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王爺並衛王妃所住的院子叫做平鬆院,是王府裏最大的一個院子,修得軒昂闊大,周圍遍植喬木,顯得格外莊嚴肅穆,全無半分時下流行的秀氣精麗。
宣熠這些日子皆忙得不得,對府中之事自然不曾關注。到這日好容易有了點兒清閑,才聽說自入冬後天氣驟變,衛王妃便染了小恙。
宣熠是衛王妃幼子,平日裏頗受寵愛,對衛王妃自是十分孝順的,之前更是晨昏定省未有疏忽。隻是他開始辦差之後,時常忙得連休息時間都沒有,衛王妃心疼兒子,不要他每日裏去請安。誰知她竟然就在這時候病了!
宣熠心中自責,一早起身就往平鬆院來。衛王妃剛剛起身,她的陪房雲氏正勸她進粥,聽見宣熠來了,先就念了一句佛,“阿彌陀佛,七少爺來了,王妃這粥總能吃下去了罷!”
話音一落,便聽宣熠笑道,“母妃這裏有粥?正好兒子還未用早膳,母妃心疼心疼兒子,也賞兒子一碗罷!”說著就笑嘻嘻的掀了簾子進來,依著衛王妃坐了。
“我這裏的東西,什麼時候不都是偏了你?竟還說這樣的話。”衛王妃笑斥道。
宣熠連忙附和,“該打該打!”
衛王妃聽得笑起來,慈愛的看著他,“瞧著你仿佛瘦了些,是不是隻顧著忙了?”
“兒子這是精神了,母妃不必擔心。倒是母妃身子不豫,兒子竟毫不知情,著實不孝。”宣熠道。
衛王妃搖頭,“母妃不過換季時不大舒坦罷了,也是老毛病了。倒是你,身子才是最要緊的。你院子裏的人也不勸著些,就由著你折騰!你也是,我仿佛聽說,你把院子裏的下人都罰了?她們伺候的不好,如此也是應當,隻是你要心裏有數,可別為這些事氣壞了自己!”
宣熠眼神一動,若有所悟。臉上卻猶帶著笑意,“哪裏的事?她們都是極好的。”
衛王妃見他裝傻,索性挑明,“聽說你把嵐兒禁足了?她是母妃給你的人,為的便是她穩重可靠。若真惹你生氣,母妃也是不饒她的!”
宣熠微微低頭,掩住眼中不悅,“母妃可別這麼說,嵐兒一向很好。是兒子想著母妃生辰快到了,才叫她為母妃繡幾幅佛像,也算是兒子的孝心。”
心中卻另有計較:那嵐兒也真是好本事,禁了足竟也能將消息送出來,還讓母妃開口為她求情!如此看來,他的芰荷軒,遠沒有自己以為的那般嚴密。也是時候整頓一番了。
衛王妃自然聽出他的敷衍,嵐兒雖是她的人,卻已經給了兒子,若為她傷了母子和氣,那就不值當了。
她拉著宣熠的手,緩緩道,“你有這番孝心,母妃很高興。這些都不是什麼要緊的事,隻是我聽說,你院子裏新進了一個大丫鬟,是從粗使提上來的?隻怕不能服眾。要知一個家最要緊的是和樂安寧,萬事都有規矩,壞了規矩,隻怕引起騷動。”
果然來了!宣熠早知道母妃不可能放任自己將沈季子放在身邊。從前她在廚房或是洗衣房也就罷了,畢竟不會照麵,也沒什麼大礙。可自己把她提了一等,那又是另一種情形了。
母妃可以任由自己倚重或是寵愛任何一個下人,卻絕不允許自己在將沈季子放在心上。她身份太特殊,本該遠遠打發了才是,偏自己反其道而行之,母妃隻怕早就坐立不安了。
隻是之前自己沒表示出重視,她也不願為此和兒子起爭執。而如今,她隻怕忍不下去了。
他揣摩著母妃的心思,斟酌片刻便笑道,“母妃也太過憂心,兒子不過看她可憐,受了無妄之災,給個恩典罷了,何況也沒讓她管事,哪裏就至於了?”
衛王妃點到為止,她這個兒子心思玲瓏,說多了反而令他厭煩,“你心裏有數就行了。母妃這裏也沒什麼,你有事就去忙吧!”
“那兒子就告退了。”宣熠說著起身。
出了平鬆院,他的臉便沉了下來。的確不是什麼大事,可他隻要一想到,心裏就覺得膈應。母妃從前對季子的態度還曆曆在目,如今卻冷淡若此!即便是為自己好,也令人齒寒。
他又想到自己對季子的態度,是否她心中也早因此寒了心?她家出事,畢竟與她無關,自己卻一直避而不見,態度含糊,她心中未必不明白。
到底是自己的錯。即便此生沒了夫妻緣分,她落難時,自己也該幫襯的,又何必理會旁人的看法?
想通了這一點,心中反而一定。大丈夫生於世,當有所為有所不為,不過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