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默哈著白氣蹲在路燈下,羽絨服袖口磨得發亮。手機顯示晚上八點十七分,外賣箱裏還剩最後一份魚香肉絲蓋飯——客人關機拒收,這單又白送了。
他咬了口冷透的包子,後槽牙硌到沙粒。微信彈出大伯的語音:“小默,你爹臨死前欠的債,今晚必須回老宅打麻將抵債!三缺一!”
“我明天還要跑單……”陳默剛回半句,對麵直接甩來定位。地圖顯示老宅在城郊亂墳崗西側,導航跳出紅色警告:該區域夜間關閉。
羽絨服內袋突然發燙,摸出父親遺物那塊懷表,表蓋竟滲出黑血。指針逆時針瘋轉,表盤浮現三個血字:【回老宅】。
推開老宅掉漆的木門時,陳默聞到濃重的腐臭味。堂屋八仙桌上鋪著暗綠色絨布,四盞油燈照得人臉發青。
“遲了七分鍾。”大伯攥著紫砂壺坐在太師椅上,下巴有塊屍斑似的淤青,“跟你張伯、胡姐、錢老板打四圈。”
三個“人”同時轉頭。
左側穿壽衣的老頭臉頰凹陷,指甲縫塞滿墳土;
右側黑旗袍女人衝他舔嘴唇,舌尖分著蛇信般的叉;
對麵戴墨鏡的胖子咧嘴笑,鏡片後根本沒有眼球。
“我不賭錢。”陳默轉身要跑,門砰地自動鎖死。旗袍女的長指甲戳在他喉結:“小帥哥,我們賭命。”
墨鏡胖子嘩啦啦搓牌,陳默看清麻將牌那刻差點嘔吐——每張牌麵都嵌著人牙,凹槽裏凝著黑紅色血垢。
“新手福利。”壽衣老頭扔來三枚銅錢,“你剩30年陽壽,每局最少押5年。”
銅錢觸手冰涼,陳默突然慘叫。掌心被烙出帶血絲的“叁拾”字樣,旗袍女趁機抓住他手腕按在牌桌上:“摸牌!”
碰到“八萬”瞬間,牌麵人牙咯吱摩擦,浮出猩紅字幕:【押注5年壽命,牌局開始】。
第一張打出的“東風”在桌麵炸開血花。陳默眼睜睜看著自己剛出的“五條”被旗袍女碰走,她媚笑著推倒兩張牌:“杠上開花,收你五年。”
懷表突然瘋狂震動。陳默瞥見窗玻璃倒影,自己鬢角竟冒出白發,眼尾裂出兩道細紋。旗袍女吹走從他頭頂抓取的半透明光團,那光裏閃著自己送外賣被顧客罵哭的畫麵。
“還我!”陳默要去搶,壽衣老頭幹枯的手拍在牌麵。他打出的“紅中”滲出腦漿般的黏液,牌桌中央升起個骷髏頭骰子——那是顆泡脹的人頭,眼眶裏嵌著兩粒還在轉動的眼球。
“該我了。”墨鏡胖子摸牌時,陳默注意到他袖子有蹊蹺。當骰子映出胖子要抓“西風”時,桌布下突然鑽出四隻白骨手,悄無聲息地把那張牌換成“發財”。
“胡!”胖子推倒牌那刻,陳默掌心數字從“25”暴跌至“15”。鏡子裏的他瞬間佝僂,像被抽走十年青春。壽衣老頭趁機扯住他衣領:“再輸兩局,你就得永遠留這兒當牌搭子!”
第四圈摸牌時,陳默突然想起送外賣記地形的習慣。先前打出的67張牌在他腦中自動鋪開,殘留血漬的位置連起來竟是北鬥七星圖案。
“聽牌了?”旗袍女用長指甲劃他手背。陳默忍著疼抽出最後一張“九筒”拍在桌上:“清一色,全杠!”
牌桌劇烈震動,旗袍女尖叫著被吸進麻將牌。陳默奪回的十年壽命化作金線鑽回身體,鏡中皺紋迅速消退。但當他看向掌心,數字變成“20”——原來每局要扣五年當“桌費”。
“第一局結束。”大伯用壺嘴敲敲桌沿,“歇十分鍾,第二局賭二十年。”
陳默衝進院子嘔吐,發現老槐樹上吊著七具屍體,全都攥著麻將牌。最外側那具穿藍色外賣服,胸牌名字正是他自己。
懷表突然響起刺耳鳴叫,表盤裂開露出張字條,是父親筆跡:【別信大伯!他十年前就死了!】
血月移過屋頂時,堂屋傳來洗牌聲。陳默回頭看見大伯站在窗邊,月光照出他脖頸的縫合線——那具身體,分明是用不同屍塊拚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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