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二夫人前怕狼,後怕虎,曉輝一時說服不了她。本來出嫁的女兒和母親住在一起就夠人說閑話了,丁二夫人還頂著小老婆的名頭,閑言碎語肯定少不了。
但她明明是動心的。
曉輝思忖半晌,說道:“爺爺那裏有瑞鬆去說,我們盡量爭取……媽媽,當年你和爸爸到底是怎麼回事?”
她了解的信息有限,雖然有揭丁二夫人傷疤的嫌疑,但是丁二夫人不像對丁海濤有多少感情,因為她從未見過兩人有過接觸,在人前兩人總是客客氣氣的,甚至連交談都幾乎沒有,看起來和陌生人差不多。自從有了這個主意,她暗中仔細留意過幾次,兩人這種情況不像是刻意的,倒像是多年以來養成的默契。
這樣的話,曉輝對自己的計劃就更肯定了幾分。
丁二夫人先是一愣,眉心糾結,接著一股巨大的喜悅由內二外盈滿她整個人,眼淚情不自禁地撲簌簌掉落,壓抑著破碎的聲音問:“曉輝,我的孩子,你剛才叫我什麼?你能再叫一遍麼?”
她眼中露出近乎哀求的神色,就像瀕死的人要抓住最後一根浮木,而曉輝就是那根浮木。
曉輝順口而出的時候並沒有後悔,丁二夫人值得她代替丁曉輝叫一聲“媽媽”。與此同時,她心裏還有點點愧疚,她這是在利用丁二夫人渴望女兒的關注的心理,忍下那點罪惡感,她繼續用稱呼來彌補愧疚:“媽媽。”
她的聲音極輕,丁二夫人卻聽的真,眼眶更加通紅,眼淚掉個不住,她正沉浸在從未體驗過的幸福裏,用比看情人還深情的目光深深地望著曉輝:“曉輝,你終於肯叫我了。我就是立刻死了也能瞑目了!”
曉輝一陣尷尬無措:“媽媽,大過年的,別說這種話!您若真這麼想,我以後可不敢再叫您了!”
丁二夫人連連點頭,淚水模糊了雙眼,她慌忙胡亂擦幹淨,深深地看得曉輝毛骨悚然,她忍不住抱住她的肩膀小聲啜泣起來。
曉輝呼口氣,酸澀更甚,手臂抬起,幾番猶豫後終於落在丁二夫人背上,輕輕拍著。但她實在無法像丁二夫人這樣哭。這場認親她感觸多,觸動卻少。
丁二夫人隻管哭自己二十多年來的辛酸,絲毫不在意曉輝沒她這麼激動,她失憶了不是麼?第一次她發覺女兒的懷抱是多麼溫暖。
過了一會兒,她止住眼淚,雙眼已經紅腫,看看曉輝肩頭被哭濕了一片,她不好意思地說:“抱歉,我失態了。”
麵前出現一張紙巾,丁二夫人接過來,更加感動,差點又哭一場,擦幹淨眼淚,連手都仔細擦了,才站起身熟練地打開衣櫃,找出幾件曉輝出嫁前買的衣物給她。
“這幾件你現在還能勉強穿,雖然有點不合宜,總比穿濕衣服好。”丁二夫人有些難為情地說道,鼻音濃重,顯然淚雖然止住了,但心情還沒恢複過來。
曉輝瞧了瞧,還是旗袍,她想起了愛穿旗袍的丁大夫人,搖搖頭說:“算了,太陽正好,一會兒就曬幹了。您坐下來說話吧。”
丁二夫人有些驚訝,因為以前的丁曉輝是十分在意自己的衣著的,無論是十多年前還是她結婚前夕在家的那段時間。不過,曉輝這麼說,她意識到曉輝的堅定,心底又是感動。
曉輝衝她笑笑,她對流淚的母親實在沒辦法,唯恐她再哭一場,便搶過她手裏的旗袍掛了回去,拉著她坐在太陽下,隻拂拂肩膀,以免起了褶皺,好似並不在意肩頭濕了。
丁二夫人緊緊盯著她的臉色,見她沒有不悅,這才放下心來。
曉輝再次謹慎地問道:“媽媽,如果您不介意的話,能不能告訴我當年發生了什麼事?我失憶後,對很多事不了解,誰對我好,誰對我不好,我也隻是憑感覺。”
意思就是,她是憑感覺認回她這個親生母親。
丁二夫人再次展顏,頰上淚水還沒幹透:“好,好,曉輝,你要想知道什麼,盡管問我,隻要我知道的,我都會告訴你。”
她麵上有心疼,也有心痛,漸漸陷入了回憶裏,過了一會兒,調解好情緒,才緩緩開口:“我從小沒了父母,你外婆是你奶奶的遠房親戚,兩人幼年有識,她臨終前就把我托付給你奶奶,外麵的人不知道,就把我當做她的女兒來看,她待我也確實如親生母親一般。你……爸爸比我年紀大得多,我們一直把對方當做兄妹。”
丁二夫人說到這裏,頓了下,有些難以啟齒地說道:“到我成年,你奶奶介紹了幾家年輕才俊,我相親過幾回,那些人都是你爺爺選的。對這個,我是不反感的,本來丁家於我有養恩,維護丁家的利益是我能報恩的唯一方式。本來定好了一位,你爺爺卻突然變卦,硬是讓我與另外一位剛回國不久的男子也交往試試看。這件事很快就被前一位發現了,那人說了極難聽的話,我心裏痛苦,就多喝了些酒。誰知……誰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