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館破落,沒有客人。
赫伽推開門,桌椅胡亂擺放著,到處都是灰塵,煤油燈豆大的火光照不亮漆黑的酒館,有個老頭子在打瞌睡。
“能住宿麼?”赫伽敲著桌子。
“啊,哦!”老頭子瞬間驚醒,這是個大肚子,滿嘴絡腮胡子的老頭,他戴好老花鏡,湊到赫伽近前,神色不耐煩,“大半夜的,梵婀璃鎮這麼多酒館,怎麼偏偏要來這個最破爛的。說實話,少爺,這裏很久沒打掃過了,要是弄髒了您的衣服,我可賠不起。再說了,少爺,您的臉蛋比鎮上最美麗的少女還好看,這陣子,鎮上亂七八糟的人來了不少,晚上夜行,您可得小心點,別碰到那些醉漢。”
“沒認出我來嗎?”赫伽疑惑道。
老頭子額頭的皺紋越來越深,他猛然驚訝道,“赫伽少爺,您還活著,您的病好了?”
老頭子以前是個廚師,為赫伽做菜,算得上是赫伽親近的人之一,自然也知道赫伽得了怪病,去瀾緹絲城治療,卻在半路上失蹤了。
赫伽笑的森冷,嘴角盡是戲謔:“是啊,我還活著。”
靠著窗,老頭子把桌子收拾幹淨,端來煤油燈,然後又去廚房找了半天,實在沒有食材,隻好拿來一瓶酒,兩個杯子,相對坐下。赫伽把手插在口袋裏,背靠著椅子,看著老頭子一一給酒杯倒酒,邊聽他吐苦水。
“自從少爺去瀾緹絲城失蹤後,那個女人變本加厲,許多人氣不過,都走了。我年紀大了,熬不住她那盛氣淩人,與其看著那女人的嘴臉,還不如回家去享清福。隻是,再也不能為赫伽少爺做菜了,難免有些遺憾。”
他端起酒杯,泯了一小口:“後來在兒子的幫助下,開了家酒館,生意還不錯。可那女人心眼太小,隔三差五找茬,叫人鬧事,久而久之,酒館的生意也就冷清了。再後來,我搬出了鎮中心,到這鎮上偏僻的角落,沒有客人,生意難做,隻能勉強度日。”
“兒子兒媳受不了了,搬到別的鎮上去了。”老頭子歎息道,“我這把老骨頭孤苦一生,總是在想,要是死後能埋在這裏,我就心安了。所以拒絕了兒子兒媳,沒和他們一起搬走。”
“您受苦了。”赫伽低頭看著那杯酒,“我不喝酒的。”
“哦!”老頭子一怔,隨即笑道,“不喝酒好,是個好孩子。坐這麼久的火車,一路顛簸,肯定累壞了,你先去睡會兒,我去把那幾個老菜農叫醒,弄點菜,給你做點你最愛吃的飯菜。”
赫伽抬頭道:“有勞。”
樓梯扶手遍布灰塵,牆角掉灰,牆壁上裝飾畫已經斑駁顏色,分不清畫的什麼。老頭子端著煤油燈走在前麵,赫伽跟在身後,木製樓梯吱呀作響,空氣中有股發黴的味道,赫伽偶然回頭,身後老頭子的身影倒印在牆壁上,如同鬼魅。
“少爺這些年,你是怎麼過來的?”
赫伽道:“生活平淡而且枯燥,也沒什麼好說的,都過來了,不是嗎?”
“少爺能看開就好。”
老頭子打開門,房間很幹淨,沒有異味,老頭子點燃蠟燭,光暈推開夜幕的黑暗,挽起的窗簾,一張床,兩把椅子,一個茶幾,一張梳妝台上花瓶插著凋零的花,一張樣式老舊的衣櫃,床頭壁掛是一幅油畫,畫著一個微笑的女人。
老頭子尷尬道:“兒子兒媳回來就住在這裏,房間是小了點,少爺將就一晚,明天我會收拾一間大的房間。哦,對了,要熱水嗎?”
“不了,我洗過了才來見你的。”赫伽來回走動。
老頭子走到門邊,慢慢關門,探頭道:“少爺先休息,飯菜做好了我會叫你的。”
赫伽點頭道:“有勞了。”
門關了。赫伽渾身一震,這間房間裏彌漫著濃濃的死亡氣息,以他在鬥獸場與屍體打交道的經驗,這裏房間至少死過七個人,才會有這樣陰森的怨氣。他閉上眼睛,放緩呼吸,老頭子在下樓梯,腳步聲漸漸遠去。他取下一根蠟燭,在房間裏仔細觀察,梳妝台背後角落裏有血漬被擦拭過的痕跡,赫伽擦拭老太婆解剖後的血液不知道多少次了,雖然很隱蔽,角落很偏僻,他蹲下來,燭光照上去,一眼就看出來了。
接著,窗簾,床下,衣櫃,壁掛,地板縫隙到處都有血液被擦拭過的痕跡。
床腿上有指甲刮過。
還有鈍器錘擊的凹痕。
燭光照著壁掛,女人笑的無聲,恐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