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忐忑 (一)(2 / 2)

1961年8月21日醫院醫療組如期深入農村,彭誌強這三個字醒目地寫在醫院文件上,他將再次走入農村扶助窮困地區的疾病蔓延,他是醫療組組長。作為醫生,他是優秀的,日夜戰鬥在一線。

許青對丈夫不遺餘力的支持是他堅強的後盾,他們的心思是相同的為人民服務,這讓圓圓更是依托在阿婆的懷中。

他們下班後走到了木屋,看著已熟睡的又是一個星期見不到自己的圓圓,和象親人樣的九阿婆,他深感愧疚。

他倆疲憊地回家了,那一夜他很早就入睡了,第二天天沒亮就登上了醫療隊的汽車。

經過幾個小時的奔波,一路上望著鄉村的田野幹枯荒野,顆粒無收,望著路邊破爛石磚房門邊骨瘦如柴的農民兄弟,他痛心疾首。

這是一場怎樣的無聲的戰爭,心態平和的等待經濟複蘇的人們,是多麼渴望粒米入肚來臨的日子。

他無法想象畝產十三萬斤糧食從何而來,每天的報紙上的第一版糧食大豐收的場景火紅的場麵在哪裏,這些多得不能再多的糧食藏到了哪裏?

他對於這種脫離實際的虛假報道是深惡痛絕,多少個為什麼在他的心頭懸繞,他心裏有種衝動的欲望,他想揭露這種浮誇風對勞動人民的傷害,可是他又知道他個人的力量又是多麼的渺小,他從何下手。

憑他的個人力量唯一能做的事,把垂危的生命從死亡線的邊緣拉回來。盡管他是外科醫生,此次卻是兼具有內科醫生的責任,包羅萬象的來處理各種落後的農村醫療的疑難雜證,雖然時間短暫,應對村莊是有幫助的。

車子進入村莊,醫生們紛紛穿著白大褂下車。這時幾個背槍的民兵走了過來,其中一人大聲喊道:"出示你們的證件,常規檢查,嚴查五類分子繞亂村莊秩序,危害村民健康。"

那種嚴厲的盤查口吻,更顯得這是一個健康加饑餓雙重磨難的村莊,似乎天也比別處更灰暗,一切都死沉沉的沒有生氣。

一個餓得什麼都亂吃的村莊,人都敢吃,那其他還有什麼不敢的?上吐下瀉得讓人心慌,虛脫痢疾的蔓延已不知帶走多少可憐的生命。

村頭入口人來人往,進村被一個個盤問著,饑民的四地逃荒,這設的關卡掐斷了一批批流亡的人群。彭醫生卻心生奇怪,這些民兵哪來如此旺盛的體力,與眾人的無精打彩是天壤之別啊!

站在路邊的關卡,民兵的聲音宏量勢如麵敵,被查村民迅速地接受著檢查,餓得連說話都是那麼的微弱,邁腿都是那麼的艱難,眼裏仍閃爍著希望,並朝著今天心中燃起希望的衛生院走去。

剛剛落座的醫生們,迎來了村民的蜂擁而至,他們汗流夾背地就開始了工作,來不及抹汗,更莫說喝口水,嘴皮幹渴的就拿起了手中的聽筒,專注的眼神令人敬佩,他們已顧不得今日的舟車勞頓。

村莊裏農民的苦日子比醫院急診的病人更悲催!沒有一個不是黃皮饑痩,卻還稀稀拉拉得全身有氣無力的樣子和如等待救星般的神情,又是那麼的衰怨。

“醫生,我隻等死了,沒吃的,隻差腸子沒有拉出來了。”一位五十來歲的老伯無助地說。

聽到這個,彭醫生一下子就哭了,他用白大褂的袖子拭去淚水,道:“大伯,你再堅持堅持,會下雨的,有收成,就有糧食了,就有吃的了,這拉肚子的病,我一定和其他醫生一起為你治好!”

“你真是個好醫生,可這日子的確不是人過的,你說我們苦不苦,種糧食的無糧吃。我知道我的日子不多了。”

“你千萬不能泄氣,一切會好起來的,隻要有信心,什麼病都可以治好的。”於是彭醫生示意著護士帶著大伯進了衛生院裏屋,上了吊瓶。

唯獨強壯些的民兵還有著十足的精力,這時已是躲得遠遠的站著,有著生怕痢疾傳染給自己的懼怕。他們漠視得與這裏的情景有著格格不入。

兩個時辰下來,累趴了的醫生手在發抖,心在流淚,真是三分天災,七分人禍,慘絕人寰,無言以對!

外戰倭寇八年苦,保得江山一片紅

砸鍋鑄鐵大煉鋼,蒼涼荒野顆粒無

稻田畝產上萬斤,上級指揮喜開懷

雄心壯誌大生產,得意忘形卷浮誇

呼天號地勞眾疾,新舊社會沒兩樣,

上蒼欲問何所意,隻等醒時夢中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