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刻之後,堂中傳來了蘇三平鋪直敘的聲音“我道是什麼了不得的大事,竟要鬧到九棠冒犯尊長!原來不過是納個妾而已!”
說罷,輕抬下顎掃了雅岑一眼,不緊不慢的開啟了粉唇。 “雖說這是小事一樁,但也要你情我願才行。輕言婚嫁不像是九棠的做派,我有理由相信這件事並非出自於他的本意。說到這裏不得不提一句,家宅是白相人的大後方,哪能什麼女人都往家裏娶!”
語落,側起那張青蔥的臉龐,朝白九棠老氣橫秋的問道:“九棠,我說得沒錯吧?!”
聽聞媳婦說得頭頭是道,白九棠差點沒爽上天,但見協同作戰的號令傳來,忙不迭煞有介事的聳了聳鼻梁,“說得好!真他M精準!”
小夫妻偷偷對視了一眼,正當為了配合得當而暗自高興,雅岑那清幽的嗓音卻撕破了這和諧的一隅。
“此事確非九爺之意,也無關季老爺子之意,隻是雅岑顧念到未出生的孩子……不管怎麼說,如果九爺和夫人都不願接納雅岑,雅岑自是不會再糾纏下去。”
蘇三腦子裏再度嗡的一聲響!
——她說什麼來著?!什麼未出生的孩子?
一旁的白九棠驟然呆滯,眼前的季雲卿宛然歎息,整個客堂中安靜得鴉雀無聲,幾乎能傳出每個人呼吸的回音。
分秒之間,這個戰場上隻剩下了兩個女人尚有一絲戰鬥力。
蘇三感到自己的體溫在不斷下降,最終跌破底線,至使全身結冰。
在零攝氏度的森寒中聚集能量,是一件極其被動的事,然而她手執“帥印”,正在固守城池,不得不竭力武裝自己,在冰凍到麻木的前一秒,披堅執銳的發起了攻擊。
“你說你懷了九棠的孩子?這可有證據?!”
雅岑頓了一頓,頗有教養的頷首回應:“中醫西醫都鑒定過了,夫人還需要什麼證據……”
此言聽似哀怨委屈,卻透著一股得意,蘇三秀眉緊蹙悉心咀嚼,繼而啼笑皆非的鬆開了眉心:“不是吧?敢情我家九棠成了這世上唯一的男人?誰家的姑娘被弄大了肚子都可以栽在他頭上!?”
此話不無道理,確診懷孕並不能證明白九棠與此事有幹係。這置疑放到現代再正常不過,可放到近代就不盡然了。即便是個出身青樓的女子,找上門來已有幾分豁出去的意味,豈能擔得起這種質疑。
雅岑微微一愣,臉色煞白的泛起了淚星。
季雲卿將其看在眼裏,亦憐憫在心裏,終是調開視線瞪了瞪蘇三,開口訓斥道:“我怎麼以前沒發現你這麼容不得人?所謂的賢惠得體,最起碼得有個寬容的心境,你怎能口無遮攔咄咄逼人!這檔子事情那小赤佬自己心裏有數,如果純屬子虛烏有,他怎會不敢吱聲?”
這話一說倒是提醒了蘇三,她橫過眼波瞥了丈夫一眼,但見那沒出息的臉色鐵青、眼冒火星,似乎又快要抓狂了,不禁重重的翻了個白眼,裝出一副順從的模樣,朝季雲卿說道:“季師叔說得是!怪我措辭不當,冒犯了雅岑姑娘!不過,既然我嫁了九棠,就得事事為他著想,而今隻想替他把好這個關,向雅岑姑娘核實幾個問題,倘若她能答得上,我便應了這樁婚事!”
季雲卿癟著嘴看了看她,勉強點了點頭:“虧你還記得待自家男人好!也罷,你問吧!”
蘇三醞釀了半餉,忽而揚了揚秀眉,說道:“季師叔,我有一個不情之請。”
季雲卿不耐的揪起眉頭,從鼻子裏哼了一聲:“講!”
那邊廂落下眼簾想了一想,慎重的說道:“如果可以的話,我想請除您之外的其他人回避一下,另外,請您待會兒別插口!”
季雲卿疑惑的瞅了她一眼,繼而萌生了一絲好奇,隨即抬手一揮,下令道:“師爺,把大家都帶出去,隨便把醫院的人送走。”
白季兩門的人愣了一愣,稍事跟隨師爺龔魚貫退出了客堂。大門在最後一個離去的人手中緊閉,屋子裏僅剩下了兩男兩女。
蘇三滿意的調整著鼻息,環顧了空曠的客堂一遭,蓄勢待發的眯了眯眼睛,“雅岑姑娘,恕我冒犯,我想問一問你,既是跟我家九棠睡了一晚,你總該知曉他的一兩件習性。不知可否講來聽聽!”
這一問猶如晴天霹靂,白九棠聽得哐嗆一聲,被炸雷劈成了兩半。
這不正是他當初用來對付邵玉芬的招數麼!怎麼讓蘇三搬到這兒來了?怪不得她要先清場後問話,原來是涉及了隱私問題!
念想中越發有些納悶兒,想當初她並未經曆此事,爾後也未曾聽人談及,難不成是自己琢磨出來的?
如果真是這樣,那可算是“什麼鍋配什麼蓋”,亦可稱作“一個蘿卜填一個坑”,橫豎是上上層的婚配,契合得令人可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