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浪衝到沙灘之上又退將回去,將齊諾離開時留下的兩排腳印從沙上輕輕的抹掉。
這時正是黃昏,晚霞下的海麵格外的美麗。
沙灘上,西羅望著海平麵上美麗的夕陽一站許久,不知道在思考著什麼事情。片刻之後,沙沙腳步聲在身後響起。西羅也不回頭,問道:“巴洛薩?”
“嗝”那人打了個酒嗝,應道:“嗯,是我。”
西羅轉過身來,看著這個戴著破爛帽子的紅胡子酒鬼,關切問道:“這次怎麼去了這麼久?”
叫做巴洛薩的紅胡子酒鬼從西羅身邊走過,也不管腳下的沙是不是濕的,便大喇喇徑直坐下。抬頭悶了口酒,滿意的長歎一聲之後他才說道:“我在萊茵海峽劫了公國幾條貨船,然後偽造了一些證據栽贓給了帝國的私掠艦隊。”脫下破爛帽子當做枕頭,巴洛薩躺下後又悶了口酒,繼續說道:“當然,帝國人是絕對不承認的,然後外交事件上升為武力衝突,最後小小打了一仗,於是無辜的我就被困了小半年。”
得知好友並無大礙之後,西羅便望向了天邊的晚霞,一言不發。兩個人發呆的發呆,喝酒的喝酒,默契的保持著這份沉默。直到落日將被海水淹沒,直到巴洛薩手裏酒瓶中的最後一口酒被喝光。
鹹濕的海風吹起了西羅的衣袂,也吹起了巴洛薩的紅色長胡子。他伸手擦去嘴角的酒漬,將空酒瓶往身後丟去,打破沉默說道:“說說奇諾吧,我的朋友。我離開的這大半年,你安排的課程他學到哪兒了。”
“就快完了”西羅應道:“奇諾掌握得很快,我的課程隻有最後一門他還沒學。”
“我的也是,雖然比起你的課程更加繁雜,但那小子好像海的兒子一般,從接觸到掌握,相對於你的課程,花的時間卻是更少。”巴洛薩眯著眼睛,享受著島上泥土的芬芳。深呼吸後繼續說道:“我從來沒見過這般聰慧的小孩。”
“普通的小孩哪能自出生時便記事,哪能想出這麼多博聞如我都沒有聽過的新奇東西。”西羅揉了揉眉心,繼續說道:“你來得晚,沒有看見他剛剛在玩一種叫衝浪的遊戲。如果不是自矜老師的身份,那種有趣的體驗我也很想感受一下。”
巴洛薩接過話頭說道:“還有他發明的小提琴,那美妙的音色,動聽的旋律,不知道以後將迷住多少漂亮的小妞。”
“雖然很欣賞他的音樂才華,可是我一直覺得這對他來說並沒有別的用途,甚至有點多餘。”
“為什麼這麼說,你要知道這可是多麼難得的天賦。”
西羅看著已有一半沉入海中的夕陽,沉聲說道:“因為刺客不能引人矚目,隻能行走在黑暗之中。”
“哈哈哈哈,你這個笑話一點也不好笑,要知道我們的學生可不是普通人。”巴洛薩變魔術般,不知道從哪兒掏出另一瓶酒,用嘴拔掉瓶塞後咕嘟咕嘟一口氣喝掉半瓶,然後打了個酒嗝,興奮的大喊:“還有酒啊!你見過哪個小王八蛋連毛都沒張齊就知道喝酒釀酒了?”
“這點倒是大合你胃口。”西羅淡淡說道:“不過酒這東西還是少喝為好,我可不希望大名鼎鼎的巴洛薩船長因為醉酒而落水溺亡。”
“美酒有美酒的喝法,烈酒有烈酒的喝法,船上有船上的喝法,岸上有岸上的喝法。”巴洛薩抹掉粘在紅胡子上的酒液,酩酊說道:“我這輩子最希望的就是醉死在美人懷中,溺水而亡的死法太難看,我不喜歡。”
“很多事情能如人所願,但並不包括死去的方式。”西羅反駁道:“無處不在的神希望你在日出的時候去天國,那麼你絕對沒辦法撐到黃昏。”
眼見話題要被引向自己極度討厭的方向,巴洛薩趕緊岔開了話題:“說起來,十二年前你到底是為什麼抱起了奇諾。”
西羅好似回憶起了當年的境遇一般,感慨說道:“似乎被冥冥中的神明指引,有個聲音引導著我來到了奇諾的繈褓邊,然後在我耳邊命令我帶走他,照顧並保護他,直到我死去。”
“別忘記了,派出船隊到那的可並不是你那萬能的主。”巴洛薩灌了口酒,打斷西羅的回憶說道:“我記得我是受教皇命令率領艦隊,而不是冥冥中的召喚。”
“如同螻蟻沒有智慧一樣,愚昧的人是感受不到主的存在的。萬能慈愛的主寬恕你,原諒了你的無知和不敬。”
“我代表美酒原諒你的不敬。哈哈哈哈。”一仰頭將瓶中的酒一飲而盡,然後巴洛薩又掏出了第三瓶酒,沒有拔掉木塞,巴洛薩就這樣抱著酒瓶說道:“整天帶著個古董麵具你也不嫌累,莫非真的喜歡上了這個角色不成,獲得大師稱號之前的你可不是這樣的。”
望著夕陽在海平麵上的最後一點輪廓,西羅喃喃說道:“總覺得人生似乎就該是這個樣子,難道說這就老了?”
巴洛薩已經醉得一塌糊塗,此刻含糊不清的嘟囔道:“是啊,老了哦,心老了。”
見巴洛薩沉沉睡去,西羅輕輕一拍手。自沙灘後陰暗的叢林中走出兩人,如西羅一般,將全身藏在深色的鬥篷中。這兩人抬著頂軟轎,將昏醉的巴洛薩抬上轎子後,便隱回黑暗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