培特羅夫覺得他可以感受到這一點,已經有相當大的進步了。
“如果能漂浮還好,要是沉下去的話,一切就都完了。因為,隻要能漂浮著,就能看得到潮流的方向,也看得到可登陸的島嶼之類的,不是嗎?”
“就算登上那個島嶼,萬一是個無人的荒島,那又有什麼用呢?就像你們一樣。”
“喔!已經有力氣挑語病了呀!真是個好現象。”
魯西安那帶刺的語氣並沒能動搖培特羅夫。
“沒有必要緊張啦。我在像你這個年紀的時候,完全沒有想過什麼賽安的未來之類的事情。一考完試後,就隻會馬上邀約女孩子去看電影。了不起就是想這一類的事情而已。”
“如果隻能想這些事情就好的話,那當時的賽安一定非常和平吧?”
“正是如此!”
培特羅夫如此回應了魯西安的問題。談話的對象是培特羅夫這種彪形大漢,魯西安根本無法鎮靜下來。雖然魯西安自己並沒有感覺到這一點,但他確實感受到自己在體格上和培特羅夫真的是差了十萬八千裏。
培特羅夫繼續說下去。
“風就是因為會吹,才叫做風。如果一停到某個地方的話,就隻會造成那個地方的空氣不流通。接著,再度強烈吹起的話,所造成的災害就更大了。適可而止對政治而言,是永遠需要學習的課題。”
本來就沒有期待魯西安有所回應的培特羅夫,他隻是把自己所想的整理成一段話說出來而已。
“說得再正確一點的話,就是我們都沒有那一份可以將權力這一種危險的玩具,自由自在地掌玩在手中的自信。而製作這個玩具的技術者並不屬於在操玩的人名當中。不過呢,這也跟時代有關就是了。”
因為自己對於地球政府和地球軍都有著過度的反感,所以才無法得到真正的釋放、自由。對於被害者而言,無論如何想要說“把從我們身邊奪走的東西還回來!向我們道歉賠罪吧!”這是理所當然的想法,不過,在政治和外交的舞台上,要把這種理所當然的事情壓抑下來,必要的時候,跟對方妥協和融合也就跟著出來了。說到這,培特羅夫感慨地做了以下的總結。
“當初一起放出革命煙火的同伴,十年之後變成了政權的中堅份子,這種例子在曆史上真是罕見。那是需要擁有建設性的才能和寬厚的忍耐氣度的同伴才能做到的事。要是我們的話就不可能了。就是因為無法忍,才會引起革命的呀!”
Ⅳ
深紅黨的所有黨員都接受魯西安?迪亞斯和依菩琳?斯格拉牡的存在。這可以說明了琉霖的“孤立的革命集團是又黑暗又封閉的,並沒有什麼出色的地方可言。”這個說法。同時,“從內部抗爭到鏟除異己。”這種途徑,是大家最忌諱的行動;“自由地討論,也不去追捕撒手離去的人。”這是政黨的基本方針;而沒有所謂的“死守機密”這一項,還不知道這對於現在的情況是好,還是不好。
依菩琳常常對奈德所提出的議論挑毛病。
“如果你們說的都是強而有力,而且是正確的論斷的話,那是不是趕快行動,將地球軍趕出去比較好呢?”
“如果照你所說的那樣,把思狄嘉中將以下的地球軍全都趕出賽安之後,你想會變得怎樣?”
“什麼會變得怎樣?那對你們來說不就是再好不過的結局了嗎?到時候再訂個建國紀念日,再來個慶祝大遊行不是很好嗎?”
“再從空中對這個遊行隊伍投射行星間彈頭飛彈(IPBM)。最後,賽安就變成一片火焰和原子放射能的海洋。”
“怎麼可能變成那樣……”
雖然依菩琳嘴裏這麼說,但因為她已經在內心裏描繪出那片光景而打了個寒顫。
“迪林嘉元帥被逼到絕境了。而被逼到絕境的武斷主義者什麼事情都做得出來。像之前迪林嘉元帥所進行的軍事叛變一事,半年前大家都認為那是不可能的事,因而一笑置之,結果確實發生了。”
依菩琳心想確實如此,但是她還是不想表示讚同他們的意見,所以就繼續保持沉默。奈德稍微說明一下那種感覺。
“目前,還有好幾萬的地球將兵在賽安,所以他們不可能對賽安采取投射行星間飛彈的攻擊戰略。地球軍如果真的這麼做的話,所有支持迪林嘉元帥的基本軍人和軍人的家屬全都會背棄他而去。再引發軍事政變的話,就會將迪林嘉打倒了!”
此時,奈德的表情第一次開始有所變化了。他的臉上流露出大膽無畏的微笑。
“懂了嗎?小姐!駐留在賽安的地球軍,對我們而言是很重要的人質。隻要地球那一邊沒有什麼變化的話,我們也沒有理由把我們的人質趕出去呀。我們要他們繼續留在賽安這裏。”
依菩琳眨了大概兩次的眼睛後,努力地以冷笑的口吻回答。
“把地球軍當作人質呀!要說這是大膽的行為,倒不如說你誇大妄想呀!”
“你可不要去跟別人說喔!這可是我們重要的軍事機密呢。”
“這種白癡的想法,我才說不出口呢!”
雖然依菩琳嗤之以鼻地表現出不屑這種想法,但內心依然受到了輕微的打擊。而名為深紅黨的遊擊隊隊員們,個個卻是依然精神抖擻。雖然被擁有強大兵力、獨占權力的思狄嘉中將逼上絕境,但遊擊隊不但因此認清整個情況,甚至還打算好好地利用這個情勢。至少在心理方麵,遊擊隊就已經取得完全的勝利了。連依菩琳也不得不這麼認為。
“先暫時不管達成獨立後會變得如何,總之,依照目前的情況來說,應該可以繼續邁向獨立的目標吧。”
對於依菩琳的這一番話,奈德稍微迷惑了一下。因為他沒想到依菩琳會有這種多少帶有肯定意味的反應。當然,接著依菩琳又繼續說下去了。
“事成之後,你們為了爭奪權力而開始互鬥的日子也會相繼而來吧!我非常期待那一天的來臨呢。”
“你隻要期待老後的日子就夠了。”
被稍微反捉弄一下的依菩琳,反而感到很無聊。如果是以前的奈德,他一定會說出更激烈的話來反駁。她覺得奈德成長了不少,自己有點被撇到一邊的感覺。
奈德出去參加戰鬥訓練後,依菩琳下一位的談話對象就變成了剛替魯西安換好繃帶的狄卡?菲絲。
“在大學的學生餐廳當服務生的時候,常常很容易就陷入一些有的沒的、無聊的幻想當中呢。譬如說,有個超級上流階級人士的兒子對我一見鍾情,然後還乘著銀白色馬車來接我之類的。”
帶著微笑的狄卡身穿著迷彩戰鬥服。她有時候會參加實戰,不過,大部分的時間都是負責補給、看護或是通訊等工作。能幹的她,平常可是忙得很呢!有時候也會成為其他女士兵的商談對象,就像現在這樣和依菩琳聊天一樣。依菩琳感受到狄卡在忙碌當中所獲得的充實感,並且還樂在其中的那股氣息。
“現在已經不會再有像灰姑娘的那種願望了。隻要想想自己以後可以成為曆史上的一小部分的話,就可以樂於活在現實生活當中了。”
“那隻是你的錯覺而已吧?”
依菩琳早就有心理準備對方會生氣,不過,狄卡?菲絲並沒有生氣。
“大概吧!”
她隻是如此答道而已。反而,因為狄卡隻是這樣回應她,依菩琳一瞬間無法再度發出任何攻擊,隻好繼續等待狄卡的回覆。
“我有一點羨慕斯格拉牡小姐你呢。這可不是諷刺喔。因為你不必將自己或同伴的未來托付給這種錯覺。”
“不過,在我聽來,怎麼都覺得這完全是在諷刺嘛!”
“那就真是抱歉了。”
狄卡再度笑了。依菩琳感覺到深紅黨的人常常笑。能夠帶著笑容進行革命的話,確實是會比較輕鬆的。於是,依菩琳不懷好意的說了。
“讓賽安人羨慕,我也有點不知該如何是好。因為地球會以人類社會為中心,這也不是我的錯。”
“說地球是以人類社會為中心這一點就有一點過份了喔。我們深紅黨可不這麼認為!不過,要以地球為中心是可以啦,但是中心和周圍如果遭到不平等待遇的話,就很傷腦筋了。我要說的就隻有這樣。”
依菩琳對此回覆嗤之以鼻。
“在這世上怎麼可能有完全平等的事呢?就是因為有這種要求,抗爭、對立事件才會層出不窮,不是嗎?”
“我們沒有要求得到完全的平等。我們隻希望得到和地球市民同等的政治權力,如此而已。如果連這一點都做不到的話,多我來說,我實在不了解當中的理由為何。”
“那是你們太操之過急了喲。”
“是嗎?我們可不是第一代的賽安移民喔。不是我們操之過急,而是地球市民和政治太過於謹慎了才對吧?”
雖然狄卡?菲絲慎選過自己要說的話,但是“太過於謹慎”這種說法,在依菩琳耳裏仍然產生了嘲諷的回音。
“我是在賽安出生的,也是在賽安長大的,雖然沒有去過其他的行星,但是我想地球這個地方,一定是個不錯的地方吧?”
“那是當然的囉!大自然因這美麗的變化而更顯豐富,文化和藝術也是最棒的。不過,也不能因此說住在那邊的人全部都是非常高雅又有氣質的。”
出人意外的是,狄卡竟從另外一個角度攻擊過來。
“喂!斯格拉牡小姐!如果賽安的軍隊駐進地球,逼迫議會解散,再奪走市民們的參政權,你能不能想像一下那是怎麼樣的一個光景呢?”
“真是愚蠢到極點了!”
“你是指我的論理呢?還是指讓一個行星的軍隊駐進到其它行星裏去這件事呢?”
依菩琳再度無法反駁了。整個談話情形變成這樣,依菩琳覺得狄卡?菲絲示威了要駁倒她,才故意在她們的對談當中不斷找碴,所以依菩琳覺得這段談話很無趣。她開始覺得自己到底在這裏做什麼呢?還有,今後到底該怎麼辦呢?
打斷兩位談話的是慢慢朝向她們走過來的培特羅夫。
“討論結束了嗎?”
“也不是在談什麼重要的事情啦!隻是閑話家常,喝喝茶聊聊天而已。”
狄卡?菲絲笑著揮了揮手。點頭回應的培特羅夫意外地用非常嚴肅的眼神看著依菩琳。
“看來斯格拉牡小姐已經漸漸地可以起身走動走動,也慢慢地可以和我們辯論事情了喔!不過,如果被斯格拉牡小姐駁倒的話,在革命理論上,我們是會成為人家的笑柄的呀。”
“我可能是間諜喔!真是這樣的話也無所謂嗎?”
“你和奈德都不是當間諜的那塊料。因為你們的腦筋雖然好,但是個性太單純了。”
雖然被說單純,不可思議的是,依菩琳並沒有生氣。依菩琳對於這樣的自己,感到非常厭惡。
“那麼,你們可以認同我自由走動,是不是有求於我呀?”
“沒錯!如果你肯出麵當我們的證人的話,我們都會很感激你。”
培特羅夫用嚴謹沉穩的聲音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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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球上的聖保羅政權,在這一年的十二月二十日發表了“尊重各行星的自治權和自決權”的宣言。隻不過,並不是無條件地接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