難道在這個時候…?
沈明伊抬起頭,滿臉的怒氣。從未見過她這樣的表情,關氏駭了一駭,臉色一白,臉上問:“明兒,可是不舒服,臉色這麼難看?”
沈明伊沉穩住氣,收了表情,淡然的搖搖頭,嬉笑著撚起地上的繡襖左右翻看著,嘴中嘖嘖稱奇:“這是雲錦吧,我隻聽過不曾見過,上麵繡的花也是好看極了,可爹爹從未帶回過一匹讓我開開眼界。”
戳到了軟肋,關氏臉上表情不自然了起來,吩咐垂手立在一旁的若憫收了那團破襖,訕笑道:“是啊,這是隨我陪嫁而來的東西,在江南那一塊可是珍貴的寶,尋常人家見都不都不曾見過的。”言畢,她提溜著眼珠,蠶絲帕掩口輕笑,“到底是長大的姑娘家懂得愛美了,改日我送你一匹好了。”
沈明伊連行禮道了聲謝,又道:“那三姨娘可是原諒了冬梅了?”
關氏一怔,腦袋有些轉不過彎來。沈明伊掰著指頭隨即解釋說:“既然三姨娘肯送我一匹布,那雲錦也不是求之不得的東西,您也不稀罕這些,何必和一個小丫頭過不去呢?大不了明兒不要就好了,讓冬梅姐做個更漂亮的繡襖賠給三姨娘便好了,她的繡品可是府中數一數二的,連我的衣服八成都是出自她的手,定比剛才那件做得漂亮的多。”
此話乍聽合情合理,關氏找不出駁論的話來,再強求便是拂了自個的麵子,最終也隻得作罷,吩咐幾個丫頭抬著扶著冬梅回了屋子。
一場鬧劇就這麼收場的,沈明伊看著關氏離去的背影,冷哼了一聲,眼睛忽明忽暗幽深了很多。此一事一過關氏必定會收了幾下她的戾氣,但過不了多久還會有事發生,定要在沈府遭劫之前不讓這廝控製了整個宅子。
安嬤嬤推搡了一下怵在雪裏發呆的姑娘,神色堪憂:“姑娘,外頭風大,既然事情就這麼解決了,我們還是早些回屋好了。”
沈明伊點頭,提著陶瓷燈蓮步一與安嬤嬤一起回去淺雲閣。過來的院子已經過了時辰被尋訪的小廝關了院門,兩人隻得繞著小道回去,索性沒有多少路,小道上積雪厚厚一層無人清理,木屐踩得地麵咯咯作響,雪路又是冷天漸漸的結了厚厚的一層冰滑的很,安嬤嬤小心翼翼的扶著姑娘的手,走的步子格外沉穩。穿過豔梅園,突聞得一股奇怪的香味,她不由擲了腳步,好奇的問著安嬤嬤道:“這是什麼花,氣味清淡好聞。”
安嬤嬤嗅了幾下,答道:“這是三夫人托人自西域帶來的曼陀羅,花瓣豔麗美觀,飄香十裏又有安神的功效,被栽種在這裏,每日一個婢人來澆水,順便折一根新枝到夫人的房間。”
沈明伊哦一聲,忽而想起什麼似的,問道:“多久的事情了。”
“三個月了。”雖不知姑娘問話的用意,安嬤嬤答的卻不含糊。
又超前走了兩步的路,到了府邸西側的一個小院。院子僻靜,僅有停梅閣的三分之一大小,卻打扮的光鮮亮麗的,老遠就能看到貼在窗外的年畫剪紙,火紅一片喜氣洋洋。安嬤嬤搖搖頭,姑娘素是小孩子脾氣,愛著手藝活的緊。
到了暖和的房子裏,安嬤嬤把門窗閉緊,換了幾個銀碳將爐火燒旺了些,幫沈淺伊揭開大氅,拿著掃子拍了幾下上麵的積雪,頭也不回的說著:“姑娘,你剛才太過意氣用事了,雖然沒有莽撞,但也犯不著為了一個下人和三夫人鬧脾氣。”
“姑娘和三夫人吵起了?”正在整理自個床鋪的煙雲支著耳朵聽了起來,猛停下了手中的動作瞪大了眼睛直視著麵前的兩人,嘴裏連連驚呼著完了完了。
沈明伊托著攬緊了身上的被褥,看著兩人的憂慮不由覺得好笑,道:“你們太過怨天尤人了,怎麼說我也是沈家的嫡女,有著舉足輕重的地位,三姨娘又非是帝上欽賜的婚事,也僅是一個妾,我有著爹的疼愛,謹慎言行,她再不懂分寸也不會動我分毫。”言畢,叫嚷著兩個人一起休息。
安嬤嬤心中不安,但看姑娘也懂得分寸些,加上剛才隨機應變的那股機靈勁也就緩了口氣,滅了燭燈隨著煙雲一起躺在地上的軟鋪上。
“姑娘,夜來風急,若是口渴喚下婆子就可,不要出被窩凍壞了身子。”安嬤嬤這麼交代了一句,看到沈明伊背對著她一動不動的樣子,以為她今日累壞已然睡熟,便也躺下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