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天被稱為該市物理學史上的嶄新一頁。在此後許多年關於教學改革的各種報道、年鑒、以及大小論文與學術專著中都可見這一天的影子。它從籌辦甫始便為人所稱道。小小一個市重點,一場奧賽前的模擬訓練,竟然請到若幹專家到場指導。包括臨近大學的教授,學界內的頂尖人物,而數家知名廠商,作為該次項目的讚助者,也理所應當地在貴賓席上zhan有一席之地。它的揭幕儀式雖簡短,卻是由副市長主持的。當那位白發蒼蒼的老人踏著紅地毯,走上高大的主席台,在他麵前,是鱗次櫛比的教學樓與氣勢恢宏的體育館。A中在教育界的霸主地位,再也無可置疑。
陳未萌在多年以後仍充滿向往地寫到這一天。在她的記憶中,這一天充滿了喜慶的色彩,充滿了氣球、彩旗和五彩繽紛的傳單。從來沒有見過那麼多鮮明亮麗的顏色,堆積在同一個日子裏。她是這樣回憶的:“媽媽上班了。下午爸爸帶著我去看開幕式。好多人在主席台上講話,每一個人講完了都有很多掌聲。我抬頭看天上,天上有好多大大的氣球,掛著長長的上麵寫著字的尾巴在天空中搖來搖去。……我問爸爸氣球裏裝的什麼讓它們飛那麼高。爸爸跟我解釋。周圍的掌聲太熱烈了,一陣接著一陣,我都聽不清爸爸在講什麼。”
“我還知道那一天的別的一些傳說。比如,原霞大哥哥就是在那一天初試鋒芒,脫穎而出,成就了他作為我們A中榮耀的第一步。”
“我相信那一天對他來說也是一個難以忘懷的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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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生了什麼事?”原霞問那群端著托盤伸長脖子等著看好戲的家夥。二零零一年夏日清晨的陽光斜斜映進食堂的大片玻璃幕牆,斑斑點點的光斑落在棕紅色的鋪地上,形成了橘色、酒紅、咖啡色與玫瑰色混合的點彩。有一片光剛剛落在人群中的那個女孩子的麵頰上,折射出星星一樣細柔的亮斑,因為她眼眶裏盈滿了介質。
桐山的兩位帶隊老師正陷於深刻而尖銳的論辯中,江訓像個白癡一樣在那裏看著兩位老師發呆。
“我的天啊!大清早的……”楊雷打著嗬欠擠進人群。
他起來晚了,一進食堂發現一堆人聚在一處,大感稀罕;擠進一看,發現是老栗正在跟老胡吵架,更是奇怪萬分;最後目光落在哭喪個臉站在中央的江訓,不由得猛揉眼睛——我不是做夢吧?惡夢啊!
正在這時旁邊在同學用筷子敲敲他肩膀:“雷哥啊,江訓是當你的替死鬼呢!”
楊雷無辜道:“幹我何事?”
那廝隻盯住他看,看得他做聲不得,不由地低頭順著別人的目光往自己身上看去。——起來晚了,沒梳頭,匆匆套了件T恤,又錯拿了昨天的,胸前老大一塊油漬,肩上一串墨點,——再加上那件衫子本身質地委實欠佳,沒洗兩次就褪色就褪得好像鋼筆淡彩……
“穿得比較……休閑。”楊雷笑道。
“如果老胡今天早上首先看到的是你,現在站在中間哭兮兮的人就不會是江訓了。”那人上下打量著他,搖頭歎息說,“江訓的服裝雖然貧困了一點,被老胡斥為故意出醜影響學校形象,但至少她那件地攤貨T恤還沒你的那麼髒……”
“老胡因為江訓穿得不夠好而罵她?”楊雷先是不敢置信地瞪大眼睛,兩秒鍾後他就接受了,“如果是老胡那個混蛋,幹出這種事來我一點都不吃驚……”
“老胡認為今天的開幕式很重要,”那人抱怨說,“媽的,要麵子就像A中那樣免費給自己的參賽隊員發製服啊!瞧人家穿著多精神!也不曉得他受了誰的氣,逮著誰都不順眼,老栗平時待學生嚴得像閻王,今天倒說了幾句人話。他衝著老胡就吼:‘你是帶他們來做題的還是來走台的?!別的老師都是在賽前鼓勵學生,你卻在那裏幹擾學生的狀態。你心裏不爽就拿學生出氣啊?!’老胡也激動,伸手逮著江訓的衣服叫囂,‘她家裏的情況我還不知道啊?她爸跟鄒天毅是一個道子上的,還會窮得開幕式上連件像樣的衣服都穿不出來?沒錢就申請貧困生補助啊!穿成這個樣子來拆台?我呆會在主席台上,看到自己學生穿得破破爛爛的,我不好過,你們就好過得了哇!’正在這時,老栗就幽幽地來了句,‘真正該拿貧困補助的,也未必從你那裏拿得到……’一聽這話,老胡不知哪來那麼大氣,一下子跳了起來……”
“謝謝,”楊雷拍拍那人的肩,“你是個很好的故事講述者,我會批準你去體育頻道的。現在我隻有一個問題——江訓到哪裏去了?”
不知何時,江訓從他們麵前消失了。
兩位老師舌戰正酣。
“媽的,欺負我家小訓,”楊雷四顧找不著江訓,略一沉思,衝那人笑道,“來吧,咱們來好好勸解勸解兩位老師,看能不能讓他們動起手來。我期待老栗揍老胡一頓已經很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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