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黑色紐帶
全市範圍的掃黃打黑,不聲不響地開始了,馮純吾案牽連出來的貪腐官員的調查取證工作,也在緊鑼密鼓地進行,蘇銘像一台高速運轉的機器,每天要忙十八個小時,人瘦了,眼也摳下去了。
這天,他剛和調查人員走訪取證回來,馮純吾的老婆便給他打來了電話。他要的錢已籌集到了一部分,約他晚上見麵。
晚上十點多,還是在天津路的那家賓館的旁邊的茶館,蘇銘見到了馮純吾的老婆。那老女人臉上,總有洗不掉的胭脂,臃腫的臉,紋的又黑又粗的眉毛,看了就讓人倒胃口。
蘇銘坐在她的對麵,聽她介紹籌錢的情況。蘇銘跟她要的一百萬,她僅籌到了三十萬,今天她沒有帶來,她想與他商量一下,離他要求的數字差得還很遠,她告訴蘇銘,月底再籌二十萬給他。
蘇銘告訴她,自己不是同她談生意,他要的一百萬一分錢都不能少,否則,她白扔了前麵給的錢,他也辦不成事。他必須拿這筆錢,把上麵的領導都打點到,才能將她丈夫樹成認罪悔過的典型,而且馮索賄受賄的髒款,也要基本退清,否則退髒情況不好,上麵也很難交待,樹典型缺乏說明力。
那女人膽顫心驚,她實話告訴他,她是沒有能力幫丈夫把髒款退清的。馮純吾現在已經交待的髒款,已接近五百萬,就算是頌家蕩產也退不齊。馮以前愛搓麻將,這些年該輸了不少,嫁女兒,兒媳花了也有近百萬,現在哪裏去變出這麼多錢,為了籌這三十萬,她已經盡了最大努力,自丈夫被抓,這幾個月早已掏空了家底。
蘇銘告訴她,馮純吾現在這一把年紀,貪汙了幾百萬,如果做不了寬大的典型,被判死刑也是很正常的,就算不判死,判個無期死緩,至少要蹲十五年以上的大牢,隻怕沒有活著走出監獄的希望。她還是好好考慮一下,怎樣籌款,怎樣救自己的丈夫,到了今天這個地步想別的都沒用,先救人還是最重要。
蘇銘相信,以自己多年的審詢經驗,隻要鉤住了這個女人,把她嘴裏的東西都盤出來,應該沒有問題,他現在扮演的是索賄者,隻有越貪婪越愛錢才越像,所以,他告訴那女人,別的都在商量,如果錢不夠數他愛莫能助,辦這事可不是那麼容易做到的,需要打點環節很多。
因為是倆人第一次單獨接觸,蘇銘沒有同她談很多,叮囑她回去抓緊時間籌錢,時間很寶貴。
正如蘇銘預料的那樣,馮純吾的老婆回去後,隔了一天又打來電話,要求再次和他見麵。這次她帶來了籌到的三十萬元,她要求蘇銘給她打收條,月底的二十萬也應該沒問題,另外的五十萬可能會晚一點,她準備買一套居室,但這不是一二天的事,可能會稍晚一點。
蘇銘告訴她,自己不可能給她打收條,他相信馮線吾能理解他,為什麼不打收條。馮的老婆考慮了很久,最後說定蘇銘下次帶一張馮純吾的便條出來,馮若能認可,她這裏便付錢。
好事多磨,蘇銘並不急於收她的錢,他知道最關鍵的是取得她的信任,相信他確實是為了錢才這樣做。隻有如此,他才可能在“榨幹”她之後,讓她全盤托出劉鍾祥幫她撈人,疏通關係一事,隻有通過多見麵多溝通,打消了她的疑慮她才有可能主動告訴自己劉鍾祥這個人,因為她曾經說過,這幾個月為了案子花了一些,到底花了多少是怎麼花的,這是蘇銘最需要了解的,有時候,耐性是做成一件事的關鍵。要想讓這個多疑的女人相信自己,她丈夫那一頭是關鍵,多與她打交道,也很重要。
第三次女人給他打電話時,變得自動多了,在電話中,她詢問蘇銘是否拿到丈夫的條子,然後告訴他,還是晚上十點半,見麵地點改在第一次見麵時的賓館,因為她帶著大量現金在外麵不方便,她會先到賓館開好房間,然後發短信告訴他房號。
蘇銘有一種直覺,她這次應該不是一個人來。前兩次她都猶豫不決,這次她該下決心了,她應該比自己更急,他近來為了取證走訪,工作忙得不得了,根本顧不上想這事。
當他晚上十點半,到達指定的房間時,他見到的,果然是馮的老婆和她的女兒,她見麵首先把女兒介紹給他,蘇銘估計今晚該是這個女兒唱主角了,一定有戲。
他首先把馮純吾寫的條子給他們看,那女兒看了之後,告訴母親這是父親的字。
馮的女兒今年二十六歲,一張娃娃臉使她看起來比實際年齡小了幾歲,水豆腐一樣的皮膚,白白的臉蛋,雖然是一名三歲孩子的母親,仍保有幾分幾色,她上穿一件紫色的貼身溥洋毛衫,下著一條咖啡色的直板裙,圓潤的小腿,黑色的高跟鞋,白色的短襪。最醒目的是圓圓的胸脯,圓圓的臀部,還有二隻圓圓的眼睛,一頭齊看的披發。
她告知蘇銘,今天她和母親帶來了四十萬,這就是她們的全部財產,母親雖然說過要賣一套房子,其實那房子也是貸款買了,沒還清貸款,房子也很難賣出去,轉按揭手續複雜,別人不感興趣,求他看在她們母女的份上,幫她父親一把,隻要他幫了父親,他的大恩大德終生不忘。
蘇銘知道,這母女就會來這一套,他冷靜地說:“我現在已經是在幫你們了,我隻能做到這一步,我跟你母親說過,跟你父親也說過,至少一百萬,否則,就達不到目的,那還不如花這筆錢,免得人財兩空。跟你說實話,你父親這五百多萬,再加上家裏查出的二百萬的現金消費卡,共七百多萬,移交到檢察院十有八九是死刑,你現在是為了救人,沒有錢,誰都幫不了你。”
蘇銘說完,母女倆你一句我一言,仍然堅持給蘇銘演苦肉計,把家底一一攔抖出來說給他聽,希望他能發發慈悲,救她父親一命。
無論母女倆怎樣說,蘇銘都堅持不鬆口,並追問她母親曾經說月底還有二十萬呢?馮的女兒欲言又止,在蘇銘的再三追問下,她母親才回答那二十萬可能拿不到了。蘇銘斬釘截鐵地告訴她們,一百萬不到位這事就免談,他也不會收這四十萬。
萬般無奈之下,馮的女兒才告訴他,那二十萬是給別人疏通關係的,起先對方答應退現在又不同意退了,理由是錢已經花出去了。母女倆淚水沾襟,蘇銘發現自己也是個慈悲心腸,居然有了憐憫之心,他與馮家人周旋了這麼久,當然不會前功盡棄,他一定要引誘她,說出這個收錢的人是誰。
於是,假惺惺地說:“其實,我也非常同情你們的處境,可你知道如今這年月,人人都認錢,沒有人關心誰的悲慘處境,我也是無可奈何。我答應了你父親,隻要拿到這錢我就一定辦到,我要是辦不到就不接這筆錢。”
馮的女兒,悲哀地說:“對方當初也是這麼說的,我們才相信他,給了錢。”
“那他現在,為何不退錢。”蘇銘問。
“他說並不是他辦不到,隻是我們現在又重新找關係,這不能怪他。他說他在檢察院,法院那邊已經疏通了關係,可以保住一條命,絕對保證不判死刑。因為當初我們答應,給他四十萬,他保證刑期在十年以下,現在你這邊可以放人,所以,我們選擇了你這邊”,馮的女兒說。
蘇銘大腦裏一直在盤算著,怎樣才能讓母女說出對方的姓名,如直問母女也許會生疑,他必需巧妙地引誘母女,說出對方的名子。
他坐在椅子上,看著床上坐在裝現金的旅行包兩邊的母女,給自己點燃了一支煙,思考了片刻說道:“如果隻有這四十萬,我就不能保證放人,我可以把卷宗寫好一點,你讓對方告訴我,檢察院找的是誰,法院找的是誰,讓我和他們溝通一下,如保使案子得到輕判,能保證刑期在五年以下,這樣對你們來講也是合算的。”
聽了他這話,母女倆互看了半天,然後女兒說:“我去找對方商量一下,看可不可以這樣辦,其次就是,你收了這四十萬又不打收條,我還是有些不放心,你怎麼才能讓我相信,你說的那些都能做到,這可不是一筆小數目,這是我們全家所有的財產。”
蘇銘沒想到她,又會問起這個問題,敷衍道:“這是我和你父親商議的事,你們隻是照他的指示去辦,隻要他相信就可以了,這你母親最清楚。”
“這我知道,可我父親畢竟是被你們關起來了,他雖然是個聰明人,可人被關在裏麵,就很容易受影響,頭腦就不一定很正常了,”馮的女兒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