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那時候起,從鶴崗的火車站出發開始,王大久,李維翰,就再也沒有買過一次完整的火車票了。他們在後來的三十幾天的火車生涯裏,輾轉於北國北疆的各條鐵路線上,幾乎走遍了所有鐵路沿線的大中城市,積攢了大量的逃票方法和生活生存的謀略,真正的成為了兩個不折不扣的小流浪漢,小叫花子。後來,當他們找到,並建立起來自己的根據地,結束了他倆的‘長征’時,早已是蓬頭垢麵,衣不遮體,然而卻是滿臉的江湖了。就像長征結束後,到達陝北那衣衫襤褸的中央紅軍……這是後話了。
下午,在鶴崗火車站按王大久的意思隻買了一站地的車票,上了開往哈爾濱方向的綠皮火車。當列車開出一站地後,他倆就是沒有車票的乘客了。由於不熟悉當地車站的地形和情況,花個幾角小錢買一站地的車票上車,要比找窟窿鑽刺籬笆更安全更方便些,所以他們在找不到進站漏洞的情況下,大都采用了這種方法。再後來,隨著經驗的越來越多,也是他們幹脆就沒錢了,無論在哪座城市哪個車站,他們都能找到車站的管理盲區,直接無票進站登車。就連車上查票和到站出站,都有一整套的經驗和辦法,這使他們暢通無阻。以致於後來王大久下定決心:今生無論何時何地,隻要是再坐火車,絕不會再買車票了。當時,在他看來,乖乖買票的人都是傻瓜。當然了,那時候的他絕沒有想到,多少年之後,生活條件與思想靈魂的改變,讓他拋棄了自己原來的想法和信念,又做了乖乖購票的良民了。
半夜裏一般是不查票的,隻是沒票就是沒有座位。站的久了,夜也深了,就隻好躺在車廂的過道上睡覺。任憑上廁所的人在你身上跨來跨去。這都好辦,認可就行了。隻是那推車賣貨的人最可恨,他們得讓你爬起來,等他們的推車過去了你才能再次的躺下。也有鴻運罩頂,好事降臨的時候,如果趕上哪次列車的旅客少,倆人就能睡臥長椅,豪鼾入夢,一睡解千愁,哪管肚皮空。到站下車,如何混出檢票口,這對於王大久李維翰來說,早就成了輕車熟路,再簡單不過的了。下了車後,別跟著人流走,直接跳下鐵軌向前直走就行了。無論哪座車站隻要是順著鐵軌走下去,總能走出站外的。最麻煩的要數對付車上的查票了,那要根據當時情況見機行事才行。王大久領著李維翰與列車乘警,查票車長周旋於火車之上,隱遁於轉瞬之間,其中不乏魔術故事,驚世傳說。
這次列車的終點站是哈爾濱,王大久他們要途經那裏再換乘開往嫩江方麵去的火車。臨來時武景林的父親,王大久的二姑父交給了王大久一個遠房親戚的地址姓名,並說可以前去投奔。對於王大久來說,正可是慌不擇路,饑不擇食,有病亂投醫。揣測不如見麵,誰知道會遇到何許的情況呢?先去了再說。對於他身上的另幾個聯係人的地址姓名,他準備也用這種方式,探看虛實。不然,又會有什麼另外的好辦法呢?隻能如此這般了。
中東鐵路始建於一九零幾年吧?最初是沙俄亞曆山大~尼古拉二世為了掠奪東北的各種資源而修建的。最早稱呼為南滿鐵路,由於李鴻章不願,而改稱為東清鐵路。甲午戰爭以後,RB由於獲得了清政府的巨額戰爭賠款,而在軍事上迅速地壯大起來。日俄這兩個侵略帝國為了爭奪我國東北的財富,在東北的土地上開始了他們的戰爭。最後以沙俄的慘敗而告終。後來二戰時期蘇聯紅軍對日宣戰,進入東北橫掃關東軍,才算報了曆史的一箭之仇。日俄戰爭老毛子敗北,中東鐵路即被RB人接管,就又叫之為滿洲鐵路,它的主線呈丁字型,縱橫千裏,橫貫東西。當時,廣袤的關內平原上幾乎還見不到鐵路呢。
現在,這條隸屬於哈爾濱鐵路局的管內客車正昂然行進在遼闊的鬆江平原上。時令已進三月,嶺南江浙早已是春江日暖,春意盎然了,然而北疆大地卻依舊是白雪皚皚。王大久望著車窗外掠過的田野,村莊,屈指算來,他們離開家鄉快有一個月了,家中可曾安好?故鄉可曾無恙?是的,該給家裏寫封信了啊,還有那年邁親愛的奶奶,一定在惦記著自己呢……到哈爾濱的吧,一定要寫。
這還是二戰時期最典型的火車車廂呢,在電影裏常見的。整體都是木製的結構,木條的地板,木條的座椅,木條的車廂。在王大久他們的那段火車生涯中,他們所乘坐的火車基本都是這種類型。車廂裏很紛亂,到處都是穿著臃腫棉衣的旅客,基本上都是兩種顏色,穿黑棉衣的男人和穿花棉襖的女人。中國北方農民的質樸,憨厚和率真,都寫在他們的臉上。他們操著濃重的東北口音,大聲大氣的講著自家的隱私,毫無遮攔。那串親戚的,走江湖的,拿著雞,蒯著蛋的,上上下下的穿梭往來著。
中午了,車廂的喇叭開始廣播餐車開飯的消息。那時社會上物質緊張,但火車的餐車由於得到國家的特殊補貼而遠比社會上便宜很多。並且還能吃到一般社會上見不到的魚肉蛋和細糧。於是,旅客們就在餐車外排起了一條長龍。王大久心裏明白,再便宜的餐車吃飯與兩角五分錢的一盒盒飯相比還是貴很多的。他要等到餐車開過飯後賣盒飯的出來。兩角五分一盒的盒飯,也有肉片吃,已經很不錯了。七十元錢,兩個人吃飯,不知還要走多久呢?所以,他們要節省,錢要計劃著花才行的。果然,一小時後,賣盒飯的推車來了,質量不錯,盡管不能吃飽,但也是不餓了。吃完了飯,王大久警覺的感覺到要查票了,因為下一站就是綏化了,那可是個大站,一般鐵路查票的規律就是在大站的前後。哪裏能安全呢?廁所?不行,到時候一定會鎖門的。王大久思索著。必須要安全的到達哈爾濱站,然後再轉車去嫩江。‘最危險的地方也就是最安全的地方’,王大久突然想起了這句話,也記不得這句話是誰說的了。王大久拉起李維翰就走,他們找到了車廂的乘務員,就在他的身邊找了個地方安下身來。這個男乘務員不到三十歲,中等身材,有點稚氣沒脫的樣子。王大久就和他攀談起來。得知這乘務員原來是哈爾濱人,王大久越發來了精神,左一個老鄉,右一個老鄉的,就叫個不停了。那乘務員聽說王大久小時候也是哈爾濱人也就來了興致,加上李維翰,三個人就侃起了大山。什麼天文地理,古今中外,瞎扯一通。最後就連喜歡吃什麼飯,穿什麼衣服,甚至是多大的褲腰都談到了。弄的那個列車員到站差點忘了開車門。
“不行,不行,不能再嘮了,差點耽誤事,出事就完了。”列車員擺著手說。
“多大點事啊?瞧你這膽,也太小了點吧,哈哈!”
“那件事還沒講完呢,後來怎樣了?接著講啊。”
“不行,不行,我還得打掃車廂衛生呢,耽誤了事,車長看見了就麻煩了。哪像你們,閑人兩個。”
“老鄉,大老爺們的怎麼娘娘們們的?再聊幾句沒關係,哈哈……”
列車員躲了。王大久哪裏肯放,他要的正是這種效果。王大久拉著李維翰跟了上去,倆人又蹭到了那位列車員身邊,列車員又躲開了。他倆就又追,最後弄得列車員見了他倆就躲。正在這時,乘警,車長等幾個查票的人終於出現了,那個列車員見倆人糾纏不休,急忙把他倆推進他的小工作間,邊關上門邊說道:“別鬧了啊,我服了,車長來了,別讓他看見,我這就得去陪他們查票去了。”
逃票成功,王大久開心的笑了。
“厲害啊,王大久,招真高啊!”李維翰望著走過去的查票人員,他此刻坐在乘務員的工作間裏感到很是愜意,很是安全。
“如果他不進你的埋伏圈,就是要查你的票,那你怎麼辦?”李維翰有點不服的又問道。
“哈哈,那也沒事,我早有第二套方案給他們準備好了。”
“什麼方案?”
“就說我們是剛剛在前一個車站上的車,趕車時間太緊,沒來得及到售票口買票就直接上車了在車上補票。”王大久回答說。
“如果問你前一站是什麼站名?你們又到哪一站下車?你叫得出來站名嗎?如果說到哈爾濱下就得補到哈爾濱了,那你怎麼辦?”李維翰將了王大久一軍。
“誰能補到哈爾濱?那還逃票幹什麼?我就補一站地的票,隻要是在車沒到那一站前補完票離開就行了,就花幾角錢。然後把票一撕,廢紙一張。前一站是(神樹),下一站叫(郎鄉),我都背下來了。”王大久平靜安然地說道。
天哪!李維翰不覺暗暗地吃了一驚,眼前的這個王大久啊,真的是不一般!太睿智,太聰明了啊。他什麼時候把途經的車站站名都背下來的呢?他終於想起來了,一進車廂,王大久就找到掛在車廂牆壁上的列車時刻表看個沒完,那上麵可是有列車途經的所有站名啊!原來這小子在背站名呢。看來早有準備,留有後手。真有韜略,王大久啊,王大久,將來你絕非是等閑之輩啊……
蒸汽機車一聲長鳴,綏化大站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