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答應你。無論如何,馮家人,朕絕不會處死。”一隻手輕輕回報著懷中的人,另一隻手取了馬車旁懸掛的軟鞭。
“謝了。”艱難的往任平生的位置看了一眼,勉強支起一個心碎般的燦爛笑容,顫抖的聲音斷斷續續,“可惜了哥哥為我抹上的胭脂,未知比這血如何?”
生平第一感到疼痛,居然是在死掉的時候,劇痛蔓延至四肢百骸,痛的連自己都覺得不真實,以往欠下的知覺,似乎要在這一刻全部開始了肆虐,張揚又熱烈的血觸動了所有的感官,第一次聞到血腥的味道,第一次輕舔唇上混著糖人甜味的胭脂,第一次觸到溫暖的皮膚,第一次感受身體的疼痛,第一次真心的流淚,第一次作為完整的人活著,也是第一次死亡。
母親,欠你的,翔兒總算還清了,榮華富貴,各安天命,母親付出一夕歡愉,賜我半生無覺,而今便將餘生還你,保你太平中消磨風燭殘年,已算是仁至義盡。人,不可不知足,保命已是陛下的包容,錢財權勢,不過是身外之物,哪敢再做肖想?馮翔的命,從無那麼昂貴。
我,不願做隨風飛舞的柳絮,依靠旁人才能平步青雲,不願做漫天飄散的大雪,墮入地上隻能任人踩踏,要做便做最剛毅的飛鳥。
翔者,回飛也。自帶羽翼,便要翱翔於天空,諸事煩擾,今日方得始終,來世不願為人,受不起這言不由衷,進退維穀,縱使不能成為堅忍智慧的海東青,至少尚可成為醜也可翔的鳶鳥。名為翔,何曾翔?不過是太多的不得已罷了。
難得的溫暖逐漸流失,無血色的唇變得黑紫,懷抱著的人手越來越鬆弛,那未曾消失的笑意帶著些許說不清的向往,凱風胸口一陣陣發緊,外袍上還染著他的血,從鮮紅到暗紅,快的讓人猝不及防,凱風感受到他呼吸變得越來越緩慢,每一次的吐納都消耗著殘餘的力氣,這個人,就算給他再溫暖的懷抱,也不會留下了。
無法為他動心,他本就不在凱風的情感範圍之內,卻無法不為他傷懷,畢竟這個人是為自己而死的。生命珍貴,無論是誰的生命。
一抹譏諷的沙啞嗓音毫無預兆的出現,伴隨著古代輪椅的劃著道路生硬的摩擦聲,“喲,你還真是個情種,到今日了還佳人在懷,連死都有人替你去。”
妥帖的放下懷中已無聲息的人,轉過身,冷冷一笑,不發一言。終於還是出現了。
那人坐著木製輪椅,一隻手放在扶手上,另一臂卻不複存在,臉上帶著半邊黃銅麵具,露出的半邊臉還有些許的燒傷,一身黑色的裙裝上麵用黑線繡著不知名的花,下麵穿著的底褲鬆鬆垮垮,看不出腿的近況,一雙黑色短靴用的都是尋常的料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