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3 / 3)

不久,在另一間屋子洗浴的江隨雲走了進來,在她身後看她汲盡長發上的水澤後,慢慢梳理那頭長長的烏發。

見她習慣性梳成少女發式,他輕輕搖頭,伸手,將她的發髻拆散,說道:“我來。”

他稍嫌生疏笨拙地慢慢梳攏她的長發,幾次失敗之後,總算幫她挽成婦人髻,不由得臉泛笑意,微微頷首,“娘子真美。”

淩清雪隻是淡淡地瞥了他一眼,沒說話。

“其美在形、在心,不在貌。”他補充。

“蘇離洛呢?”她突然風馬牛不相及地問了這麼一句。

江隨雲一怔,旋即輕笑,“蘇姑娘昨晚便離開了。”這些江湖人真是奇怪。

她冷哼一聲,“她若不跑,我反而奇怪。”

“娘子要如何?”

“不關你的事。”她起身推開他就要出門。

他見狀伸手拉住她,“娘子不吃飯了嗎?”

淩清雪掙脫他的手,頭也不回地道:“暫時我不想看到你。”然後出門而去。

江隨雲出聲欲喚,伸手欲留,最終卻什麼也沒說什麼也沒做。這個時候她心裏一定亂作一團,便由著她好了,反正來日方長!

接下來半個月,江隨雲沒有再見過妻子,也沒有她的任何消息。

然而,不久之後,江湖上卻傳來“雪玉芙蓉”千裏追緝江湖上赫赫有名的采花大盜,最終在玉門關前將他殺死。

得到消息時,江隨雲正遠在雲南大理巡視名下茶行,麵對著隨從掌櫃的怪異神色,他隻是溫文一笑,雲淡風輕地道:“采花賊是江湖敗類,殺了也算是為民除害。”

巡店結束後,他回到別院時,卻在四顧無人的書房內暗自歎息。她這是實實在在的遷怒啊。不能對蘇離洛下手,便找別人泄憤,這教他憂喜參半。

采花賊?他蹙了蹙眉頭,他對妻子所找的目標頗有異議。她一個女人追緝什麼采花賊,況且她本身又是一個嬌滴滴的佳人,實在是——不像話!

第二天,江隨雲的隨身小廝拿了張紙條給他。

“從哪裏來的?”

“門口的乞丐給的。”

江隨雲狐疑地層開,一看之下,眼睛頓時一亮。

這紙上所寫乃是妻子的最新消息,說她正前往青城山祭拜亡師。

地點時間寫得十分詳細,簡直稱得上巨細靡遺,落款是個銅錢印,刻著“萬事通”三字。

江湖萬事通的獨門印鑒!

江隨雲不清楚萬事通為什麼要向追緝通風報信,但是他很高興知道要到什麼地方找妻子。

行蹤飄忽的江湖客,找尋起來總是十分費神,這點讓他近來感觸很深。

當下,他便收拾行囊動身趕往青城山。

峨眉天下秀,青城天下幽。

這兩句道盡四川境內兩座名山的特色。

重陽在即,登臨青城山,淩清雪的心情卻是帶著傷感的。

從她十三歲藝成下山,十四歲師父辭世,這些年來,每年的這個時候,她都會上青城山,到師父的墳前祭告一番。

山徑通幽,周遭古木參天,腳踏在晨間濕氣的青石板路上,一襲素白錦衣的淩清雪緩步而行。

但當她來到師父的墓前時卻是一怔。

往年荒草蔓生的墳墓,此時卻是幹淨清爽,墓碑前還有拜祭的鮮花素果,燃盡的香燭紙錢。

她心中訝然,目光落到不遠處的草廬,幾個飛身縱落,人已到門前。

伸手推開房門時,裏麵的人嚇了一跳,看清來人是誰後,馬上變得一臉驚喜,“少夫人,您果然來了。”

淩清雪怔了下。是江隨雲的貼身小廝。

“你怎麼會在這裏?”她的目光下意識地梭巡屋內,沒有看到那個人的身影,心頭滑過微微的失落。

小廝急急道:“少夫人,少爺病了,昨天才讓人背下山,我在這裏等您,請您無論如何不要再走了。”

淩清雪心中一緊,“他病了?”

“是呀,少爺不習慣山間氣候,著了涼,一直不肯下山就醫,昨天燒得糊塗了,小的便差人背他下山,少爺昏迷中還一直喚著少夫人,小的隻好留在這裏等。”

“帶我去見他。”

“是。”

淩清雪嫌小廝腳程太慢,索性伸手拎了他頸後衣料帶他下山。

他們到達山下江隨雲借住的農家時,他高燒仍未退,大夫也是一籌莫展,直說自己醫術不精,怕會耽誤病人。

淩清雪伸手往江隨雲額間一探,被手下的高溫嚇到,不禁急急喚了聲,“江隨雲。”

恍惚間聽到這自己魂牽夢縈的聲音,燒得迷迷糊糊的江隨雲無意識地呢喃,“娘子……”

淩清雪秀眉緊鎖,旋即動作迅速的為床上的人穿衣,然後拿過旁邊衣架上的大氅將人一裹,對小廝吩咐,“讓人備車進城,再找一壇黃酒。”

“是。”已經完全沒了頭緒的小廝隻管聽命照辦。

不久,他們已經坐在急奔的馬車上,車廂內淩清雪拿著沾了黃酒的布巾替江隨雲擦拭全身。

似乎是知道身邊的人是誰,江隨雲的身體很放鬆,神情也似乎緩和許多。

等到他們趕到最近的一個城鎮時,江隨雲的情況已經穩定許多,這讓淩清雪的心也稍微放下。

醫館的大夫重新開了方子,讓藥童前去煎藥。

淩清雪守在丈夫的床前,手被他無意識地緊握著,有些疼,她沒有掙脫,任由他握著。

不多時,藥煎好,可是,江隨雲卻是牙關緊閉,無法服用。

“少夫人……”小廝求救地看向她。

淩清雪闔下了眼,上前,“把藥給我。”

小廝急忙將藥碗遞到她手上。

她皺眉看著碗裏的藥汁,嘴裏立時就覺得有些苦,抿了下唇,她張口含了一口,然後俯身渡入丈夫的口中。

小廝在一旁看得目瞪口呆,然後想到非禮勿視,低下頭去,眼觀鼻,鼻觀心,當自己不存在。

渡了幾口之後,淩清雪粉頰燒紅地瞪著床上的人。他竟食髓知味吻住她不放,甚至還將舌頭探了進來。

狠狠瞪了手中剩餘的藥汁幾眼,她咬咬牙,仍然一口一口地渡過去,也不時地被人糾纏住唇舌肆意掠奪。

一碗藥喂完,她已經恨不能立時挖個地洞把自己埋了。

“好了,你先去鎮上找家客棧,一會過來接我們。”

小廝領命而去。

淩清雪繼續守著昏迷的江隨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