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張口說道:“你要是把我當祖先,怎麼也得先磕兩個頭吧。”
他直勾勾的盯著我,麵帶微笑,完全察覺不到一絲恐懼。但是聽到我的話後,他的眼睛立刻瞪圓了,那瞳孔仿佛重現生機,雙唇顫抖地說不出話來。
我剛想讓他挪個地方,好讓我進去,他就忽然道:“孤魂野鬼也會說話了?”
我猛然察覺到,原來他是因為我腫脹的嘴和雙頰,把我當成鬼了,心裏罵了聲去你媽的,嘴上道:“老子是人不是鬼。”因為舌頭有些麻痹,這句話也念成了“襖子是人唔是鬼”,別提有多別扭了,他把我當成鬼也是我活該,估計我一照鏡子,也得把自己當成鬼。
他眼珠子都要瞪出來了,不可置信地看著我,我氣得壓根兒都癢癢,指了指自己的嘴,道:“中毒了,腫的!”
他眨巴了兩下眼睛,也用一樣含糊的口氣說道:“中……中毒?”
我終於忍不住了,罵道:“去你媽的,趕緊挪個地兒!”
我一開始看到洞口流出的血跡實在太多,完全沒想到他還沒死,按理說那麼多鮮血幾乎就是人體內血液的一半了,活著不太可能,就算現在還有意識,也是早晚得死的。但是我沒想到他的眼睛竟然在慢慢煥發神采,也不知道怎麼的,就感覺這個人還有救。雖然,我的理智告訴我他的眼睛就算多有神,流出那麼多血也沒救了,這很可能是回光返照。我帶了些醫療工具,隻不過沒準備血袋。
但我還是下意識地準備試一試。
他往洞窟裏縮了縮,雙腿伸直,後背靠在背簍上,那雙眼睛還是在盯著我,又對我道:“我沒見過你,你是什麼人?”
我好不容易才擠進來,一邊伸手掀他的褲腿,一邊道:“你可以叫我佛祖,也可以叫我耶穌,當然你叫我祖宗我也不介意。”
他一開始不知道我想幹什麼,但也沒力氣反抗,更沒有心思反抗,這時看我掀他的褲腿,他的腿忽然抽動了一下。我以為他要踹我,這要是被踹下去,我不摔死都是奇跡,就立馬按住他的腿,他這才道:“抽筋了。”
我道:“都斷了你還抽什麼……我操。”當我看到他的腳踝處時,忍不住驚呼出聲,他的腳後跟雖然全都是鮮血,但並沒有露出外翻的傷口。我忍不住伸手摸了摸,發現根本沒有利刃切斷韌帶的傷口,他的腳是完好無損的。
但我卻摸到了一根塑料管。
我忍不住眯起眼睛,看著眼前這個神色疲憊,仿佛回光返照的人,抓住塑料管往外一拽,沒拽動,倒是把他整個人拽出來不少。
他閉上了眼睛,那模樣似乎是在等死,但是卻讓我感覺很危險,眼睛始終不敢離開他的臉,手又把褲腿往上翻了兩翻,順著小腿肚往上摸去,又摸到了一個軟塑料袋。
我抓住塑料袋,用力往外一扯,總扯下來了。估計把他弄疼了,他眉頭輕微的皺了一下,但還是沒有睜開眼睛。
這是一個血袋。
血袋連接著的塑料管被打開了,血已經流光,另一隻腿上,恐怕也綁著血袋。
這時,我忽然聽到劉命的聲音在耳邊響起:“還有人活著?”
我猛地回頭,就見到劉命的老臉出現在洞口,嚇得我一個哆嗦。看他上來了,我總算鬆了一口氣,也沒回答他,低頭看這人的雙腳。他的兩條腿上,不止綁了兩個血袋,還有塑料管往上蔓延,估計是綁在大腿上了。
我道:“這是怎麼回事?”
那人還是不睜開眼睛,有氣無力地道:“我都不知道你問的是哪件事,怎麼回答這是怎麼回事?”
我剛想問你的腳是怎麼回事,轉念一想,這個問法也不對勁兒,我根本不知道別人的腳是怎麼回事,他跟其他活人死不同,沒有受傷,但就算他回答我,恐怕我也聽不明白。我索性道:“你們是怎麼回事?”
他沉默著,跟睡著了一樣。我看不到他有任何外傷,所以也不知道他的這種瀕臨死境的疲憊是怎麼引起的,心頭更加疑惑,又道:“我們發現你們被當成了祭品,來救人的,可惜隻看見你一個活著的。”
他這才緩緩睜開眼睛,那種疲憊又深了幾分,好像睜眼都是很困難的事情。該死的,我爺爺走的前一天也不至於像他這樣。
他道:“你們是外來人?”
“沒錯。”
他忽然笑了起來。那張臉其實很平凡,但是他一笑,卻很有魅力,讓人如沐春風。他道:“太好了,我還以為我要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