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4章 《詩經》的作者、時代及地域(1)(1 / 3)

第一節詩的產生

最早的詩歌是如何產生的呢?世界各民族的詩歌發展史都以翔實的材料向世人表示:人類最早的詩歌是勞動歌曲。它起始於勞動的呼聲,又演變為呼聲與語言的結合。如《淮南子·道應訓》所說:“今夫舉大木者,前呼邪許,後亦應之。此舉重勸力之歌也。”布赫爾在《詩歌及音樂的起源》中論述道:這些歌的助音所代表者,乃是與工作不可解地聯係著的那些天然聲音的混合。所以野蠻人在工作時的歌調的第一次嚐試,並不是根據了作詩的一定規律,而把他們想到的詞句集合起來,以便把他的意思表現得最美麗、最為顯而易見,而是把半野蠻的聲音排列為一定的順序……

但是這樣的“勞動號子”式的詩歌,畢竟過分粗糙,而且不定型。文化人類學者考察的結果是,世界各個民族詩歌最主要的起源是原始宗教祭歌。如古希臘在舉行酒神祭典時,主祭者和信徒們,披戴著葡萄枝葉或其他植物的枝葉,在豎琴的伴奏下,狂歌曼舞。後來就從這祭典儀式中產生了抒情詩,又產生了悲劇、喜劇。中國的情況與此相類似。中國原始宗教中“萬物有靈”的觀念,催生了不少的祭典儀式,在這些形形色色的儀式上,人們載歌載舞以娛神和自娛。《尚書·堯典》所記之“擊石拊石,百獸率舞”、《竹書紀年》所言之“帝嚳之時,擊鍾磬,鳳凰鼓翼而舞”。《呂氏春秋·古樂》篇所載之“葛天氏之樂,三人操牛尾,投足以歌八闕”等,都為我們描述了荒古時代圖騰部落歡歌狂舞的場麵。這種以歌伴舞、以舞助歌的形式,便產生了最早的詩歌。清人阮元考證《詩經》中的“頌”,原來是訓作“舞容”,就是說,《頌》是詩和歌舞的結合。我們知道,頌詩主要用於祭典,祭典離不開且歌且舞,把“頌”解作“舞容”,是合乎情理的。朱光潛先生指出,漢魏樂府詩中有《鼓吹》、《橫吹》、《清商》等名稱,都是以樂調名詩。這些事實也表明,詩歌、音樂、舞蹈乃是同源的,最初是一種三位一體的混合藝術,隻是發展到後來,三種藝術漸漸分化而呈獨立之勢。

當然,詩歌如果總是停留在伴舞或作為祭典的手段,那麼中國以及世界各國的詩歌就不值一提了。隨著詩歌的獨立,詩歌漸漸被用來表達人們的情感,中國古人很早就注意到了詩歌與情感的關係。

《尚書·堯典》說:“詩言誌,歌永言,聲依永,律和聲。”《漢書·藝文誌》也說:“哀樂之心感,而歌詠之聲發。”所謂“誌”,即心之哀樂。唐孔穎達《毛詩正義》明確指出:“蘊藏在心,謂之為誌;發見於言,乃名為詩。”詩就是用來表達內心感情的。《詩·大序》對這個問題作了更透辟的闡述:詩者誌之所之也。在心為誌,發言為詩。情動於中而形於言,言之不足,故嗟歎之;嗟歎之不足,故永歌之;永歌之不足,不知手之舞之,足之蹈之也。情發於聲,聲成文,謂之音。

宋代大儒朱熹是這樣引申這一段話的:

或有問於予曰:“詩何為而作也?”予應之曰:“人生而靜,天之性也;感於物而動,性之欲也。夫既有欲矣,則不能無思;既有思矣,則不能無言;既有言矣,則言之所不能盡,而發於谘嗟詠歎之餘者,必有自然之音響節族(奏)而不能已焉。此詩之所以作也。”

情感既是人類與生俱來之物,總得給它以發泄、表達的機會。先民時代是這樣,所謂“饑者歌其食,勞者歌其事”;文學發達時代也是這樣,所謂“嘉會寄詩以來,離群托詩以怨。至於楚臣去境,漢妾辭宮;或骨橫朔野,魂逐飛蓬;或負戈外戍,殺氣雄邊,塞客衣單,霜閨淚盡;或士有解佩出朝,一去忘還,女有揚蛾入寵,再盼傾國。凡斯種種,感蕩心靈,非陳詩何以展其義,非長歌何以騁其情。使貧賤而安,幽居靡悶,莫尚於詩也”。詩歌發展的曆史證明,詩是人類情感最好的載體之一。

第二節龐大的作者隊伍

《詩經》是中國第一部詩歌總集(稱“總集”隻是因為它彙集了周代大多數詩歌)。據張啟成《詩經逸詩考》統計,《詩經》之外,篇名、詩句俱逸的,有14首,篇名存而辭逸的有27首,篇名逸而詞存的有38首,篇名、詞俱存的有17首,共計98首。比如《左傳》隱公元年記鄭莊公和其母親在隧道中相見的情景:公入而賦:“大隧之中,其樂也融融。”薑出而賦:“大隧之外,其樂也泄泄。”《左傳》襄公四年,邾人、莒人伐鄫。臧紇救鄫,侵邾,敗於狐駘。……國人誦之曰:“臧之狐裘,敗我於狐駘!我君小子,朱儒是使!朱儒朱儒,使我敗於邾。”這些詩都沒有被收入《詩經》。這就是說,《詩經》的逸詩幾乎占了現存詩集總數的三分之一。

梁啟超先生在《要籍解題及其讀法》中,很有感慨地說:“現在先秦古籍,真贗雜糅,幾乎無一書無問題;其真金美玉,字字可信者,《詩經》其首也。”這一段話對《詩經》的評價有兩方麵:一、《詩經》的價值性。在光輝燦爛的中華文化寶庫中,《詩經》是光芒四射的珍品;二、《詩經》的真實性。在琳琅滿目的先人珍籍中,《詩經》頗為可靠、非為贗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