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時,他將多增一倍人手,挾兩方麵的力量全力對付我,豈不弄巧成拙?他們同仇敵愾,可能性很大。”
“你有找他的正當理由嗎?”
“有。”
“請教。”
“武朋友玩命,爭名奪利刀頭舔血,這是無可厚非的事實,彼此的機會是相等的,學藝不精就不要玩命。
路莊主燒我的家園就千不該萬不該,我與他並沒有任何利害衝突。我被南毒的女用毒暗算,被五個也會陰煞潛能,並善用五毒陰風的人猝擊,我都不怪他們,因為隻能怪我大意,彼此的機會是相等的。
而在南陽,鬼麵神並不知道我的身分,事實上,那時我病毒交加,性命垂危。而他,卻慘殺了毫無反抗之力的紀郎一家老少婦孺,我天幸逃得性命。
他這樣做,我不能原諒他,他沒給紀郎和我有任何機會,他必須血債血償。大叔,我不希望聽到你說任何不聽的話。”
“我不能說,因為我毫不知其內情。”
“那就好。大叔貴姓?”
“姓名重要嗎?”
“並不算重要。”
“那就好。”青衫客模仿他的口吻,維妙維肖:“你隻要明白,我是同情人的人就夠了,你不妨叫我為青衫大叔。再見。”
目送青衫客下樓,他突然想起了些什麼。
“陰曹惡煞具有練近化境的陰煞大潛能,那五個路莊主請來對付我的高手,也具有相當火候的陰煞潛能,他們彼此之間,會有些什麼幹連?”他心暗自嘀咕:“會不會是同門?天下間具有這種陰毒奇功的人並不多。可是……同門不可能分助兩方呀!”
他對青衫客說,並不怪用陰煞潛能與五毒陰風猝襲他的人,這也是實情。
雙方交手生死相決,對方突出奇學取勝理所當然,這比程貞用大崩香暗算他更光明正大,沒有仇恨可言。
真正讓他受到傷害的,並不是陰煞潛能,而是隨後乘虛而入的五毒陰風。這隻能怪他自己大意,在毫無戒備吃虧上當,生死相拚,他該用上所有的絕學求勝,才不至於枉送性命。
他隨即打消了查究的念頭,認為無此必要。
既然那五個人是路莊主請來的,同門的陰曹惡煞當不會為鬼麵神助拳了,同門相殘,可能嗎?
酒足飯飽,他結帳離店,返回客店途,他不住思索青衫客的來路,但得不到結論。
可告慰的是,青衫客不是敵人。
人與人之間,第一印象最為重要。他對青衫客的第一印象相當好,對方的人才風度皆留給他頗為深刻的印象和好感。
他在想:暴風雨快要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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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近店門前的廣場,突然發現對街的小巷口,出現一個頗為熟悉的身影。
該說是背影,一個婀娜多姿的背影。
他的記性頗為驚人,幾近過目不忘的境界。
那背影穿了普通婦女的青衫布裙,顯然化了裝易了容,但身材與走路的近乎誇張款擺,他一眼便看出這人是誰,不假思索地拔步便追。
很不幸,落店時光,店外人、馬、車亂成一團,街上也行人眾多,等他排眾追出,背影已經不見了。
他不死心,奔至巷口察看。
這是一條防火巷,黑沉沉聲息全無。
街兩端,行人往來不絕,甚至近乎擁擠,已經無法找出那女人的去向了。
“是程貞,沒錯。”他心說:“她的處境太危險,我真得為她盡點心意。”
程貞是毒魔的門人,而她卻與無雙秀士藍天成走在一起,成為一雙兩好眾所周知的姘頭。
假使毒魔得到師兄一家老少,慘被鬼麵神屠殺的凶訊,趕過江來報仇雪恨,她的處境委實不堪。
可是,他無能為力,怎知道程貞躲在何處?
“我得找找看。”他自語,不死心,大踏步進入小巷,腳下漸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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巷底的一座深院裏,五個男女正在進食,三男兩女,全都是四十出頭,頗有氣概的武朋友,平時刀劍不離身,連進食也佩帶著刀劍,不怕麻煩。
酒菜很豐盛,五個人吃得十分滿意。
食廳燈光明亮,壁上有燈籠桌上有燭台,而外麵卻黑沉沉,門窗大開,院裏花樹茂盛,影響了視界。
一個黑影像個無形質的幽靈,無聲無息到了南麵的明窗下。
南麵的明窗大開,微風帶來涼意向廳內流瀉。
“江老哥,你說咱們少殿主,被飛災刀砍了一刀,到底是真是假?”坐在上首,獰惡醜陋身材奇偉的人,向右首的同伴問。
“你不會問呀?”右首的江老哥不直接答複:“貴少殿主難道沒告訴你?”
“這種丟人的事,怎麼問?”
“你鐵手鬼王是貴殿八大鬼王之一,是貴殿主貝瘋的心腹,少殿主所遭遇的變故,應該讓你知道的,是嗎?
不然的話,你怎能心生警惕早作提防?由此可知,貴少殿主好像不怎麼重視你們八大鬼王呢!”
“胡說八道!”鐵手鬼王有點臉上掛不住:“被別人砍一刀,畢竟不是什麼光榮的事,他當然不好意思說。唔!你們聽到外麵有異聲嗎?”
“不要少見多怪。”對麵的半老徐娘說:“這裏是藍大爺城內的秘站,平時連鬼都沒有,哪來的異聲?也許是狐鼠,你緊張什麼?”
“唔!恐怕……”鐵手鬼王倏然站起,鬼眼狠盯著南窗,作勢離座:“嗯……呃……”
人突然雙腿一軟,向下挫倒。
一陣似霧非霧,似煙非煙,如不留心很難看到的極淡薄輕霧,不斷地從窗口飄入廳。
“砰!”江老哥也倒下了,掃翻了杯碗,墮地破碎的聲音震耳。
另三個人幾乎在後一刹那,同時往桌上一仆,立即失去知覺。
黑影穿窗而入,廳內已沉寂如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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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間的燈光,不但可以吸引飛蛾,也可以吸引人,吸引那些有心人。
古宅花木森森的深院裏的燈光,就具有這種吸引力。
穿墨綠勁裝,以巾蒙住口鼻的女人,站在廳口發怔。
廳四周所懸的四盞大白紗燈籠是完整的,廳明亮一覽無遺,所呈現的景象令人怵目驚心。
所有的家具擺設,皆分崩離析,食具殘肴散了一地,鮮血淺滿各處。
五具男女屍體,有兩具被砍得變了形。口鼻間除了鮮血的腥味外,酒臭甚濃。
顯然,這五個男女是酒後亂性,互相殘殺而死的,身上留下多處致命的刀劍傷。
而且,兩個半老徐娘似乎衣裙不整。
女蒙麵人並沒檢查屍體,隻在一瞥之下,本能地猜想這裏剛發生過慘烈的拚搏,她來晚了一步,屍體的創口仍在流血,新鮮的血腥並不難聞。
剛想退走,這種犯疑的現場最好避開為妙。
外麵傳來颯颯風聲,她驚覺地轉身。
三個人出現在她身後的院階上,兩個年男人像貌醜怪獰惡,腰間的大劊刀令人望之心驚。
另一個年人仆從打扮,身手矯捷利落。
三人是從屋頂上飄落的,所以可隱約聽到颯颯的衣袂飄風聲,飄落的身法已經是極為驚人了,身軀高大沉重,卻毫無聲息。
她總算十分了得,居然聽到了聲息。
廳明亮,廳門大開,廳外的人可以將廳內情景看得一清二楚。
“是你殺了他們?”為首的巨人怒吼。
“胡說!我剛到。”女蒙麵人抗議。
“進去!”巨人不由分辯,聲如沉雷。
除了聽命之外,別無他途,除非她能突破三個人所形成的人牆,不然非進去不可了。
廳有三麵窗,她不想冒險突破人牆。
她徐徐倒退,退入淩亂的廳堂。
“老天!是老三。”另一名巨人搶近鐵手鬼王的屍體,略一察看悲憤地大叫:“是被刀劈開了左肋,割破了右頸,左胸也被刺了一刀。老五,剛死去不久,咱們得替老三報仇。”
“你,唯你是問。”巨人老五向女蒙麵人一指:“拉掉你臉上的遮羞布,我吃血鬼王要看看你是誰,膽敢屠殺黃泉殿的人。”
“黃泉殿的人嚇不倒我,你用不著知道我是誰。”女蒙麵人口氣相當強硬:“我隻是一個踩探消息,湊巧經過此地的人,死的人我還沒看清呢!黃泉殿的人固然凶殘惡毒,但與我無關,我不配替天行道。”
“這些話,你可以向敝殿主分辯,我帶你走。”吃血鬼王傲然地說,大踏步衝上伸手便抓。
女蒙麵人知道對方的底細,不再示弱,冷哼一聲,一掌向伸來的大手拂去,恍若電光一閃。
雙方似乎表麵上皆輕描淡寫,手上都不曾默運真力,骨裏卻神功迸發,各懷機心。
“哎……”吃血鬼王突然驚叫,疾退三步,怪眼有駭異的神情,揉動著右手脈門,似乎鋼鐵似的大手,被水蔥似的纖纖玉指所傷,剛不敵柔,吃了大虧。
“這小女人懷有可怕的邪功。”另一位巨人搶出怪叫:“老五,讓我用兵刃對付她。”
大劊刀出鞘,殺氣騰騰。
劍光電射,就在大劊刀前推的刹那間破空而入,果真快逾電閃,人與劍渾如一體,大麵積的大劊刀,竟然擋不住細小射來的劍,太快了,快得主宰了一切,看到劍光,鋒已經近身。
仆從打扮的人吃了一驚,抖手發出一把棗核鏢。
“哎呀……”巨人狂叫左閃,右肩外側血如泉湧,這一劍挨得莫名其妙,右肩側是最易防守,不可能被擊的部位,卻被擊了。
女蒙麵人如果乘機衝出,可能被飛蝗似的棗核鏢所傷,所形成的鏢網,完全封鎖了廳門的出路。
劍光與人影側射,好快的反應,不但躲過了棗核鏢群,而且穿窗而出。
窗外是側院,她身形未定,屋頂黑影疾降,共有三個人影向下飄降,恰好飄落在她身後。
“鼠輩鬥膽!”第一個黑影沉叱,遠在丈外,不等身形完全落地,便一掌拍向她背影。
同一瞬間,院角的暗影黑影暴起,一閃即至。
“快走!”暴起的黑影沉喝,同時一掌遙擊。
兩股可怕的掌風半途遭遇,驀地罡風怒號,嘭然一聲巨震,氣流激漩而散。
女蒙麵人距離過近,被迸爆的掌勁震得向前一栽,前滾翻像是滾元寶,滾了兩匝幾乎爬不起來,手劍也脫手丟掉了。
飄降發掌的黑袍人身形一晃,被掌勁所反震立腳不牢,斜退了兩步。
暴起的黑影一驚,知道碰上了可怕的高手,不再撲上,折向急竄,一腳挑起女蒙麵人遺落的長劍抓住,再一竄便拉起女蒙麵人,向不遠處的月洞門一竄,形影俱消,冉冉隱沒在黑暗裏。
“快追!”黑袍人厲叫。
另兩名同伴也穿了黑袍,急射而出,但已晚了一步,追不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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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忠祠在西門附近,夜間沒有人看守,兩個老工役天一黑就閉上祠門,睡覺第一。
飛災刀坐在祠前廣場的石欄上,注視著女蒙麵人調息,大概背部被掌勁震得難受,在運氣行功幫助氣血加速運行,避免氣血受阻。
不久,女蒙麵人起身活動手腳。
“怎麼會是你?”他向女蒙麵人說。
“你……你以為我是誰?”女蒙麵人反問。
“周姑娘,別在我麵前耍嘴皮。”
“如果你事先知道是我,會救我嗎?”女蒙麵人拉掉蒙麵,是周小蕙。
“很難說。”他跳下石欄:“老實說,要我去救我的死敵,簡直是開玩笑,我又沒發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