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自己的苦難,自己為之掙紮了好久的命運,所有一切的不堪和屈辱,不過是別人眼中再輕描淡寫不過的一場荒唐!
沈季子終於還是停了下來。等情緒稍微平穩之後,她便回過神來,這是宮裏,並不是自己能夠肆意的地方。所以她放緩了腳步,心裏想著,如果有人追上來,就能引著她出去了。如果沒人過來,那自己也好找個人引路。這裏看著像是禦花園,而自己完全跑錯了方向。如果沒人引路的話,不說能不能走出去,不小心衝撞了誰,那就糟了。
平靜下來之後,沈季子又覺得自己方才哭成那個樣子,簡直是可笑。該怎麼做,自己不是早就已經決定好了嗎?何必現在聽了兩句話,又來傷春悲秋呢?不管皇帝說什麼,都改變不了已經發生過的一切。哪怕他是皇帝呢?
不是一樣會老,會死?對了,皇帝就要死了呢,讓他就這麼死去,沈季子覺得不甘心。雖然是病逝,但也是自然死亡,如果是這樣,豈不是太便宜了他?她沒忘記,聽到父親在獄中“畏罪自盡”時自己心中的感覺。她更沒有忘記,親眼看著母親吊死在自己麵前時那種撕心裂肺的絕望!
這一切她都還沒有還給他,他怎麼可以死,怎麼可以就這麼死?!
沈季子咬著唇,眸中的仇恨幾欲奪眶而出,她隻能死死的壓抑著自己,才能勉強壓製住那種躁動的情緒。然而整個人看上去,卻帶著一種一往無前的氣勢,仿佛隨時準備和誰同歸於盡!
這幅樣子嚇到了看到她的人。沈季子聽到一個戰戰兢兢的聲音問,“你是?”
她猛然頓住腳步,臉上的神情頃刻間掩去,抬起頭來時,除了微紅的眼眶,沒有任何地方泄露出她的情緒。
站在她前方不遠的,是兩個女子。一個挽著婦人發髻,年約三十許,身穿一襲粉藍荷風睡蓮裙,頭上一支點翠玉簪,一支銀質葉形垂珠步搖,風姿綽約,盈盈動人。另一個看著年輕些,應該隻十五六歲,梳著少女發式,身上穿的卻是金絲牡丹裙,比之那婦人身上的,更加璀璨輝煌。
沈季子猜想著兩人的身份。年長的婦人大約是宮嬪,而年輕的,應該是一位公主。
說來,這還是她第二次看到公主。第一次是在童貴妃那裏,看到和宣彤交好的三公主,盛氣淩人比之宣彤更甚。沈季子還以為公主都是那個樣子呢。但這一個,穿著打扮雖然華麗,但是看性情應該是個較為柔和的。
“我是太子府的側妃沈氏,見過兩位貴人。”因為不知對方的身份,所以沈季子隻含糊的請安。
那個婦人笑盈盈的道,“原來是沈側妃。妾身姓陳。妾身身邊的這位,是五公主殿下。”
沈季子聞言一時為難起來,這位婦人介紹了自己的姓,卻沒介紹位分,自己可怎麼稱呼?
倒是那個五公主,似乎是看出沈季子的為難之處,開口道,“這位是陳嬪娘娘。你雖然隻是側妃,但也被父皇封為郡主,算是皇室眾人。既然如此,不必拘禮。”
她這麼說,但沈季子不可能當真不拘禮,因此隻得再次請安,“見過陳嬪娘娘,見過五公主。”陳嬪……可不就是那位戶部侍郎陳定業的妹妹?如此說起來,對方跟自己,可算得上是有仇啊!現在外頭誰不知道,那個案子是太子府在後麵出頭掀出來的?陳嬪聽到自己的身份,居然還能笑出來,真是不簡單。
“真是多禮。”陳嬪笑了笑,“我和五公主也不過是閑來無事,出來走走罷了。沈側妃若是得閑,也可跟我們一起,賞賞這禦花園的春景。這可是最好的時候呢。”
沈季子有些訕訕的,正不知道說什麼時,五公主道,“你是奉召入宮的罷?怎的走到這個地方來了?”
情知五公主是在為自己解圍,沈季子忙道,“妾身已經陛見過了。也是稀裏糊塗走到這裏來的。還望五公主幫個忙,讓人領著我出去。”
五公主輕輕頷首,便有一個身材頎長的宮女出列,走到她身前一步的位置,微微錯開身子,躬身道,“還請沈側妃跟奴婢來。”
果然不愧是公主的婢女,這氣度,比之尋常人家的嫡女也不差了。沈季子微微一笑,隻覺得這位五公主挺有意思。她不會聽不出來陳嬪想找自己的麻煩,卻主動替自己說話。不知道是想向宣熠示好,還是有別的想法,但對自己來說,卻是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