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朱被急召到閘北長青樓為蘇三診病,在大致看了看她的狀況之後,建議立即轉到英國人的聖瑪麗教會醫院進一步診治。
此前,白九棠為了防止英租界的便衣巡捕在袍哥會頭上來大做文章,責令白門子弟回公寓待命。
而今落得無人差遣,亦無車可用,隻得懷抱準妻,坐上人力車招搖過市,穿過英租界的馬路、支路和弄堂,曆經了萬般丟臉的一段路程,才抵達了教會醫院。
主治大夫是個紅鼻子、藍眼眸的白胡子老頭,他神色嚴厲的講著洋文,不知是在陳述病況還是在指責家屬,白九棠聽得一頭霧水,恨不得衝出去抓個翻譯官回來。
隨後,進來了兩名修女模樣的護士,她們帶著一種懷疑的目光,怨毒的審視著白九棠,看得他毛骨悚然,幾欲爆發。
良久之後,其中一個護士用蹩腳的中文開口說道:“白先生,******的頭,受到過外力撞擊,有輕微腦損傷的症狀,我們有必要將她保護起來。如果您有任何異議,可以向法院提起申訴,或是找尋一名社會擔保人,證明您未曾向她施過暴力!總之,在此之前,您不能帶她離開!”
“撞擊!暴力?”白九棠愣了一愣,克製不住高聲嗬斥道:“媽的!憑什麼將罪名扣在我頭上?你們以為自己是上帝啊?”
大夫和兩名護士被他的吼聲震得頭皮發麻,快速閃離了病房。不久,幾個穿著警衛服飾的華人推門而入,擺出了要驅逐他的樣子,白九棠臉色一變,抬手摸到了別在腰上的槍把。
於蘇三來講,就算再闖三五個大漢進來都不及他這個動作可怕。她心下一驚,急忙撐起身來勸解道:“為什麼你們都不給人說話的餘地!我不過是在家裏摔倒了而已,跟我先生沒任何關係!”說著,又忙不迭的揚聲喚道:“九棠——九棠!!你說話呀!”
白九棠緩緩放下了手來,壓著性子開口道:“沒錯……客廳的地板才打了蠟,我太太急著出門……所以……”
他邊說邊後退了兩步,在床沿邊坐了下來,望著猶猶豫豫的警衛們,稍事又說道:“你們放心,我現在不急著帶她走!請你們先出去,不要打擾她休息!”
聽到白九棠心平氣和的跟對方協商,蘇三長籲了一口氣,朝那些警衛擺了擺手:“謝謝你們!請讓我好好休息一會兒!”
來人低聲商討了幾句,有禮的向蘇三欠了欠身,離開了這間單人病房。從他們的神態來看,對白九棠依舊持懷疑態度,必然還會再來“搗亂”。
房間裏暫時安靜了下來,意料之中的質問登場了。
“你怎麼會受到撞擊?”白九棠站起身來轉了半圈,兩手俯撐著床沿,居高臨下的凝視著病床上的女人。
蘇三心怯的眨了眨眼,沉默了片刻,開口說道:“我若毫不隱瞞的告訴你實情,你能不能答應我心平氣和的聽完它?”
有了今天的經驗教訓,她深知惹不起白大老爺,現在交代清楚了,日後就不必擔心穿幫,更不必鬧得不可收拾。
“當然!”白九棠緊鎖著眉頭坐下了身來。
聽得他應承了下來,她便精簡扼要的將昨夜的事敘述了一番,枝末細節的地方一筆帶過,不敢多做描述。
那邊廂既不摻言打斷,也表現得較為平和,可聽完後卻立刻武斷的說道:“你要的那份名單,我這裏有!今後我的公事,你不要插手了!”
蘇三掠起眼梢看了他一眼,壓下心頭的不平,鎮定的反問:“你知道的是一個人名、一個表皮,有何用處?”
白九棠偏低頭顱,冷峻的盯著她:“他們跟我本來關係就不大!你所謂的詳細資料,不過是多個地址而已,那又能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