業業,若軍果行,恐必致亂。”甘寧不服張昭,對之反唇相譏:“國家以蕭何之任付君,君居守而憂亂,奚以希慕古人乎?”孫權看到這種情形,趕緊說:“興霸,今年興討,決意付卿。卿但當勉建方略,令必克祖則卿之功,何嫌張長史之言乎?”(《三國誌·吳書·甘寧傳》)雖然解了二人的圍,但明顯地站到了甘寧一邊。從這件小事也可以看出,東吳眾將不服張昭。後來。孫權令甘寧為先鋒征黃祖,大獲全勝。

三、自大。張昭自己實際上沒有什麼具體的真實本領,但卻看不起人,他對魯肅的態度就很能說明問題。“張昭非肅謙下不足。頗訾毀之,雲肅年少粗疏,未可用。”(《三國誌·吳書·魯肅傳》)。

如果一個人這樣看人,就不會使用合適的人材。更不能發現人材。

四、膽小。建安十三年(公元208年),曹操率數十萬大軍南下,企圖吞並江東,眾武將欲戰,而以張昭為代表的文官卻欲降。幸虧魯肅、周瑜堅持,才與劉備聯合,在赤壁戰敗了曹操。

此事使孫權對張昭極為反感,說:“子布、文表諸人,各顧妻子,挾持私慮,深失所望。”(《三國誌·周瑜傳引江表傳》)在勝利以後,孫權建皇號,百官慶賀,功歸周瑜,張昭也想趁機說些讚揚的話,孫權就搶白說:“如張公之計,今已乞食矣。”“昭大慚,伏地汗流。”(《三國誌·張昭傳引江表傳》)。

由於以上四方麵的原因,張昭為相遠不如顧雍。“雍為人不飲酒,寡言語,舉動時當。權嚐歎曰:‘顧君不言,言必有中。’至飲宴歡樂之際,左右恐有酒失而雍必見之,是以不敢肆情。”可見,眾人對他的尊敬是發自內心的,這樣的人當領袖百官的丞相應該是合適的。

張昭最大的優點大概就在於忠直敢言,至於其他方麵,恐怕沒有什麼才能。如果以他為相,東吳上下必定會群臣離心,四分五裂,鬧個不亦樂乎。何也?蓋由其量狹、交惡、自大、膽小的性格所決定的。

小材遇大材:王闖運空談帝王學

中國社會每到末世,總是群雄爭霸,諸侯蜂起,清末也是如此。每逢此時,“帝王之學”總是最為走俏。然而,中國最後一位帝王之學的積極推行者王閶運卻是縱橫乏術,始終未能說動曾國藩。曆史就這樣過去了,曾國藩是不是真的不應該自立,王鬮運是不是要“誌吾過”,也不知誰能說得清楚!

生逢亂世,似乎正是王霸之材得以施展才能的好時候,隻有那些沒有雄心壯誌的人才會作“生逢末世運偏消”的感慨。中國社會每到末世,總是群雄爭霸,諸侯蜂起。每逢此時,“帝王之學”總是最為走俏,推行帝王之學的人也自然會受到格外的重視。然而,中國最後一位帝王之學的積極推行者王閩運卻是縱橫乏術,他始終未能說動曾國藩。

王閩運(1832年—1916年)字壬秋,號湘綺,湖南湘潭人,鹹豐五年(1855年)中進士,曾為曾國藩嘉賓,兩度遊說曾國藩自立不成,後專門從事教育,先去成都尊經書院,後到江西主辦高等學堂,最後到湖南在湘綺樓講學,門生眾多,遍布天下。民國以後,曆任清史館館長、參議院議員等職。著書立說講究經世致用,著作多種,後被門人輯為《湘綺樓全集》。

王閩運著有《春秋注解》,明顯地受到了今文學派的影響。他認為《春秋》一書就是經世致用的,其效用是撥亂反正,在亂世中開出一片新的天地來。為人要看準時機,在亂世時要積極進取。成就霸王之業,在治世時要清靜寡欲,禪悟人生。因此,王閩運在太平天國起義的時候,就積極主張曾國藩趁勢自立,建立一個不同於清朝和太平天國的新的世界。

太平天國的起義軍進入湖南,曾國藩按照朝廷的命令自辦團練保衛家鄉,王運覺得自己施展抱負的機會來了,就積極地投書給曾國藩,要求加入曾國藩的軍隊。但由於曾國藩募兵有規定,即獨子不得參軍,王閩運因是獨子而未能如願。雖然如此,由於王閩運多次寫信給曾國藩提建議,就給曾國藩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以後二人的關係就密切起來。

王閩運其人博聞強記,滿腹經綸,善辨時勢,自視甚高,常以王霸之材自許。據王閩運晚年的弟子楊度回憶,王運曾經遊說曾國藩、胡林翼和太平天國連橫反清,這當然沒有成功。1855年,他來到了曾國藩幕下,遊說曾國藩自立,認為曾國藩當時的地位。很像楚漢相爭時韓信的情況。韓信當年沒有自立,成功後終於為劉氏政權殺害。王閩運認為,曾國藩的才能不是韓信所能比的,自立當得到天下人的支持,況且當時的清朝已經十分腐敗,更無法與當年的劉邦政權相比,如果一味保清,即使消滅了太平天國,清朝也未必就能保得住。再者,王閩運認為太平天國內部分裂,難成大事,早晚滅亡。如果不趁勢自立,在與太平天國的軍事鬥爭中發展自己,等太平天國滅亡了,不僅失去了自立的借口,也失去了發展的機會,到時候恐怕後悔莫及。

現在看來,王運的這一番分析不僅是有道理的,而且是極其可能的。後來的曆史證明有一多半是按照王閩運的預測發展的,隻是曾國藩本人極其善於安排後路,才沒有落個韓信的下場。但是,至於曾國藩為什麼沒有接受王運的建議,那就不得而知了。也許,曾國藩本來就是個“相材”,他就是按照自己的才能來設計自己的。

1860年,王運再次來到了曾國藩的府上,仍是遊說曾國藩自立,認為時機已經完全成熟,如果再等下去,時機稍縱即逝,千載不複。他在桌子這邊不停地說,曾國藩則一聲不吭,在桌子的那邊用手指蘸水劃字。劃完後起身而去,王運不解,湊到跟前一看,原來依稀是個“妄”字。王運失去了信心。然而,作為一代才子。王運是不會輕易罷休的。幾年後,曾國藩北上剿撚,王閻運再次來見。這次他學了乖,不再開門見山地遊說他自立,而是先從曾國藩的文章說起。他說:“您的文章是從韓愈學起,然後學習西漢的風格,這樣從下而上地學,是選擇了一條難走的途徑。如果從曹操學起,然後再學東漢的文風,就容易了。”文章之道的確是這樣,但曾國藩聽出王運談的不僅僅是文章之道,而是要他做代漢自立的曹操。曾國藩便給王運來了個佯裝不知。王運是什麼人,他知道自己三次縱橫無功,已經不可能再有機會了,況且曾國藩自立的大好時機已經過去,即使以後曾國藩試圖自立,也已經無此可能了。

其實,早在曾國藩攻破南京的時候,曾國藩的部下出於各種各樣的考慮,曾經在深夜鬧轟轟地聚集到曾國藩的大堂裏,但大家心照不宣,沒有一個人說出自立的話,曾國藩也佯裝不知,在無聲無息中化解了這場自立騷亂,也保全了他的部下。

此後,據說王閩運對曾國藩的看法大為改變,認為他不是一個敢作敢為的人。直到晚年,王運己經曆了清亡、袁世凱複辟又旋即敗亡等重大的曆史變故以後,才對曾國藩當初不自立為帝的看法有所改變,當然,曾國藩是否曾預料得如此深遠,是不得而知的。

據說曾國藩當年為平息別人勸他自立而寫過一幅“倚天照海花無數。流水高山心自知!”的對聯,王閩運一直不信。民國以後,珍藏著這幅對聯的朱夫子曾專門去拜訪了五運,並拿出這幅對聯求王閩運寫跋語。王運大為吃驚地說:“難道真有這個聯嗎?滌生襟懷,今日以前,我隻知一半,今而後,乃全知。吾老矣,如果不是您相示,幾不知文正之所以為文正,左老三(指左宗棠)之所以為左老三。”沉思片刻,寫下了這樣一幅對聯:“花鳥總知春浩蕩,江山為助意縱橫。”然後對朱老夫子說:“吾不敢著墨文正聯上,以重汙文正。另書此。紀文正之大,且以誌吾過。”

曆史就這樣過去了。曾國藩是不是真的不應該自立,王運是不是要“誌吾過”,也不知誰能說得清楚!

“雞刀”之材與“牛刀”之材

俗話說,殺雞焉用牛刀,但如果用殺雞之刀來宰牛,恐怕不僅殺不了牛,還會刀損人傷,甚至刀毀人亡。這樣的例子在曆史上很多,也非常富有啟示意義。

德位相配是儒家的政治理想,雖然在現實中從來沒有完全實現過,但它一直是人們批判現實的武器和改良社會政治的力量。我們如果撇開這些玄遠的道理不談,也可以從中借鑒某些為官之道。其實這個道理十分簡單,俗話說,殺雞焉用牛刀,但如果用殺雞之刀來宰牛,恐怕不僅殺不了牛,還會刀損人傷,甚至刀毀人亡。這樣的例子在曆史上很多,也非常富有啟示意義。

明朝的時候,明太祖朱元璋問劉基說:“我想讓你做右相,不知怎樣?”劉基頓首說:“國之大事,莫大於置相,換相好比換殿中的柱子,必得用大的木材,若用小的木材,不折斷也必定仆倒,我就是那種小材,怎能當右相呢?”

朱元璋問:“楊憲如何?”

劉基說:“楊憲有當丞相的才能,卻無當丞相的器量。丞相必須持心如水,不偏不倚,楊憲做不到。”

又問:“汪廣洋如何?”

又答:“器量更淺,胸懷更小,比憲不如。”

又問:“胡惟庸如何?”劉基急忙搖頭道:“不可!不可!區區小犢,一經重用,必至轅裂輪破,禍且不淺了!”

不久,楊憲因誣陷人而被處死,李善長又被罷去相職,胡惟庸逐漸升為丞相。後來,李善長被賜死,胡惟庸因謀反被族誅。

劉伯溫是一位奇人,他所說的“換相好比換殿中的柱子,必得用大的木材,若用小的木材,不折斷也必定仆倒”的話非常有道理。

據說商朝的賢相尹伊曾經在集市中屠牛,並作歌曰:“下屠屠牛,上屠屠國。”尹伊自然是牛、國皆可“屠”的大材了,但並不一定每個宰相都有“屠國”之材,否則曆史上哪來的那麼多的國破家亡之事呢?下麵我們來比較兩個宰相,就可以看出其才識、度量的不同了。

先看那位因草草北伐失敗而大出其名的南宋宰相韓平原。他隻有雞刀之材,卻用來殺牛,自然就沒有那份“牛刀小試”的輕鬆與瀟灑了。

在宋朝的時候,宋寧宗的宰相韓平原在作縣尉的時候有個好朋友,是他自己的館客(私塾先生),此人既十分有見識,又很賢德,所以韓平原十分尊重他。後來兩人分別了,一直不通音信。韓平原當了丞相,掌握國家大權後,非常思念他。

有一天,他忽然不請自來了,原來他已經改名換姓,中進士好幾年了。韓平原見了他非常高興,給他優厚的待遇,請他留在館內,仍做韓家的館客。一天,夜深人靜時,韓平原同館客喝完了酒,屏退了左右的侍從,兩人促膝談心。韓平原問他:“我才疏學淺而掌握了國家大權,人們怎麼看我呀?”館客歎息說:“您同您的家族現在已經危如累卵了,還有什麼可說的呢?”

韓平原從來沒有這樣想過,聽了以後,非常震驚,問為什麼。館客直言不諱地說:“宮中立皇後,如果您不同意,皇後將怨恨您;宮中立太子,如果您不同意,太子將怨恨您;您當政後,賢人君子,從朱熹、彭龜年、趙汝思以下,被斥貶逐放的不計其數,士大夫也一定十分怨恨您;現在同金人打仗,軍隊犧牲很大,將士的屍骨暴露在荒野中。城鄉中常能聽到孤兒寡婦的哭聲,如此,三軍也會怨恨您。再說,邊境的百姓死於敵人的掠奪和殺害,那麼,四海之內的百姓怨恨您。您如此激起眾怨,怎麼能承擔得了?”

韓平原沉默了許久,說:“你準備教我怎麼辦呢?”館客不願意說。他再三催逼,最後才說:“隻有一個辦法,隻怕您不願采納。現在,皇上重病在身,無意於政事,如果你現在趁機立太子,學習古代堯、舜、禹禪讓的家法,請皇帝讓賢,讓太子即位,那麼,太子對您會由怨恨而轉為感謝。這時,太後退而為皇太後,即使怨恨您也沒有權了。以後,您可以輔佐新皇帝,一切從頭開始。對從前被貶的諸賢士,已死去的增加撫恤,還活著的召回給予提升,同時派遣使者去聘請有賢德的人來執政,對外要消除積怨,請求和解,使邊境平安無事。您還可以優厚地犒勞過去的軍人,撫恤犧牲的將士,免去各種無名的賦稅,解決好種種矛盾,使全國的百姓有新生之感。然後,您選擇一位知名的儒士,把丞相之位讓給他,自己請求告老還鄉,悠遊於山水之間,如此,您最後就能轉危為安,變禍為福。您也許會同意我的建議吧!”

韓平原聽了,雖然覺得他講得有道理,但猶豫不決,想留他做自己的顧問,但那個館客堅決不幹,最後還是離去了。

不久,正如那位館客所預見的一樣,韓平原被加罪殺了頭。

韓平原是個庸才,被殺是不足惜的。倒是那位館客頗有宰相之具。即使今天看來,那位館客所說的也都是符合當時的曆史事實的。但當局者迷,當時亦不易看清別人的處境。而那位館客竟然能夠分析朝野上下的情況,預知韓平原的未來,可謂是非常有見識了。

隻是那位館客有些隱士之風,不願意出山,總是隱姓埋名。說起隱士,就引出了另一位宰相,這就是唐朝的肅宗、德宗時幾度出任宰相的李泌。

李泌首先是個隱士,當時就聞名天下,但他不願意做官,皇帝幾次征召他,他都不出來。後來安史之亂發生了,他見國家危難,再也“隱”不住了,便主動地投靠了唐肅宗,當時正是危難之際,用人之時,當然受到極大的重視。後來幾次辭官,又幾次出山。從下麵的例子中可以看出,他是個非常有才識,也非常正直的人。

唐德宗貞元年間,張延賞在四川和東川的節度使李叔明有矛盾。一次,德宗來駱穀時,正值陰雨連綿,衛兵逃跑回家的很多。李叔明的兒子李升等六人,非常擔心壞人乘機破壞皇帝車駕,皇帝的安全受到影響,於是互相刺臂發誓結盟,輪換著保護皇帝的車馬,一直到了梁州。回到長安之後,德宗因他們護駕有功,把六人都封為禁衛將軍,寵遇甚厚。

張延賞得知李升經常出入郜國大長公主(唐肅宗的長女)的府第,就暗地裏上書報告給德宗。德宗問李泌:“郜國大長公主已經年老,而李升還很年輕,他們為什麼要經常來往呢?”李泌說:“這一定是有人要動搖東宮太子的地位,是誰給陛下講的?”德宗說:“你不必問,隻要為朕考察一下。”李泌說:“一定是張延賞報告的。”

德宗裝作不理解地說:“怎麼就能知道是他報告的呢?”李泌詳細呈述了張延賞和李叔明二人的矛盾,說:“李升承皇恩照顧,做了禁衛將軍,張延賞當然嫉妒他,而郜國大長公主又是太子的蕭妃的母親,所以就用這種方法陷害太子了。”德宗笑道:“你說得很對,是他報告的。”

又有人上告大長公主淫亂,而且厭煩祈禱儀式。德宗大怒,把大長公主幽禁在宮中,並狠狠責備太子,太子因此請求與蕭妃離婚。德宗召見李泌,告訴他這事,並且說:“舒王近來已有很大的進步,孝敬、友愛、溫良、仁義。”李泌說:“陛下僅有一個兒子,為什麼要將他廢掉而另立一個侄兒呢?”德宗聽了。發怒說:“你為什麼要離間我們父子關係?是誰告訴你舒王是我的侄兒呢?”李泌回答說:“是陛下自己說的。大曆年初,陛下告訴我,今日得數子,我請問是何緣故。您說:‘昭靖諸子。主上要我以兒子對待。’您對自己所生的兒子尚且懷疑。哪裏還能把侄子當兒子對待呢?舒王雖孝順。可陛下應該自己努力治國,不要寄希望於子侄對自己的孝順。”

德宗聽了他的這一番話,很不高興,說:“你竟敢違背我的意誌,真是太大膽了,你為何不愛惜你的家族?難道你不怕族誅嗎?”李泌並不害怕,而是十分從容地說:“我正是因為愛自己的家族。所以不敢不把話說完。如果怕陛下大怒而免強屈從了陛下,陛下將來反悔,必定怨我說:‘我任你為宰相,竟不力諫,把事情弄到這個地步。’到了那個時候,一定又要來殺害我的全家。我老了,殘年不足惜,如果枉殺了我的兒子,立我的子侄為後代,我不歡喜這樣的後代來祭祀我。”

於是他痛哭流涕。德宗也流著眼淚說:“事已如此,要我怎麼做才可以呢?”李泌說:“這是一件大事,願陛下審慎行事。我始終認為陛下要樹立自己的聖德,應當使海外蠻夷能對您愛戴如父。您怎麼能無緣無故地懷疑自己的兒子呢?自古以來,父子相疑,沒有不亡國覆家的。前車之鑒不遠,您還記得過去在彭原時,建寧王為何被殺的嗎?”德宗說:“建寧王叔是冤枉的。肅宗性急,進讒言者的詭計實在太騙人了。”

李泌說:“在建寧王被殺的時候,我辭去官爵,發誓再不到天子左右當官,不幸今日又當了陛下的宰相,又親眼看到這些事。我在彭原時,竟不敢說建寧王之死是個冤案。直到辭去官職時才說這件事。當時肅宗聽了我的話也後悔。代宗先帝自建寧死後,常懷危懼。我也曾為之誦黃台瓜辭,以防止有人用讒言製造事端。”

德宗說:“這些自己是知道的。”他的臉色稍有緩解,過一會兒,又問道:“貞觀開元之時,全換了太子,為什麼沒滅亡呢?”

李泌說:“從前,承乾(太宗的太子)多次監督國事,依賴、巴結他的人很多。他藏了許多兵器,與侯君在一起謀反。事情暴露後,太宗派他的舅舅長孫無忌等大臣調查幾十次。真相大白後,召集百官討論處理方法。有人求情說:願陛下不失慈父聲望,讓太子壽命到頭。皇帝同意了這種請求,並廢除了魏王泰。現在陛下已經知道肅宗性急,建寧受冤,實在是件好事。作為臣下,感到不勝慶幸。願陛下以此為前車之鑒,慎思三日,從頭考察,一定會明白太子沒有什麼陰謀不軌。他如果真有不法行為,可召集深明大義的大臣二三人審查,陛下就照貞觀之法來處理:廢舒王,立皇孫。那麼,百代之後執掌天下的人還是陛下的子孫。我觀察太子的容顏儀表,絕非蜂目、豺聲的商臣(春秋戰國時期楚國殺父的太子)的樣子,怕的是他執政過於軟弱仁慈。還有,太子自從貞元以來,一直居住在少陽院,在居所附近從沒接待過外人,幹預外事,怎麼能有異謀呢?那些進讒言的人非常狡詐,即使有像晉湣懷那樣的親筆信,有如太子穿兵甲那樣的證據,也還是不足信的。陛下怎能隻因為太子的妻子的母親有罪就連累無辜呢?幸虧陛下告訴我,今天,我敢用我的家族來為太子擔保,他一定不會有什麼陰謀。今天,我要是為自己著想,就會順從您的意見,同意您立舒王為太子。那樣,我就可以有大功於將來的皇帝了。假使不是我,而是從前的楊素、許敬宗、李林甫之流奉承您的話,那他們就為舒王得到天下而立下定策之功了。”

皇上聽了他的這一番話,覺得十分有道理,但還是說:“您讓我再考慮一天。”李泌抽回自己的笏板叩拜,哭著說:“這樣的話,我就知道陛下父子將慈孝如初。可是陛下回後宮後一定要自己來審思,不要把這些意思露給左右侍者。如果您表露出去,他們都想立功於舒王,那麼,您就處於危險之中了。”

皇上說:“你的意思我全明白。”又過了一天,皇上來到延英殿,單獨召見李泌,流著淚,撫著李泌的背說:“如果不是你的一番真知灼見的勸說,我今天後悔也來不及了。太子仁孝,實在沒有別的企圖。”

李泌叩拜賀喜,並借此機會乞求告老還鄉。正所謂激流勇退,能夠做到這一點並不容易。以李泌之才德,做一國之相,尚且惕怵有加,及時抽身,才得以保全。韓平原本是一個劉基所說的“折”、“撲”之材,即使有明智之士,也是救他不得的!

明正觀人法

對在下者自身應具有什麼樣的品德修養,古人作過很多研究。本文把曆史上的官宦分為六正,認為六正是為官的準則。剔除其封建的忠君糟粕,乃可稱是識人辨奸的一種尺度。在現實中,對統禦者正確識人仍有意義。

虛心盡意

日進善道

夙興夜寐

進賢不懈

【原文】

夫人臣萌芽朱動,形兆朱見,昭然獨見存亡之機,得失之要,豫禁乎未然之前,使土超然立乎顯榮之處。如此者,聖臣也。

虛心盡意,日進善道,勉主以禮義,諭主以長策,將順其美:匡救其惡,女。此者,大臣也。

夙興夜寐。進賢不懈,數稱注古之行事,以厲主意,如此者。忠臣也。

【譯文】

當官的,如果能在天下大事還處在萌芽階段,沒有形成規模的時候,局勢的兆頭還沒有顯現的時候,就已經洞燭先機,獨具慧眼,知道哪些事可做,哪些事不可做,存亡、得失的關鍵都事先看得到,把握得住。在大火燃燒起來之前就能預先防止,使他的主子超然獨立,永遠站在光榮偉大的一麵。能夠具有這種才能、境界的大臣,堪稱第一流的官吏,王者之師。這種大臣便是聖臣。

其次可稱作好官的是謙虛謹慎、盡心竭力為人主辦事,經常思索好的治國之道向人主建議,勉勵君王恪守禮儀、勤政愛民;勸說君王目光遠大、胸懷大誌,使其英明正確的地方更英明、更正確;對其不良的作風,有害的習慣千方百計加以糾正、挽救,能做到這些的,就是大臣。

能稱得上忠臣的,必須做到為國家辦事早起晚睡、廢寢忘食,同時要終生不懈地舉賢薦能,為國家推薦、選拔人才,還要博學多識、精通曆史,經常引證曆史經驗啟發激勵入主。能做到這些的才算忠臣。

【原文】

明察成敗,早防而救之,塞其間,絕其源,轉禍以為福,君終已無憂,如此者,智臣也。

依文奉法。任官職事,不受贈遺,食飲節儉,如此者,貞臣也。

國家昏亂,所為不諛,敢犯主之嚴顏,麵言主之過失。如此者。直臣也。

是謂六正。

【譯文】

深謀遠慮、明察秋毫,清楚成功、失敗的機樞在哪裏,並能事先預防,采取補救的辦法,堵塞某一國策實施的漏洞,把可能導致失敗、動亂的因素提前消滅了,轉禍為福,轉危為安,使人主自始至終不必憂慮。能這樣做的是智臣。

奉公守法,以身作則,忠於職守,勇於負責,為民眾出了力、辦了事不接受賀禮,清正廉潔,勤儉樸素。能這樣做的是貞臣。

當皇帝昏庸、國家離亂的時候,對上不拍馬屁,不阿諛奉承,而且敢冒犯昏君的龍顏;在群臣唯唯諾諾的時候,敢當麵指出昏君的過錯。能這樣做的,就叫做直臣。

這是六種類型的正麵官員——“正臣”。

【事典】

魏征:擇人擇地,賣直固寵

中國文臣好諫,在敢直諫的人中魏征是個標誌性人物。“直”有性情層麵的,也有智慧層麵的。一般人直爽、正直不能稱之為直智。剛直易折,魏征一生觸龍鱗、放直言,卻有驚無險,這和他能識人、會賣直,把直性上升為直智有密切關係。

在李建成與李世民爭嫡鬥爭白熱化時,作為建成主謀的魏征曾提醒建成,必須立即除掉李世民,不能心慈手軟,但沒被采納。建成失敗後,魏征勸主早除秦王的密謀被揭露。

李世民質問魏征:“你為什麼離間我們兄弟!”魏征麵不改色地回答:“先太子早聽我的意見,一定不會有今天的禍事。”這是句再直白不過的話了。可李世民聽了反而不殺魏征,還待之以禮,任之以職。魏征正是看到李世民愛才、惜才的特點,以直對直。如果他曲意解釋或跪地求饒,李世民連眼都不眨就會殺了他。這就是所謂最恰當的人。

俗話說,伴君如伴虎。君主有生殺大權,又喜怒無常。臣子曲意逢迎還有不測之禍,別說觸龍鱗了。可是,魏征後半生在李世民身邊,以直言力諫為能事,雖也觸怒皇帝,但總的說來有驚無險,備受信用。這並不是魏征有一顆忠純之心,率性直言,他是摸準了李世民需要一個直臣的角色,而他順勢把自己營造成這樣一個人。

為什麼李世民需要直臣呢?一是他取天下艱辛備嚐,知道楊廣被下人蒙蔽的下場,希望能有人在身邊大膽反映真實情況。李世民曾說過:人們都講天子至高無上,無所畏懼。我就不那樣,我上畏老天爺的監視,下怕群臣的瞻仰。我兢兢業業,還擔心上不合天意,下沒能符合人們的期望。他特別向魏征谘詢:“國君怎麼做成明君,怎麼做成昏君?”魏征說:“兼聽則明,偏信則暗。”魏征還特意舉了秦二世和隋煬帝一遠一近兩個被小人蒙騙而亡國的例子,以提醒李世民。可以說,李世民之所以能虛心采納直諫,這是貫穿其一生的主要動力。後來,李世民給一個大臣講了這樣一件事:我從小愛好弓箭,擁有十幾張良弓,自以為沒有比它們更好的了。最近我把這些良弓給工匠們看,他們都說材料不好。我問他們原因何在,工匠們說:“木心不直,脈絡條理都是斜的,弓雖有勁,但射出去的箭卻不直。”本心不直,射的箭就不直;人心不直,說話行事也正不到哪兒去。

此時的李世民從內心想要直臣明諫。魏征正是參透了他的心思,才敢於直言。魏征有一次說:我之所以敢直諫,是陛下能采納,否則我也不說話了。這是直言中的直言。

李世民要直臣的另一個原因是他想在曆史上留下明君的美名。而這是不能唱獨角戲的,於是,一個沽名,一個賣直,成為後世曆代傳誦的佳話。

有一次,李世民罷朝回宮,憤怒地對長孫皇後說:“總有一天要殺死這個鄉巴佬。”皇後問是誰,李世民說:“魏征經常在朝廷上頂撞我。”皇後聽了馬上恭身起立說:“我聽說主上賢明,臣下就忠直,現魏征忠直,是由於陛下您賢明的緣故啊,我能不恭賀嗎!”李世民聽了很高興,這才消了怒氣。皇後知道,皇帝就是要聖明仁君的美譽,而魏征是最佳配角,不能殺。魏征也明白。自己一旦成為賣直的標誌性人物,就可以大賣特賣,自己做得越莽直固執,越能襯托出皇帝的虛心。

韓信:背水列兵,含死激站

智者深謀遠慮,知道成功的機樞在哪裏。有時,即使陷人進退維穀之地,也能化險為夷,轉敗為勝。

公元前204年,韓信發兵由代地進攻趙國。

趙王歇與陳餘聽說韓信已滅夏悅,奪取代地,忙引兵馬,駐紮在井陘口,號稱20萬大軍,阻止漢軍前進。

陳餘的20萬趙軍就駐紮在這易守難攻之地專等韓信、張耳來攻,仿佛在守株待兔。韓信當然不會輕舉妄動,把兵馬駐紮在井陘口的另一頭,派出密探,四麵打探陳餘軍隋。

趙軍謀士廣武君李左車給陳餘獻策說:“漢將軍韓信涉西河,擒魏王,奪代郡,虜夏悅,如今張耳為輔,欲攻趙國。這是乘勝利之師離國遠征,其鋒的確難擋。但是,‘千裏饋糧,士有饑色;尋柴為炊,師難飽腹’。井陘之路,戰車不能並行,騎兵不能成列。韓信如果由此進軍,糧草輜重必在後麵。請撥給我精兵三萬,從小路偷襲,截斷漢軍給養。丞相深溝高壘,堅壁固守。漢軍前不能鬥,退不能回,野無所掠,必然糧斷水絕,不過十日,兩人之首,必致麾下。希望相國采納我的建議。否則,必為韓信、張耳之人所困。”

陳餘本來素以儒者自稱,不聽李左車之計,反而說:“我本仁義之師,不用詐謀奇計。兵法常說‘十則圍之’,‘倍則戰之’。如今韓信之兵雖然號稱數萬,其實不過數千,千裏奔襲趙國,早已疲勞至極。如今遇到如此之輩尚且避而不戰,今後遇到大敵,又該怎樣對付呢?這樣,諸侯都會認為趙國膽小怕事,動不動就會向我趙國用兵!”

於是,陳餘辭退李左車,不用其謀,隻在那裏坐等韓信率兵到來。

漢軍密探得到此消息後,飛報韓信。

韓信大喜,方敢引兵從井陘口進擊趙軍。夜半時分,韓信召來常山太守張蒼,撥給兩千軍馬,人持一旗,從僻靜小路偷偷逼近陳餘寨棚,潛伏在草叢之中,以觀動靜。

韓信密告張蒼:“我軍與趙軍對敵,我軍詐敗,趙軍必然空營追趕。你指揮士兵衝進趙營,拔盡趙國旗幟,全部插上漢軍紅旗,堅壁拒守,不必參戰,趙軍自會不戰而亂。”張蒼等人得令而去。

天邊剛露出一絲晨曦,韓信中軍就傳出號令:“今日破趙會食!”每個軍將隻分到一份早餐。因此諸將皆不敢相信,但是軍令如山,隻聽得整齊而有力的一聲回應:“是!”韓信自領l萬人馬先行,渡過槐河,在岸邊排下陣勢。趙軍看到韓信背水列陣,盡皆發笑,認為韓信實在不會用兵。漢軍將士心中也疑惑不已。但是韓信用兵神出鬼沒,軍律甚嚴,隻得依令而行。

韓信對張耳說:“趙軍不見我軍大將鼓旗,恐怕不肯出壁交戰,我倆必須親自督戰。”韓信、張耳披掛上馬,率領萬餘精兵,前麵盡布大鼓旌旗,殺進井陘口中。

陳餘在趙營之內,看到韓信、張耳如此耀武揚威,大模大樣地闖入井陘口,不禁產生被人輕視之感,特別是見到他的仇人張耳,頓時氣得咬牙切齒,立即下令,開營迎敵。井陘口中,道路狹窄,雙方都難擺開陣勢。趙軍人多勢眾,拚命向漢軍壓過來;漢軍也不示弱,個個奮勇當先,舍死激戰。

大戰良久,韓信下令諸將盡皆拋棄大鼓旌旗,一時漫山遍野全是漢軍旗鼓。韓信率兵固守河邊陣地。

趙軍看到如此眾多的戰利品,紛紛空壁而出搶奪鼓旗,搶奪漢軍東西,以便邀功請賞。陳餘等人率兵直追韓信,認為韓信不過如此而已。

這時,隻聽得韓信高呼:“前麵深水,後有追兵,你死我活,在此一舉。後退半步,立斬不赦!”漢軍紊瞑韓信法度,誰敢怠慢半分,人人回身自戰,莫不死拚,無不以一當十。

陳餘見漢軍敗退,正在高興,不料漢軍忽從營中殺出,個個突然間都變成了亡命徒。趙軍爭搶旗、鼓,隊伍混亂,雖然人多,但是很難擊退漢軍。

兩軍混戰,難解難分!

張蒼率領的2000士兵看見趙軍紛紛出營搶奪漢軍旗鼓,飛快潛入趙營,盡拔趙旗,插上漢軍紅旗。

趙軍突然看見自己的營寨盡被漢軍占領,一時間軍無鬥誌,紛紛後退。陳餘連誅數人,也不能禁止。漢軍看見趙軍後退,攻勢更加猛烈。趙軍死傷無數,陳餘死於亂軍之中。趙軍隻剩下投降一條路可走了。

韓信此役,真是“滅此朝食”。一天之晨,破趙20萬眾,擒趙王歇,殺陳餘。韓信此法,謂之背水列陣。

韓信置之死地的時間很短,隻有半天;並且還有一支兩千人隊伍在策應,所以說韓信是出奇製勝。而三國時期的馬謖雖然也將隊伍置之死地,但是由於時間太長,所以士氣很快被削減了。兵法是一般原理,全在於靈活運用,千萬不能犯教條主義的錯誤。

韓信很靈活地把死的東西變成活動妙計,全在於看清楚了死活之間是變化的關係。用得好,死的就會變成活的;用不好,活的就變成了死的。

蘇武:事君盡忠,人臣大節

孔子在《淪語》中說道:“做臣子的,侍奉君主應該忠心。”(佐傳》載,昭公四年,鄭國的子產說:“如果能夠有利於國家,我願意把生命獻出。”所以孔子告誡人們:“麵臨大的災難,也不能失去了誌氣。”

西漢人蘇武,字子卿。漢武帝天漢元年,他擔任中郎將,手裏拿著節,送匈奴在漢的使者回國。到了匈奴,匈奴脅迫他投降。蘇武不肯,被投人地窖中,斷絕了飲食。蘇武吃雪與旃毛,才得以不死。後來匈奴又將他遷到北海邊放羊,他仍手持漢朝的節杆不屈服。

過去在漢廷,蘇武與李陵都擔任侍中。蘇武出使匈奴的第二年,李陵投降了匈奴,不敢求見蘇武。很久之後,單於讓李陵與蘇武一塊兒置宴飲酒。李陵對蘇武說:“單於聽說我與您以前交情很好,所以派我來勸勸您,人在世上,譬如早晨的露水,您又何必像這樣自己苦自己呢?”蘇武說:“我父親與我沒什麼功勞,卻都當了大官,我願意肝腦塗地以報效朝廷,縱死也沒有怨言。希望您不要再多說什麼了。若是一定要我投降,那麼我就死在您麵前。”李陵深深地為之歎息,流下淚水,告辭而去。

後來昭帝即位,幾年後,與匈奴和親。漢向匈奴要蘇武等人,匈奴謊稱蘇武已死。後來漢朝派人出使匈奴,當時有個叫常惠的人晚上偷偷見漢朝使者,叫他回去後告訴皇帝說,他曾在上林苑打獵,得到大雁腳上係著的帛書,上麵說蘇武在某個大湖邊。單於聽漢使講了這件事後,非常吃驚,並致歉賠罪,將蘇武送了回來。蘇武羈留匈奴達十九年之久,去的時候還是青壯年,到回來的時候,胡須、頭發都白了。朝廷於是封他為典屬國。

像蘇武這樣的忠烈之士,已記載於史冊,以讓天下人在幾百年之後,讀了史書而知道他們。他們人雖死了,但他們的忠義英風,仍活生生地存留世上。

吳隱之:酌飲貪泉,不渝清操

貞臣能達到一種超脫世俗事務和規範的“定”的心理境界,也就是說修成一種視富貴榮華、金錢名利為身外之物的心理。在這些東西麵前糊塗不清,或視之為過眼煙雲,則能克服、擺脫和超越哀樂之情、利害之欲的誘惑、羈絆,這對於人生實踐的指導意義無疑是積極的、有效的。

而人隻要具備“靜”的心態,“定”的境界,就能去掉貪欲,即使身處權勢、金錢、富貴、名望圈中也能潔身自好,即使飲“貪泉”也不會生“貪婪”之心。魏晉時期有一位名叫吳隱之的官員,就是飲貪泉而不生貪心的典型代表。

吳隱之,字處默。濮陽郡鄄城縣人。年輕時就孤高獨立、操守清廉。他人仕幾十年,諸多將相公卿仿佛走馬燈一般起落浮沉,來去匆匆,連皇帝也換了好幾個。“一朝天子一朝臣”,上上下下亂紛紛,而他則一直身居要職,並且步步高升。許多人都認為他是吉星高照,官運亨通,其實他除勤政愛民之外,還戒除貪欲,恪守操行。

在晉隆安之年,朝廷選任吳隱之為龍驤將軍、廣州刺史。魏晉時代的廣州,治所在番禺,轄境相當於現在兩廣的絕大部分地區,北有五嶺,南臨大海,山清水秀,佳果終年不絕,所產南珠等各種珍寶更是馳名中外。吳隱之攜家小、部屬,赴廣州上任,一路跋山涉水,風餐露宿,這一日抵達離廣州20裏的石門。石門下激石遠處有一泓泉水,據說凡是飲過此泉水的人,無不陡起貪念,故名之日“貪泉”。貪泉臭名昭著,無人不知,當地居民又添油加醋,說是隻要口沾一滴貪泉水,就會立即燃起萬丈貪欲之火,連六根清淨的世外高僧,不食人間煙火的仙道也概莫能外。路人傳言,神乎其神,自命清高的過客避之猶恐不及,生怕玷汙了自己的清名;利欲熏心之徒也假裝正人君子,一提起貪泉便掩耳捂鼻;一般人都認為嶺南貪汙成風,“風”源便是貪泉。吳隱之不信邪,對親人說:“不見可欲,使心不亂。嶺南官吏喪失清操其真正原因,我已經明白了。”於是,他走到貪泉旁邊,俯身舀起一杯泉水,“咕嘟咕嘟”喝下肚去,仿佛酌飲美酒一樣。喝完咂咂嘴,除了甘甜可口之外,也沒有什麼異樣的感覺。隱之微微一笑,當即賦詩曰:

古人雲此水,一歃懷千金。

試使夷齊飲,終當不易心。

“歃”意為用嘴吸飲,“夷”齊指商朝末年以互相讓國、餓死不改清操的伯夷、叔齊兄弟。全詩大意是:古人說這泉水,隻要一口沾唇也會頓生貪念,要得千金。假如伯夷叔齊來到這裏,不管怎樣大飲特飲,他們那清廉之心,也絕不會改變一毫一分!吳隱之一語道破了他酌飲貪泉,不渝清操的真諦:人貪與不貪,不在於喝過或沒喝過“貪泉”水,而在於自己的思想品質和道德情操。

果然,他在廣州任職期間一塵不染,更加清廉。雖然廣州物產豐富,可他平常吃的不過是些蔬菜和幹魚,帷帳、用具、衣服等都十分孝樸素。當時有些人還以為他是故意裝裝樣子,以顯示自己的儉樸。不過時間一長,才知道他真是個清官,不是故作姿態。

由於他以身作則,廣州地區的貪汙陋習也大為改觀。朝廷嘉獎吳隱之廉潔克己、改變風氣,進號為前將軍。吳隱之不僅自己廉潔奉公,而且嚴格要求妻兒亦要節儉清廉,其感人事跡不勝枚舉,隻說一件便可見一斑。

那還是在孝武帝時期,曾在淝水之戰中立下大功的謝石任衛將軍,慕名奏請吳隱之做將軍府的主簿。有一天,聽人說隱之的女兒即將出嫁,謝石料想吳隱之一向清廉儉樸,嫁女必然簡單了事,更不會置辦多少嫁妝,於是立即派人為助婚使者,並讓人將自家廚具等搬去相助。使者走到吳家門口,恰巧碰見一個小丫頭牽著一條狗往外跑,院子裏什麼動靜也沒有。他心裏直納悶,以為走錯了門,便喊住小丫頭打聽:“這是主簿吳公府上嗎?”小丫頭回答:“是呀!”“貴府小姐要出嫁了嗎?”“是呀!”使者又朝門裏掃視一周,大惑不解,自言自語:“怎麼如此蕭然?”小丫頭沒有聽明白他說什麼,便向他擺擺手說:“對不起,我要賣狗去了!”使者急忙喊道:“別跑,賣狗幹什麼?”小丫頭衝他笑笑說:“不是告訴您老了嗎?我家小姐要結婚,等錢用呀!”說完就跑了,使者大吃一驚,根本不相信自己的耳朵,愣一會,轉身跑回將軍府,向謝石和大小官僚們報告這樁“特大新聞”。

吳隱之告老還鄉,直至逝世,屢屢受到朝廷的褒獎和賞賜,並賜予顯要的官職,廉潔的士大夫無不以此為榮。吳隱之更用自己的廉潔奉公換來了世人的尊敬。

釋爭法——平息紛爭的要訣

此篇主要討論了在處理人際關係時必須遵循的基本原則。即“不伐”、“不爭”。本文在開篇便正麵指出,“善以不伐為大。賢以自矜為損”。並以舜、湯等人為例說明謙讓和好爭的利弊。其次。分析了爭強好勝者的心理特點。再次,強調謙讓的必要性。“天之道,不爭而善勝。”本文作者的目的仍然在“爭”。以“不爭”的態度處世自然會達到必然達到的目的。這也是本文反複所強調的“不爭”的原因。

不伐者

伐之也

不爭者

爭之也

讓敵者

勝之也

【原文】

蓋善以不伐為大。賢以自矜為損。是故舜讓於德,而顯義登聞。湯降不遲,而聖敬日躋。郤至上人,而抑下滋甚。王叔好爭,而終於出奔。然則卑讓降下者,茂進之遂路也。矜奮侵陵者,毀塞之險途也。

是以君子舉不敢越儀準,誌不敢陵軌等。內勤己以自濟,外謙讓以敬懼。是以怨難不在於身,而榮福通於長久也。彼小人則不然。矜功伐能,好以陵人,是以在前者人害之。有功者人毀之,毀敗者人幸之。是故並轡爭先,而不能相奪。兩頓俱折,而為後者所趨。由是論之,爭讓之途。其別明矣。

【譯文】

所謂的善以不自我誇耀為最高標準。賢的聲名則因自誇而受到損害。因此舜讓位給有德行的人,他深明大義的好名聲立即傳遍了四州。商湯禮賢下士時行動迅速,不敢鬆懈怠慢,他聖明賢達的名聲也日漸提升。郤至總是企圖壓倒別人,最終的結果卻非常可悲。王叔喜歡與人爭辯,最後隻能落得逃路避難。由此可知,謙卑恭讓、屈居人下,是一條通向成功進取的通達之路。自傲自滿,侵壓欺淩他人,是一條毀壞名聲、阻塞重重的險途。

所以君子在行為舉止上不敢超越法度,誌向和意願也不敢淩越等級。對自己勤於自勉以求進步,對別人謙虛禮讓以表示敬畏。因而怨恨和非難不會上身,富貴和幸福就會保持長久。那些小人卻並非如此。他們喜歡誇耀自己的功勞,自恃才能出眾,並以此欺淩別人,當他們得勢時就會有人加害他們;當他們立功時,就會有人詆毀他們;當他們失敗時,就會有人為此慶幸。所以他們喜歡並駕齊驅,爭先恐後地往上爬,誰也不能取得優勢。最後隻落得兩敗俱傷,被後邊的人趕上超過。由此可以推論出,爭執和謙讓兩條道路是有明顯的差別的。

【原文】

然好勝之人,猶謂不然。以在前為速銳,以處後為留滯,以下眾為卑屈,以躡等為異傑,以讓敵為回辱。以陵上為高厲。是故抗奮遂往,不能自反也。夫以抗遇賢,必見遜下。以抗遏暴,必構敵難。敵難既構,則是非之理必溷而難明。

溷而難明,則其與自毀何以異哉?變在萌而爭之,則禍成而不救矣。是故陳餘以張耳之變。卒受離身之害。彭寵以朱浮之郤,終有覆亡之禍。禍福之機,可不慎哉!

【譯文】

然而,爭強好勝的人卻不以為然。他們以居人之前為迅速精幹的表現,以處於人後為停滯不前,以居眾人之下為卑下屈辱,以踩著同輩往上爬的人為奇異傑出的人物,以對敵忍讓為屈辱,以欺犯上級為高強厲害。因此,他們以這種激奮的態度往前走而不能夠自省。如果以這種激奮的態度對待賢人,賢人必定謙遜處下;如果以這種激奮的態度對待殘暴的人,必定會構成敵視,造成患難。敵視和患難既已構成,誰是誰非就很難說清楚了。是非混濁難以說明,那麼與自取滅亡又有什麼區別呢?而假如矛盾尚處於萌芽狀態就相互爭執,那麼最終將釀成大禍而無法挽救。所以,陳餘因張耳的叛變終遭受殺身之禍;彭寵因放不下與朱浮的小恩怨終遭受覆滅的災禍。禍福轉化的玄機,我們不能不謹慎對待啊!

【原文】

是故君子之求勝也,以推讓為利銳,以自修為棚櫓。彼君子不知自損之為益,故功一而美二。小人不知自益之為損,故一伐而並失。由此論之,則不伐者,伐之也。不爭者,爭之也。讓敵者,勝之也。下眾者。上之也。君子誠能睹爭途之名險,獨乘高於玄路,則尤暉煥而日新。德聲倫於古人矣。

【譯文】

因此君子取勝的法則是,以推辭禮讓為克敵製勝的武器,以修身自勉為避免禍害的法寶。那些賢德的人知道自己吃虧受損是有益的,所以他們這樣做就會獲得雙倍的功效。小人不知道自己占便宜實際上是受了損失,所以他們一旦自誇,所有的功勞也隨之消失。由此我們可以推論出,不自誇有功的人,反而會獲得誇耀自己的效果;不爭奪名利的人,反而會獲得爭奪的效果。謙讓對手的人,反而戰勝了敵人;甘居眾人之下的人,反而居於眾人之上。君子如果能夠目睹與人爭執之途的險惡,獨自踏上玄妙的道路,就會煥發榮譽的光輝,而取得日新月異的進步,獲得的賢德之名將能夠與古人媲美。

【事典】

藺相如:謙讓保國,名垂青史

中國有一句古訓,叫做“退一步海闊天空”。在很多情況下,忍讓往往是製勝的法寶。不管你是真的忍讓也好,還是作為一種策略也好,反正善於忍讓的人在官場上往往更容易縱橫捭闔、左右逢源,正所謂“讓”一步海闊天空。在諸多“忍”、“讓”的曆史事例中,最著名的當數廉頗與藺相如的“將相和”了。

人們大概都知道“完璧歸趙”和“澠池之會”的故事,在秦、趙這兩次重大的外交鬥爭中,藺相如甘冒生命危險保全趙國的尊嚴,未使趙國陷人被動的局麵,功勞很大。為此,趙王拜他為上卿,位置比廉頗還高。廉頗很不服氣,到處跟人說:“我為趙將,有攻城野戰之大功,藺相如徒以口舌為勞,而位居我上,且相如素賤人,吾羞,不忍為之下。”還說如果碰見了他,必定要當麵侮辱他。在廉頗看來,隻有武將的刀槍拚戰才算功勞,文臣的智謀勇敢算不了什麼。這對藺相如來說,確實是很難忍受的。

但藺相如好像沒有聽到一樣,幾次駕車出門,遠遠地看見廉頗,為了避免碰見,就早早地躲開了。這樣時間一久,連藺相如的門客從人都覺得他太窩囊,忍受不了。一天,他們對藺相如說:“我們背井離鄉,不遠千裏投到您的門下,是因為仰慕您的為人。如今,您的官位比廉頗要高,反倒這樣懼怕他,真不知是什麼原因?您這樣膽小懦弱,連我們都感到羞恥,還是讓我們回家算了。”

藺相如不慌不忙地問眾人:“各位看廉將軍與秦王比起來,哪個更可怕?”眾人都奇怪地說:“廉將軍當然沒有秦王可怕!”藺相如又說:“這就對了。試想秦王那麼強大,各國諸侯都畏之如虎,我卻敢當眾責罵他。我藺相如雖然沒有什麼大本領,還不至於如此懼怕廉將軍。隻是我考慮到,強橫的秦國之所以不敢來侵犯我們趙國,其原因就在於我們兩人能夠同心協力地對付秦國。如果我們兩人爭鬥起來,那就必定給秦國造成可乘之機。之所以這樣對待廉將軍,是以國家的安危為重,不計較個人的恩怨啊!”

這些話很快就傳到了廉頗的耳朵裏。廉頗聽後恍然大悟,既感動又慚愧。廉頗是個正直坦誠的人,一旦悔悟,就要真誠地改過。為了表示自己的誠意,他就按照古人最隆重的儀式,光著脊梁,背著荊杖,表示任由責打,到藺相如門上“負荊請罪”。他跪在藺相如的門前說:“我是個沒有見識而又氣量狹小的粗人,沒想到您能寬恕我,請您責打我吧!”藺相如也很感動,親自把他扶起來。從此“將相和”,兩人相互理解尊重,結成生死之交。

就因為有這樣的兩個人,秦國在其後的10年內,未敢發兵攻打趙國。藺相如以柔和謙讓製勝,因而名垂青史。

值得一提的是,謙讓要有一定的條件,謙讓者必須有堅強厚實的智能、品德、權位和實力作後盾,否則就成了被迫退讓;其次還要看謙讓的對象,如果對方是一時糊塗的明理之人,固然不妨謙讓;如果對方是得寸進尺或是愚頑不化的小人,謙讓就等於逃跑了。

石苞:遭遇不平,坦然祖對

一心為公的人往往容易受到他人的嫉妒,由此使自己陷於矛盾之中,受到不公正的待遇。這樣的不平之遇要善於忍受,否則稍有不慎,就會讓小人得意,自己反而會受到更大的打擊。西晉的石苞麵對不平,心底無私,坦然相對,使晉武帝終於自省,也消除了自己的不平之境。

石苞是西晉初期一位著名的將領,晉武帝司馬炎曾派他帶兵鎮守淮南,在他的管區內,兵強馬壯。他平時勤奮工作,各種事務處理得井井有條,在群眾中享有很高的威望。

當時,占據長江以南的吳國還依然存在,吳國的君主孫皓也還有一定的力量,他們常常伺機進攻晉朝。對石苞來說,他實際上擔負著守衛邊疆的重任。

在淮河以北擔任監軍的名叫王琛。他平時看不起貧寒出身的石苞,又聽到一首童謠說:“皇宮的大馬將變成驢,被大石頭壓得不能出。”石苞姓石,所以,王琛就懷疑這“石頭”是指石苞。

毫無理由地懷疑他人,陷人於不平之中,實在是不義之舉。然而,王琛還是這樣做了。

他秘密地向晉武帝報告說:“石苞與吳國暗中勾結,想危害朝廷。”在此之前,風水先生也曾對武帝說:“東南方將有大兵造反。”等到王琛的秘密報告上去以後,武帝便真的懷疑起石苞來了。

正在這時,荊州刺史胡烈送來關於吳國軍隊將大舉進犯的報告。石苞也聽到了吳國軍隊將要進犯的消息,便指揮士兵修築工事,封鎖水路,以防禦敵人的進攻。武帝聽到消息後更加懷疑,就對中軍羊祜說:“吳國的軍隊每次來進攻,都是東西呼應,兩麵夾攻,幾乎沒有例外的,難道石苞真的要背叛我?”羊祜自然不會相信,但武帝的懷疑並沒有因此而解除。湊巧的是,石苞的兒子石喬擔任尚書郎,晉武帝要召見他,可他經過一天時間也沒有去報到,這就更加引起了武帝的懷疑,於是,武帝想秘密地派兵去討伐石苞。

武帝發布文告說:“石苞不能正確估計敵人的勢力,修築工事,封鎖水路,勞累和幹擾了百姓,應該罷免他的職務。”接著就派遣太尉司馬望帶領大軍前去征討,又調來一支人馬從下邳趕到壽春,形成對石苞的討伐之勢。

石苞一點也不知道武帝對他的猜疑。到了武帝派兵來討伐他時,他還莫明其妙。但他想:“自己對朝廷和國家一向忠心耿耿,坦蕩無私,怎麼會出現這種事情呢?這裏麵一定有嚴重的誤會。一個正直無私的人,做事情應該光明磊落,無所畏懼。”於是,他采納了孫鑠的意見,放下身上的武器,步行出城,來到都亭住下來,等候處理。

武帝知道石苞的行動以後,頓時晾醒過來,他想:討伐石苞到底有什麼真憑實據呢?如果石苞真要反叛朝廷,他修築好了守城工事,怎麼不作任何反抗就親自出城接受處罰呢?再說,如果他真的勾結了敵人,怎麼沒有敵人前來幫助他呢?想到這些,晉武帝的懷疑一下子消除了。後來,石苞回到朝廷,還受到了晉武帝的優待。

俗話說:“腳正不怕鞋歪,身正不怕影斜。”石苞的故事告訴我們:在大是大非麵前和緊急關頭,應該冷靜地對待和妥善地處理對於自己所遇到的不平遭遇,要學會釋爭,不要因此而驚恐不安或是氣憤不已,從而輕舉妄動,那樣隻能是把事情搞得更糟。

張弘範:摸準性情,伺機申辯

有時候不去違逆他人,冒犯他人,也能把事情辦好,這需要有冷靜的分析,還要看針對什麼人。有人吃軟不吃硬,雙方頂起牛來,還有什麼話好講,不如忍一時之氣,婉轉陳辭來的更好。這也是釋爭的一個策略。

張弘範是元世祖忽必烈手下的一員大將。至元二年,張弘範被調到大名駐守。這一年當地恰好漲大水,老百姓的房屋被淹,良田被毀,很多人被迫背井離鄉去要飯。張弘範同情老百姓的遭遇,未經奏請就免了當年的租稅。後來朝廷知道了,一些奸邪小人趁機向皇上捏造張弘範的各種罪名。皇上信以為真,就給他定了個獨斷專權的罪名。

張弘範一聽便火了。但他知道皇上忽必烈的脾氣,如果自己冒冒失失與皇上論理,惹得皇上生了氣,那可不是鬧著玩的,身家性命難保不說,還要落下個罵名。但他也知道皇上還是很講道理的。所以,張弘範決計陳明道理,讓皇上知道自己這樣做的原因。

張弘範於是奏請入朝進見皇上。他對皇上說:“臣擅作主張免除租稅,理當受罰。但是微臣認為,朝廷在小倉裏儲備,不如在大倉裏儲備。”忽必烈一聽,不知他說的是什麼意思,便問:“這是怎麼說?”張弘範侃侃而談,回答說:“今年大名洪水泛濫,老百姓痛苦不堪,莊稼幾乎:顆粒無收,自己糊口還有難處,哪還有稅糧上交!即使強迫收取到百姓的租稅,國家的倉庫雖然充實了,可是百姓因此都餓死了,第二年的租稅從哪裏收取?所以,微臣認為,不如今年暫緩收稅,使百姓都能活下來,讓他們不致流落他鄉,那麼年年都會有租稅可收,這不是陛下的大倉庫?”

皇上聽了,覺得張弘範言之有理,不僅有大勇,而且有大智,便微笑著對張弘範說:“你很懂得大體,朕就不再問你的罪了。”

張弘範察言觀色,摸準忽必烈吃軟不吃硬的脾氣,和他講道理,擺事實,適時適宜地說明這樣做的原因,皇上如何還會問他的罪呢?如果他執意地直言申辯,堅持違背他人心思的做法,那後果就隻有受罰。相反,看似首先屈服,順從別人的想法,迎合別人的心理,實際上還是為自己所作所為進行的辯護,更加有效。這就是“不爭者,爭之也”的妙諦所在。

禰衡:狂傲自大,於己不利

自古以來的知識分子,都非常注意講究氣節,從不與他們眼中的惡人同流合汙,以顯示自己的清高與孤傲。三國時候的禰衡,具有很高的才學,要是生逢其時,也許能發揮他的才幹,但他生逢亂世,且恃才傲物,結果被殺。

漢獻帝建安初年,曹操考慮派一個使者到荊州勸說荊州牧劉表投降。謀士賈詡建議說:“劉表喜歡與有名的人士交往,最好能物色一位著名的人物前去,才有希望達到目的。”曹操覺得有道理,就問另一個謀士苟攸:“你認為誰可以去呢?”苟攸回答:“當然讓孑L融去最好!”曹操點頭答應,並囑咐苟攸去跟孔融打招呼。

孔融聽到荀攸的話,立即接口說:“我有一位好友叫禰衡,他的才學比我高十倍。”

後來孔融並沒有把禰衡直接推薦給曹操,而是向漢獻帝上了一個表,大大誇耀了禰衡的才能。獻帝把表章交給曹操,曹操心中很不高興,就隨便叫人去把禰衡喊了來。禰衡來後,按例行了禮,曹操卻一反以往尊重人材的常態。不給禰衡安排座位。

平時頗為自負的禰衡見到這個場麵,不覺仰頭向天,一聲長歎說:“天地雖然這樣寬闊,為什麼跟前連一個像樣的人都沒有呢?”

曹操自傲地說:“我手下有幾十位能人,都是當代英雄,憑什麼說沒有人呢?”

禰衡又笑了一聲:“那就說給我聽聽吧!”

曹操不無得意地說:“荀攸、郭嘉、程昱見識高遠,前朝的蕭何、陳平,都不如他們。張遼、許褚、李典、樂進勇猛無敵,過去的岑彭、馬武,也不是對手。這怎能說沒有人呢?”禰衡哈哈笑了起來:“你全講錯了,這些人我都認識,苟攸隻是個看墳墓的料;程昱僅能開開門;郭嘉倒還可以讀幾句辭賦;張遼在戰場上隻配打打鼓,敲敲鑼;許褚也許能放放牛,牧牧馬;樂進和李典當當傳令兵勉強湊合!”

禰衡這一頓諷刺、挖苦激怒了曹操,曹操大唱道:“你又有什麼能耐?”

禰衡說:“我?天文地理門門都能;三教九流樣樣都知道、。輔助天子,可以使他們成為堯、舜;個人道德,可以與孔子、顏淵相比,怎能與這些凡夫俗子相提並論呢?”

這時,張遼在旁邊,聽到禰衡這樣狂妄,公開侮辱大家,氣得抽出寶劍要砍他,曹操止住他說:“我目前正缺少一個敲鼓的人,早晚朝賀和宴會都要有人敲鼓,就讓禰衡去做吧!”

老奸巨猾的曹操,企圖用這個辦法狠狠羞辱一下禰衡,誰知禰衡一點也不拒絕,很快答應這個辦法,告辭去了。張遼恨恨地問曹操:“這個家夥講話這般放肆,為什麼不讓我殺他?”曹操笑笑說:“這個人在外麵有點虛名,我今天殺了他,人家就會議論我容不得人。他不是自以為很行嗎,那就叫他打打鼓吧!”

第二天中午,曹操在丞相府大廳上邀請了很多客人赴宴,命令禰衡打鼓助興。原先打鼓的人叮囑禰衡打鼓時必須換上新衣,但禰衡卻穿著舊衣服進入大廳。禰衡精於音樂,打了一通“漁陽三撾”,音節響亮,格調深沉,發出金石般的聲音,座上的客人情緒熱烈,激動得流下淚來。曹操的侍從們突然挑剔地叫道:“打鼓的為什麼不換衣服?”誰知禰衡竟當眾脫下身上的破舊衣服,赤裸裸地站在那裏,客人們驚得一齊掩起麵孔。禰衡又慢慢地脫下褲子,一直不動聲色。曹操看見這個情景,嗬斥起來:“在朝廷的廳堂上,為什麼這樣不懂禮儀?”禰衡嚴峻地回答說:“目中沒有君主,才是不懂禮儀。我不過是暴露一下父母給我的身體,以示我的清白罷了!”

曹操抓著禰衡的話,逼問說:“你說你清白,那麼誰又是汙濁的?”禰衡直指曹操說:“你不識人材,是眼濁;不讀詩書,是口濁;不聽忠言,是耳濁;不通曉古今的知識,是頭腦汙濁;不能容納諸侯,是胸襟汙濁;經常打著篡奪皇位的念頭,是心地汙濁。我是社會上知名的人,你強迫我打鼓,這不過如同當年奸臣陽虎輕視孔子,小人臧倉毀謗孟子一樣。你要想成就稱王稱霸的事業,這樣侮辱人行嗎?”

禰衡這樣犀利地當麵抨擊曹操,使大家都非常吃驚。當時孔融也在座,生怕曹操一氣之下會殺害禰衡,便巧妙地為禰衡開脫說:“大臣像服勞役的囚徒一樣,他的話不足以讓英明的王公計較。”曹操聽出孔融在幫禰衡講話,事實上他也不想在這賓客滿座的場合承擔殘害人材的惡名。隻見他裝作氣量極大的樣子,用手指著禰衡說:“我現在派你到荊州出使。如果說得劉表來歸降,我就重用你擔任高官。”禰衡知道劉表是不會歸附曹操的,派去的人也會凶多吉少,這分明是曹操在使借刀殺人的伎倆,不肯答應。曹操立即傳令侍從,要他們備下三匹馬,由兩人挾持禰衡去荊州,一麵還通知自己手下的文武官員,都到東門外擺酒送行,真是既毒辣又狡猾!

禰衡大膽地痛斥曹操,在當時有一定的正義性。但由於他恃才傲物,往往出語傷人,也不討劉表喜歡。劉表察覺到曹操有心把禰衡送來,好讓自己殺他,既解了曹操的恨,又把殺害賢人的罪責推到自己頭上,便也使了一個與曹操同樣的圈套,把禰衡轉派到生性殘暴的江夏太守黃祖那裏。果然,禰衡在宴席上諷刺黃祖,說黃祖好像是廟裏的菩薩,隻受香火,可惜並不靈驗,最後被黃祖所殺。

雖有一定的才智,但過於自傲,會樹敵過多,於己不利。不懂得釋爭的人,會給自己帶來許多麻煩,這種教訓是十分深刻的。

寇恂:忍仇不爭,心胸博大

劉秀手下的穎川郡太守寇恂是個很懂得顧全大局而又非常聰明的人。

堅持秉公執法,因而得罪權貴,結下怨仇,按理來講,寇恂沒有任何過錯。但對方毫不知趣,幾番尋釁。寇恂巧避仇恨,不去做無意義的爭鬥,是個善於忍仇的人。

有一次,執金吾賈複從京城洛陽去汝南郡,他手下的一個小軍官在穎川郡殺了人,寇恂派人把這軍官抓來,在大街上砍頭示眾。賈複在汝南郡聽到這件事,認為這是寇恂故意掃他的麵子,氣得罵道:“真是豈有此理,打狗還得看主人呢!寇恂這小子,我決饒不了他!”不久,賈複從汝南回洛陽,快到穎川郡時,對左右的人說:“我見到寇恂,一定要親手殺了他!”

寇恂知道賈複不會放過他,就決定躲開,不跟賈複見麵。他手下的一個武官對他說:“您怕賈複幹嗎?我帶著劍跟在您身邊,他要動手,我就對他不客氣!”寇恂語重心長地說:“你知道廉頗和藺相如的故事嗎?藺相如那麼有勇有謀,連秦王都怕他,可廉頗要為難他時,他卻讓著廉頗。為什麼呢?他是為國家著想啊!他能做到的,我寇恂難道做不到嗎?”

可是,賈複是京城來的大官,他從穎川郡路過,太守完全避開不見麵也是不行的。寇恂想了想,吩咐手下人備下豐盛的酒飯,等賈複和他的隨從們來了,給他們每人送上兩份酒食。賈複的隊伍一進穎川郡地界,郡裏的官員們就按照寇恂的安排,熱情地迎上前去,獻上好酒好飯,一個勁兒地勸他們多吃多喝。等他們吃飽了,喝足了,寇恂突然趕來,表示歡迎,然後推說有病,匆匆忙忙地走了。賈複急忙叫人去追,但手下人一個個喝得醉醺醺的,撐得飽飽的,爬不起,跑不動,隻好眼看著寇恂走遠了。

寇恂是一個不計較個人恩怨,以國家利益為重的人。他能夠清醒地對待別人對於自己的仇視,不與他人去爭長論短,而是機智避退,並不是他軟弱無能,而是一個忠直之臣過人之處。寇恂忍仇不爭、不鬥,是心胸博大,為國家著想,如若不忍,與賈複刀對刀,槍對槍地爭鬥起來,隻能是仇更深,怨更大,解決不了什麼問題。而退一步,對自己、對國家都有利,正是所謂退一步海闊天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