Ⅰ
如同隧道般的下水道彌漫著一片青白色的光芒。有二十艘地球軍的武裝快艇正在裏麵破浪奔馳著。他們是為了要討伐潛入下水道內的武裝遊擊隊,才到這個賽安行星的地底下來的。
“熱反應變得如何了?”
“越來越厲害了。不過……”
“不過什麼?”
“有一點混亂無序。我想可能是有幾艘小艇來來去去的關係吧。”
“好!千萬不可太大意。把他們通通包圍起來,一口氣將他們全部擊沉,一艘也不準留,也不允許你們失敗。”
指揮官下令的方式很沒個性,但卻能從中體會到整個事態的嚴重性。進入西元二五○五年,賽安的遊擊隊四度地擊敗地球軍,並不斷地重複破壞他們的軍事設施。如果,這一天地球軍再度敗北的話,地球軍的威信將會受到嚴重的傷害。
不久之後,地球軍的武裝快艇群在下水道的深處和“敵人”碰麵了。他們是靠著熱感應器偵測到敵人的存在,所以,當他們用肉眼親眼看到“敵人”的時候,不禁“哇!”地叫了一聲。
映入他們眼簾的是廢艇被油包圍住,並燃著熊熊熱火,那根本不是設備完整的武裝快速艇。地球軍的熱反應式追蹤感應器竟被最原始的欺騙招術給騙了,而地球軍士兵們現在就隻是呆呆的望著自己緊迫而來的“敵人”。不愧是身為指揮官的士官,他最先領悟到事態的嚴重性。
“我們被誘拐進來了!”
歎息的聲音中帶有敗北的失落感,指揮官向著麥克風大聲呼喊。
“撤退!這裏很危險!”
但是因為武裝快速艇一集合在一起,馬上就動彈不得了,再加上那裏有五條不規則型的水道交叉穿梭著,而每條水道上的水流量和流動速度都有些許差異,複雜的水流動態很清楚地一眼就可以看出,在這種情況下,指揮官也隻能驚訝地久久說不出話來。正當他要下達命令時,突然有一道閃光閃過,火箭彈在指揮官乘坐的武裝快速艇船舷邊爆炸了。
水柱和火柱不斷地噴出,火的灰燼和飛沫從頭頂上灌下來。武裝快速艇隨波搖擺不定,士兵們也慌慌張張地將速度減慢。因為船身互相撞擊又再度產生波動。指揮官對自己屬下的糗態氣忿不已。
“冷靜點!你們這些飯桶!”
一瞬間,自動步槍的火線飛過來了。槍聲約慢了半秒鍾後出現。淡熒光青紅色劃破了地底下的空間,朝地球軍的武裝快速艇集中飛來。船身中彈,子彈到處亂彈。
不聽傳出慘叫聲,地球軍士兵一一被擊倒,橫躺在甲板上滾來滾去,或是一個後空翻就從船緣摔倒水裏去了。
充滿了血腥味的武裝快速艇船身,在持續遭到射擊下冒起煙來了。一瞬間,眼前一片橘紅色的視野,驚人的爆炸聲再度震天響起。敵人將火力集中射擊武裝快速艇的機關部,武裝快速艇也因此紛紛燃起熊熊大火而後爆炸。黑煙和慘叫聲的漩渦在水麵上不斷地擴大。
“反擊!”命令聲和大家呼喊著救火的聲音交替著,地球軍的指揮係統已經亂成一團了。
地球軍的火線朝著遊擊隊所潛藏的岩石陰影方向延伸過去,但是因為處在狹隘的水域裏,互相擁擠的武裝快速艇,幾乎無法有效地發揮他們反擊的效果。反而是因為他們太過於密集的關係,讓遊擊隊的集中火力攻擊收到極佳的成效。一發火力就可以擊倒數位士兵,中槍聲和慘叫聲此起彼落。
“後退!快點後退!”
當指揮官拚命地喊叫的時候,所有的地球軍部隊已經混亂到極點了。陷入爆炸漩渦中的武裝快速艇死命地試著要逃脫。當四周的武裝快速艇試著要向後退的時候,卻因為粗心大意地在方向盤一切換後,撞上自己同隊的武裝快速艇。所有的武裝快速艇的船首都各自朝向不同的方向,因此根本動彈不得。
又再度引起爆炸了。爆炸聲響徹雲霄,快艇的碎片和火灰及煙霧向士兵們襲擊而來。
熱反應式的火箭彈又飛過來了,密集困在一起的武裝快速艇接二連三的爆炸。金黃色和橘色的火焰在舞動著,有一部分突然升高向上蔓延,幾乎要將這個拱形的下水道的頂部都吞噬掉。
二十艘的快艇已經被擊沉一半了,剩下的一半受到半沉沒的快艇的阻撓,無法動彈而同樣被火勢和煙霧包圍著。放棄反擊念頭的士兵們為了避免自己被燒死,紛紛跳入水裏。
此時伯利少校本來試著要把從自己身邊逃離的士兵們押住,但沒想到身體一下子失去平衡,就在一聲慘叫後掉進水裏。
其中有一位士兵好不容易將頭探出水麵,沒想到,一顆子彈飛過來,擊碎了士兵的下顎。整個臉下半部流血不止,士兵就這樣無聲無息的往後一仰,再度落進水裏。
在火炎、煙霧、槍聲和悲鳴聲都稍微平息後,伯利少校已經遊了好幾百米的距離,並緊抓住岸邊的一塊岩石不放。他的右肩在他掉落水中的時候擦撞到武裝快速艇的螺旋槳,所以受傷流著血。此時,遊擊隊發現他了。大聲一吼,手裏握著槍械的數名男子望著剛上岸的伯利少校。
紅發黑眼的年輕人是遊擊隊隊長。他將右手拿著的自動步槍頂著伯利少校的臉。
“辛苦了,隊長!雖然你並不是近代的奧運選手,卻蠻能跑,也蠻會遊的嘛!”
被嘲諷一番卻沒有反駁的伯利少校隻是拚命地喘個不停。手槍已經掉到水裏了,所以根本也無法還擊。
“我不想逮捕你。先不說以後,就講現在這個時候好了,你是要戰死在這呢?還是想逃離這裏?要選哪一個?”
紅發少年通過槍口,用可怕又冷淡的眼神看著少校。而伯利少校依然緊抓住岩石,有氣無力地咒罵他們為混帳賽安人。紅發年輕人像鄙視他一般地笑了笑之後,就把槍移開了。
“我也不會殺你!快點遊回到你隊友身邊,一起逃回去吧,要處罰你的將是你的長官!如果他隻是罵你無能的話,那就算是你的福氣了。”
轉過身,遊擊隊隊長從少校的視野中消失。伯利少校仍然緊抓住岩石,顫抖不已。水很冰冷,但是他看著遊擊隊隊長的眼神比這水更冷。
“贏了!贏了!我們又贏了!”
“本來想認輸就算了,沒想到我們又贏了。”
大家互相擊掌,歡欣鼓舞地搭著肩唱起歌來了。下水道裏充滿著一片宛如贏了一場運動賽那般熱鬧的氣氛。
“地球軍真是軟腳蝦!”
“不!他們不是軟腳蝦,是白癡!”
這種辛辣的諷刺嘲笑聲不斷湧出。
當中,有一個穿著野戰服的清痩年輕男子用雙手撥開人群,走向某個人的身邊,並抓起那個人的手腕。
“狄卡?菲絲是勝利的女神。因為有你在,我們才能取得勝利的。”
“我隻是一個平凡的女孩子兼餐廳服務生而已喲。貝伊,希望你不要太過於稱讚我!”
苦笑著回答的是留著中長黑發、有著一雙炯炯有神的綠色雙眸的年輕女孩。她和男生們一樣穿著野戰服。
“才不是這樣呢!你那裏平凡了呀?”
“一個平凡女孩會讓人覺得有不平凡的地方,隻是因為跟得上時代的潮流而已。你也是一樣呀!所以,不是隻有我看起來很特別喲。”
雖然狄卡想要甩掉被抓住的手,但貝伊卻不肯放手。在他的雙眼中所顯露出的熱情,不難了解他並不單單隻是把狄卡當作同伴看待而已。當狄卡大聲喊叫時,有個人影出現在他們身邊。
“如果你真的認為狄卡是不平凡的女孩,那你就不應該有想要獨占她的念頭。我們大家都在等著狄卡的回複喔。”
一位有著黑發金褐色雙眼,和狄卡同年齡的溫柔男孩如此開口說道,貝伊就害怕的將手鬆開,心不甘情不願地離去了。
“謝謝你,琉霖!你真是幫了我一個大忙。”
“不客氣!”
黑發少年溫柔地笑了一下,然後舉起雙手跟紅發少年打招呼,這位紅發少年也就是奈德?伍德。在奈德舉起手回應黑發少年的時候,琉霖就對狄卡眨了眨眼。
“加上培特羅夫,我們四個人好不容易才一起熬過來的呀。希望今後也可以一直在一起就好了。”
在狄卡聽來,琉霖說的這句話並沒有什麼特別的含意,隻是對未來有所期盼,如此而已。
現在是盡情享受目前勝利的喜悅的最佳時機。
西元二五○五年九月。賽安行星仍在地球軍軍政直接的管製下,對於這種情形,深紅黨也將繼續以武力進行抵抗。
Ⅱ
去年,二五○四年,賽安行星被卷入了一場名為“一個月的紛爭”的動亂裏。那是因為以獨裁者自居的亞雷薩德羅?迪亞斯老先生發布了完全獨立宣言而招致地球軍的武力介入,最後遭到自己屬下傑伯羅夫的暗殺。那一次,賽安沒有獨立成功,反而遭到地球軍隊的管製。
“賽安是給其他行星最好的警告。”
這是地球軍隊最初的目的,所以他們管製賽安是采取殘忍的高壓政策。
由思迪嘉中將帶領的賽安軍政總部,發布了全國進入戒嚴指令,將所有的言論或集會等自由都封殺掉。在迪亞斯時代被認同的歌曲或電影也都禁止播放,立體電視也受限到隻剩下一台而已。全部的市民都要被強製用指紋和DNA等入身份,如果沒有隨身攜帶識別卡的話,所有的行動都會遭到禁止。地球軍的士兵們也擁有不需要拘捕令就可以逮捕市民的權力。
“在迪亞斯時代,我們還過得比較好一點。表麵上看起來像是很嚴格的樣子,但至少還有可以喘氣的空間。”
然而,在地球軍的管理下,連那個可以喘氣的空間都被奪走了,大家隻能活在沉悶緊張的空間裏。就連歌手的演唱會現場都有負責監視的士兵在場,他們主要就是要確認是否會有任何反軍隊的歌詞出現。
“軍隊是不是把賽安視為私有的殖民地呀?不管怎麼說,這些都是違反民主政治的原則呀。”
雖然從地球政府內部傳出了這樣的聲音,但軍隊依然無視於這些聲音的存在,反而繼續施予高壓政策。而賽安人民感到最痛苦的是配給製的問題。麵包、肉、酒、咖啡、藥品都是用配給的,甚至連內褲都是用配給的。
這些軍人認為隻要能掌握經濟大權,就可以掌管全部,所以他們也認為隻要竭盡所能來壓製市民生活上的一切,就能管理經濟活動,特別是貨物的流通。
“隻要能完全控製物資的話,也就能夠斷絕遊擊隊的補給線。換言之,隻要可以完全斷絕遊擊隊那些家夥的補給線,進而讓遊擊隊活動都終止之後,到時候就算不統治經濟活動也無所謂了。”
雖然地球軍有這種理由,但是在賽安人民看來都隻是“牢騷的爛借口”,賽安人民議論掌管物資的地球軍就是想要把東西私吞、走私到黑市裏。
內部壓力越來越高,反彈也會越大。民眾的不滿增強的速度是任誰都想象不到的。
就某個方麵來說,死去的迪亞斯老先生已經成功地扮演了造成地球政府和賽安之間隔閡的角色。然而,隨著迪亞斯的死亡,地球政府的姿態也一一暴露在賽安人民眼前了。
然而地球軍卻認為賽安人民有著強烈對地球政府的敬畏和服從的意念。隻是,強者永遠不會懂得弱者的心情。
不久之後,就發生了黑拉伯利斯大學校長迪伯亞被拘捕事件。
當時的獨裁者亞雷薩德羅?迪亞斯雖然知道迪伯亞校長是站在反政府的立場,卻不認為有必要將他逮捕入獄。他明白迪伯亞校長不隻以學者的身份馳名賽安,在賽安的市民社會中更是一位非常受到愛戴的人物。所以,將他逮捕入獄不但隻會招來市民們的反感,更會增加迪伯亞的人望聲勢。
但是地球軍卻完全不在乎這一點,反而將迪伯亞看成是反抗地球的社會中懷榜樣,所以才將他逮捕入獄來警戒賽安人民。不隻是迪伯亞校長,其他的學者、新聞記者、社會運動家以及作家等四千人都被列入黑名單內,從當中的一部分開始慢慢地將他們都逮捕入獄。更有好幾個無知可笑的例子是,如果被列入黑名單中的人已經死了,和那個人同名同姓的也會被抓起來。
當地球軍的憲兵(MP)闖入迪伯亞家中的時候,寄宿在迪伯亞家中的四位食客中的三位男生早已經躲到地底下去了。隻留下狄卡?菲絲照顧著生病的迪伯亞夫人,她便借著這個機會隔著牆壁,偷聽著迪伯亞校長和士兵們的談話內容。
“以賽安人的身份來抵抗地球人,真的是太過分了。”
“我的祖先也是在地球出生的喔!”
“你是那些因為沒有辦法在地球上謀生、無法適應地球社會才流落到這偏遠的賽安來的那些人的子孫,不要把我們和你們混為一談!”
憲兵們並沒有以應有的禮貌態度來對待迪伯亞校長,也沒有對他抱有任何敬意。當迪伯亞要求要穿西裝時,他們還踹了他一腳,就讓他直接穿著毛衣,將他的雙手銬上手銬後帶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