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一直一直地下,不曾停歇,在地上彙成一股股涓涓的細流。流向未知的遠方。
妃色的長裙拖曳著一片暮色,被雨水沉重地拉扯。
雨水沿著紫竹絹傘的傘骨簌簌而下。
腳步停駐,繡著芙蓉花的鞋被打濕,淡粉的花竟顯出濃鬱的妖嬈緋紅。
麵前是簡陋的木屋,因為連綿的雨,散發著淡淡的朽敗氣味,門窗上的釘子有幾個已經脫落。隻要有風,就會嘎吱作響。
描繪著水墨江南的絹傘輕抬,露出一張令人驚歎的花容。
遠山輕蹙,塗著鳳仙花汁的指甲停駐在滿是鐵鏽的門環上,猶豫了片刻,推開腐朽的木門。
這個季節,要找到鳳仙花不是尋常人家能做到的。
被推開的門發出刺耳尖銳的聲音,入目處,是熟悉而又荒涼的陳舊。
不斷漏著雨的屋頂。被夯實的地麵略顯泥濘。角落的紡車上還纏繞著絲線。
思緒回轉,仿佛看見母親當年。
最初的記憶,便是母親哼著歌,搖著紡車,指點她寫字畫畫。
時隔多年,母親溫軟綿糯的音調永遠是自己心中唯一的安定。
在那個秋季,積勞成疾的母親病倒了,在床上躺了4年,最終還是去了。
目光偏移,早已破損的窗外樹影翻騰,天空陰霾的看不到一點殘光。驚雷無情地劈向飛舞的樹葉。它最終折斷了葉梗,倏然飄去,在風中垂死的掙紮。
那天的雨,就向今夜一樣。
左手緊握成拳,指尖泛白,感覺到刺痛才鬆開手,卻見掌心四枚月痕。
“娘,我必為你,討回一個該有的公道。”
她那美麗溫柔的娘,才華橫溢的娘,沉屙痼疾的娘。落魄貧困的娘。
是瑞親王正妃啊。
一個親王妃。如此貧賤地死去。縱然死後入了陵園又如何?
以為墓碑上一個正妃之名就可以抹殺一切?
未免算盤打的太響。
唇角勾起一個涼薄的笑容。一聲輕哼。
衣裾旋出一個美麗的弧度,少女轉身離去。小心地掩上門。快速消失在密雨中。
在雨中匆匆趕路,整個世界似乎都是濕漉漉的,還有一種黴味,像成年腐敗的心情。
斜斜的密雨,籠罩了靜謐的街道,夜色妖嬈,冷雨將花瓣衝入水道。
穿過大街,穿過石橋。在繁華處矗立著一戶朱門豪園。匾額上四個隸書大字:
瑞親王府。
絲竹彌繞,環梁的餘音。喧囂中帶著輕渺。從深院中悠悠而出。
就在這麼近的距離。片刻的路程。
母親卑賤困苦地度日,而王府中,日日笙歌,夜夜銷金。
薄唇一抿,黛眉淺皺,狠狠地吐出兩個字:“惡心。”
自母親時候被葬入陵園,瑞親王就把她接回了王府。上下都稱她為郡主。
郡主,她隻是個沒有封號的郡主。
瑞親王和側妃易氏生有一男一女。
世子晏諄。斂羽郡主晏翎。斂羽是她的封號。
加上她,瑞親王共有子女三人。
在所有皇親貴胄中,算是少的。
雨下的小了些,從花園的九曲橋上看過去。回廊上懸掛的紅燈在黑夜中紅的刺目。
在一片繁華中散發著陰森。
“晏初郡主。”回廊的紅柱旁,站著紫袍的青年,弱冠的年紀,眉目如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