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牛一愣。
“可怕的不是凶惡醜陋的外表,不是青麵獠牙,不是從頭頂上撲下來的巨大的爪子,也不是深不可測的妖術,而是藏在友好和柔弱之下的惡毒的人心。”
大牛越發尷尬,不知該說什麼好。“你……你在說什麼啊?聽……聽不懂誒。”
漬轉回身去不再看他,聲音冷冷,“我是說……比起那些張開嘴吃人的妖怪,善於偽裝和使陰謀詭計的人類跟為可怕。”
大牛突然跌倒在地。意識到自己的失態,又恢複到之前的傻氣,“你剛才的臉……真嚇人。”
漬笑了笑,繼續攪動著鍋裏的湯。
早春的深山之中,大片的風信子盛放著,形成浩瀚的花海,夢幻一般的花海,竟有一種難以言說的悲涼。
荒一身白色長衫站在花海之中,銀色發絲掠過臉頰,望不到深處的紫眸凝睇著對麵同樣一身白色衣衫的男子。男子纖立花海,淡紫色長發隨意綰起,狹長的雙眸,眼梢高吊,飛入鬢中,隻是那赭黃的瞳子中滿溢出滄桑而悲切的思念,一絲媚態也無。
憂思從男子身周擴散開來,浸染了這一穀的風信子,讓人一點也不懷疑,這盛大的花海是為這個男子而存在。
妖狐。
直覺如此。
荒穿過擠擠挨挨的花朵,走到妖狐的麵前。抬起手。寬大的衣袖下,蒼白而纖細的手緩緩地探進男子胸前,眼簾輕垂,掩住了蔓蕪的紫眸。
淡色的靈魂。荒從自己的指尖看到妖狐淡色的靈魂,淡淡的光芒籠罩的地方是他最珍視的記憶。荒緩緩探向那一片淡紫色記憶。
突然被什麼人拽住,反應過來的時候已經遠離了那片花海。荒轉回頭去,看見逆雲一臉無可救藥的表情看著自己。
“你……”逆雲歎了口氣,“不要告訴我說你沒有看出來那是一隻妖狐。”
“看出來了。”
“妖狐是高等的妖怪你不會不知道罷?!而且那一隻一看就知道有著上千年的修行。越是高等的妖怪對於周圍的環境越是敏感,對於自身就更是。你居然這麼光明正大地去讀他的靈魂,還是在他專注於自己的回憶的時候……你,你到底在想什麼啊?”逆雲看著荒的眼神明顯在說“真不懂你這樣的家夥怎麼會是冥王”。
荒望了望剛才的山穀,轉身離開。
什麼也沒有說。
逆雲望著她消失的背影,突然覺得那白色的身影是那麼寂寞。
那個家夥,在想什麼?“切。”逆雲煩躁地抓了抓赭紅的短發。
可惡!
漬手裏緊緊抓著鐮刀,拚命地跑著,往深山裏跑。
就知道那個男人來得古怪!沒想到果然是那邊的人!可惡,可惡!
漬靈巧地在山岩之間跳躍著,奔跑著,努力地試圖甩開身後追著的人。不幸跑不過箭矢的速度,一直飛羽射到了她的肩上,血淋漓地滴下來,溫熱黏稠的血液的****了衣服往下滑落的感覺一點都不舒服。血液把衣服粘在身上了,跑起來都覺得很拘束。
這樣下去,血腥氣會引來很多妖怪的。到時候,誰都逃不掉。
混蛋,混蛋啊!
漬緊咬著牙關,拚命往前跑。娘親的臉模模糊糊出現在視野之中。溫婉地笑著的娘親,那麼美麗,可是……可是……
為什麼啊?娘。為什麼要嫁給那個人做妾?為什麼要為那個人生下我?如果沒有嫁給那個人就不會受什麼所謂大夫人的欺負,如果沒有替那個男人生下我就會不因為一盆冷水而早早死去。
娘親……我隻在那個男人的書房裏見過你的畫像。隻見過幾回,那張畫像就被大夫人撕毀了,還嫁禍到我身上!
可惡!明明已經把我從那大宅子裏趕出來了,到底還想怎樣?一定要趕盡殺絕嗎?可惡,畜生。
又一隻飛羽射到腿上。
好痛!
妖怪啊,無論多少,都來罷!把我全都吃下去都好,不要讓我身後這些走狗們活著!模糊的視野裏隻有山石,隻有老樹,一隻妖怪也沒有。不甘心……不甘呐!就這麼死了……
強忍著疼痛,感覺到身後的人越追越近,漬心中湧起強烈的怨恨和不甘。
視野突然寬闊起來。是山崖!
漬毫不猶豫地跳了下去。
很高很高的山崖,風在耳邊呼嘯著,耳朵裏很痛,大概有什麼要破裂了。這麼高的山崖,掉下去一定會死的罷。嘛。算了。
隻要……不死在那些人手裏……就……好了。
更站在大片風信子之中,看著地上這個人類的女子。
女子身上有多處傷,肩上和腿上各有一處箭傷,是人類所為。
看到這個女子從天而降的時候更不假思索地張開結界保護了她,將她平安放下之後更才意識到自己的所作所為。如果被椎翎知道的話,那家夥又要喋喋不休了,想到那家夥發表議論時的表情就覺得很麻煩,更本想就這樣不管,任其自生自滅,但是很快就覺察到了山崖之上的人類氣息。
很喧鬧的人類。
在他的領地上如此喧嘩,真是……活夠了。更還沒有動手,山崖上倒是先滾下來了眾多巨石。
也不看這是什麼地方,區區人類,敢在此撒野。一眨眼,更已經出現在山崖之上,抬起手,輕輕一揮,崖上的人類在瞬間就失去了生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