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七 章(3 / 3)

比起位於深山區的藏劍山莊,藍家大院脆弱十倍。

在高手眼看來,簡直不堪一擊,任何地方都可以出入自如,任何地方都防守不住,丈來高的院牆,連稍強健的鼠竊也可一躍而登。

所以在兵亂期間,白衣軍血戰南陽平原,南下桐柏進出湖廣北部,藍家大院的人全部躲入府城,毫無自守自保的能力。

而藏劍山莊卻深壁高壘,屯糧積械,不但可以自保,更可主動出擊,山區裏大名鼎鼎的伏牛山賊眾上千,也不敢向藏劍山莊挑釁。要想攻下那種地方,付出成死傷代價得不償失,何必冒險攻掠?

飛災刀敢向藏劍山莊挑戰,要不是出了外人不明底細的意外,飛災刀突然失蹤,藏劍山莊毀滅,可能已成定局。

藍家大院能擋得住飛災刀?

即使鬼麵神在家,也不敢說這種大話。

鬼麵神已經在河南主持吞並大局,藍家大院隻是主要的招待站,從大江以南趕來助拳的人,在這裏按規矩接受暫時性的招待,隨即動身前往河南與鬼麵神會合。

嚴格地說,在這裏接受暫時招待的人,最多隻能小留一宵,沒有留下來助主人拒敵的義務。

除非這一宵恰好有強敵入侵,而不得不卷入這意外的是非。

眾所周知,許州路家所請來助拳的朋友,以白道、俠義道的所謂正道人士為主。神拳電劍路武揚本來就是白道人士,他的好友開封靈劍周元坤的振武鏢局,就是正正當當的白道久享盛名的行業。

鬼麵神藍天虹,卻是聲威顯赫的黑道大豪,所請來的助拳人,自然包羅萬象,妖魔鬼怪無所不包。

這些人大多數與正道人上極不相容,而且積怨甚深,因此甘於接受優厚條件前來助拳,公私兩便。

但飛災刀以往是軍方的幹員,退休後是亦正亦邪的怪傑,這些來助拳的妖魔鬼怪,真不願與這種怪傑結怨積仇,飛災刀也不是他們來助拳的對象,犯不著為了不相幹的人而拚老命。

飛災刀真不夠聰明,他應該等兩大妖邪的人離開之後,再到藍家大院討公道的。

但藍家大院裏的人,卻不認為他不夠聰明,而知道他有入侵的實力,沒把碧落宮黃泉殿的人放在心上,將會為藍家大院帶來可怕的飛災。

客院的大廳,大總管藍天壽藍七爺,率領大院重要執事人員,與貴賓商討應敵大計。

各執事人員,賓館管事是兩名巨人,禹德與熊威,號稱哼哈二將,混元氣功刀槍不入,可力製奔牛。

他們是主戰派,堅決主張兵來將擋,水來土掩,飛災刀沒有什麼好怕的。

田莊管事羅雄,卻是力主妥協的人,建議將宗荷姑交出,以爭取時間,讓主人藍大爺趕回來再言其他。

如果飛災刀真的殺進來,把藍家大院變成屠場,藍大爺回來後,這裏的人如何向主人交代?

今天隻來了碧落宮與黃泉殿的兩批貴賓。黃泉殿少殿主是力主一拚的鷹派。

碧落宮的西門小昭,卻是讚成先交人的鴿派。

她表明自己是代表碧落宮的先遣人員,碧落宮隻應允鬼麵神的敦請,至河南對付路家請來助拳的八荒人龍蕭嘯天,其他的事她無權過問。

當然,飛災刀如果殺入大院,她不至於袖手,全力拒敵義不容辭。但明晨一早,她必須動身北上,大院的人,明天如何自保,她頗憂慮。

八荒人龍蕭嘯天,是極受江湖朋友尊敬的俠義道名宿,據說與碧落宮有怨,所以碧落宮願意襄助,前往河南專門對付這條龍。

其他的人,還不配碧落宮出麵對付。

客廳氣氛沉重,各有主張委決不下。

“請問貝少殿主,貴殿的八大鬼王是否能在天黑之前趕來敝院會合?”藍七爺滿懷希冀,寄望在威震天下的八大鬼王身上。

“很難說。”保鏢貝剛代為回答:“他們是分開走的,現在何處,誰也不知道。緊急召集已將傳出,何時才能傳到八大鬼王手,無法估計。七爺,就算有人趕來,一兩個也無濟於事。”

貝剛高大魁梧,滿臉虯須,外表蠢笨粗豪,其實精明機警,武功與見識,皆比少殿主高明多多,江湖經驗更是豐富,所以才派作少殿主的保鏢兼親隨。

在對付飛災刀的事件上,他是鴿派,根本不希望卷入這場漩渦,可惜他的身分低,作不了主。

“貝剛,你認為我們這許多人,就對付不了一個飛災刀?”貝如玉不悅地問。

“貝剛隻是就事論事。”貝剛欠身說,他是站在一旁的,主人麵前他沒有座位:“而且,誰也不敢保證飛災刀隻有一個人。”

“他還有黨羽?”

“很難說,少殿主。”貝剛始終保持恭順:“據貝剛所知,天下大亂期間,邊哨營內調執行任務,該營有官兵幹員百餘名,分為四小隊。每一小隊有一百十人左右,每一個都是勇敢果決,可獨當一麵的幹員。

如果貝剛所料不差,隻要飛災刀登高一呼,他那些功成身退,隱身天下各地的舊日袍澤,必定操刀而起。少殿主,不必為藍家大院操心了,該為黃泉殿擔心才是。”

“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貝剛的意思,是黃泉殿今後所要麵對的,不是一個飛災刀,而是無數個勇敢果決,敢在千軍萬馬縱橫的無敵勇士。”

“我的天!一個飛災刀,已經令人心驚膽跳了,再來無數個,那還了得?”田莊管事羅雄驚惶地說:“上次我隨藍二爺在汝陽追逐他,親自在遠處山頭目擊他揮刀殺掉我們十一個一等一的高手。

那簡直是一場可怖的大屠殺,一場令人做惡夢的血腥大屠殺,隻看到可怖的刀光分裂人體,沒有人能擋得住他狂瀉而入的刀光。七爺,咱們大院裏這百十個人,隻來一個飛災刀就夠了。”

這位鴿派的田莊管事,臉色已經變得泛青了,他是跟隨無雙秀士,前往汝陽看風色的眾爪牙之一。

“七爺,我相信他一點也不在乎我的霸道暗器彩虹針。”西門小昭誠懇地說:“而我必須承認,一點也不了解他所稱的第刀飛電刀。

知己不知彼,我已經輸了一半;事實上我也已經輸了一半。他如果來了,我能否自保大成問題。”

“你們都長他人誌氣,滅自己威風。”貝如玉火爆地叫:“我決不放過他。黃泉殿威震天下,黃泉令宇內同驚,他飛災刀算老幾?等我的人趕到,哼!我與他沒完沒了。”

“七爺,你們把一位姑娘擄來囚禁作人質,作法本來就錯了,在道義上就站不住腳。”西門小昭有點不悅:“我很難想像,碧落宮卷入這場擄人救人是非,該如何向天下同道,解釋本宮的立場。七爺,不要再問我的意見,該怎辦,你該自己拿定主意。”

“七爺。”田莊管事羅雄嗓音不穩定:“真該慎重拿定主意,大爺不在,千斤重擔落在七爺身上,一步錯,可能就萬劫不複了。”

你一言我一語,正反意見莫衷一是,藍七爺心亂如麻,委決不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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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陽即將吻上了西山頭,晚霞滿天。

飛災刀仍是一身黑,黑得令人望之心驚,似乎他真是飛災附身,令人一看便平空生出不祥的凶兆感覺,那股陰譎危急的氣氛懾人心魄。

他倚在亭口的柱上,目光漫不經心地落在三岔路口,神色顯得閑,無聊。

府城方向,一個穿灰長衫的瞎,點著一根問路竹杖,正一步高一步低探索而行,逐漸接近了岔路口。

他不言不動,視若未見。

瞎已到了十步外,並不知道亭口有人。

按情理,應該不知道有人。

瞎年紀半百左右,外貌一表非俗,雖則穿了不起眼的灰長衫,但掩不住堂堂一表的風華。那雙白果眼見白不見黑,確是瞎。

瞎的聽覺再靈敏,也不可能發現十步外不言不動的人。

飛災刀眼神一動,像發現獵物的猛獸。

“不要裝了,過來談談。”他突然挺身站得四平八穩:“希望閣下不要玩弄偷襲暗算的老把戲,這種伎倆已經過時了。”

“是嗎?”瞎站住了。

“你說呢?”

瞎白果眼一翻,黑瞳仁出現,精光四射,明察秋毫。

“你是等老夫的?”假瞎問。

“是,也可說不是。不管是任何人,在下一概接待。申明在先,刀下不留情。”

“老大卻是不信邪,打!”

聲未落人已近身,間路杖宛若靈蛇排空而至。

看到杖勢,飛災刀心一震,他已感覺出杖身有一股渾雄無比的奇勁,本能地覺得這股奇勁可以洞金穿石,用刀劍封架如果勁道不足以抗衡,刀劍將震成碎屑,沾上人體後果將隻有一個:洞穿人體。

刀光一閃,錚一聲狂震,人影電射而分。

假瞎斜衝出兩丈外,臉色大變。

飛災刀也在丈外,手刀仍傳出隱隱震鳴。

“你是在下所碰上的最高明勁敵。”他豪氣飛揚地挺刀逼進沉聲說:“閣下杖上的神奇勁道,世所罕見,咱們正好放手一拚。”

“太初大真力以神馭刀氣!”假瞎駭然驚呼:“你如果用的是刀鋒……慢來……”

飛災刀已疾衝而上,刀光如雷電君臨。

“合刀……”叱聲似沉雷。

這一刀真力澎湃,這是他第一次注入神功全力以赴,因為他已發覺對方杖上的神功極為強勁,非注入神功全力以赴不可,碰上最可怕的勁敵,雙方這一擊將石破天驚,功深者勝,生死存亡在此一擊決定。

假瞎淩空飛升,險之又險地從刀光上方升騰,躍登亭頂脫出刀的威力圈。

假使後退或左右閃,皆難逃過刀光的追擊。

“小,等一等,不要上來。”假瞎在亭頂怪叫,阻止飛災刀上亭追逐:“你是飛災刀,對不對?”

“哼!你應該知道我是飛災刀。”他在下麵沉聲說:“我不信他們敢欺騙你這種神功蓋世的高手,派你來而不將內情奉告。”

“他們?他們指誰?”

“藍家大院的人。”

“你是見了鬼啦!藍家大院的人配派我?”

“哼!你……”

“你知道我老人是何許人也?”

“你總不會是阿貓阿狗。”

“小無禮!”

“你下來!”他指手輕蔑地叫:“好手難尋,咱們來一場公平決鬥,勝得了我手刀,你藍家大院算是保住了,下來!我等你。”

“小,你聽我說……”

“我不希望你這種絕頂高手,在嘴皮上逞能。你不下來,我就上去。”

“好小,你真以為吃定我了?”假瞎冒火啦:“真該好好教訓你,下來也!”

假瞎單手揮杖,一振之下,身形上升、翻騰、半空大回旋、後滾翻、斜旋飄落,點塵不驚,身形之妙,令人大歎觀止,根本不像是人。

亭頂高不足兩丈,加上先上升的高度,決不超過三丈。而假瞎在這不算高的三丈高度,共變換了十餘種身法,竟然能途連折三次方向。

在假瞎這種年紀的人說來,那根本是絕不可能的事,能跳落三丈高而無損,已經算一等一的高人了。

“好啊!”飛災刀大叫:“原來是你這浪得虛名的絕頂高手,我早就希望有機會,領教閣下的無雙絕學啦!接我的飛災刀……”

假瞎哈哈狂笑,撒腿便跑。

“好小,原來你也想學那些三腳貓,打倒老夫這種成名人物,以便揚名立萬叫字號。”假瞎一麵跑一麵怪叫怪笑:“哈哈!你好好等著吧!還沒到時候。”

他不能追,紅日將西沉,他必須在亭裏等候結果。目送假瞎的背影去遠,他低頭沉思久久。

“他是路莊主請來對付我的,哼!”他眼湧起獰猛的獵食猛獸特有的光芒:“好,走著瞧,我要你們永遠後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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