崖下的女子有著一張纖瘦卻倔強的臉,即使已經昏死了過去,手裏還是緊緊地抓著自己的武器。

更看著地上的女子,默默感慨:袖染若是有一分她這樣的堅持也好。

似乎不希望這樣一個堅持的人就這麼死去,更把她帶回了自己住的地方。

“沒想到你會救一個人類。”椎翎揣著雙手靠著走廊上的柱子,似笑非笑。更不語,靠著門框坐著。

在這個世界裏,妖怪殺人類是司空見慣的事情,但是妖怪救人,那就稀奇了,尤其是更這種冷漠的、習慣於見死不救的妖怪。

椎翎回頭望了一眼被安置在偏房裏的人類女子,“你還是不曾動用你的複原法術嗎?你的法術的話,那種程度的傷很容易……”“閉嘴。椎翎。”更打斷他的話,甚至叫了他的名字。

椎翎轉回頭來望著更,茶色的眼眸微微眯起,原本就狹長的眼更顯得高深莫測。

“你還在介意……沒能夠救……”

“我叫你不要再說了!”

偏房裏的漬突然咳起來,很痛苦的樣子。更不再出聲,卻也不過去看。椎翎離開背後倚著的柱子,揣著手,施施然走進漬所在的房間。

“你好些了嗎?”

漬睜開眼就看到一個有著狹長的含笑的眼眸和淺褐色短發的男子,男子一身寬鬆的衣衫,揣著手,笑眯眯地站在她身邊,彎著身子俯視著她。

“這是……”

“這是更的住處,是他救了你。更救了一個人類哎。”

果然,他不是人類。這樣的發色,這樣的眼,這樣的妖媚氣質,怎麼會是人類呢?

“害怕嗎?”短發的男子笑眯眯地問。漬搖了搖頭。

椎翎在漬身邊坐下來,因為更這裏一切從簡,漬又是臨時起意被救回來的,自然沒有床之類的東西,有床被褥已經算是好的了,漬就直接躺在鋪在地上的褥子上。椎翎盤腿坐在她旁邊的地上。

“我叫椎翎。”椎翎笑眯眯地說,伸出揣在寬大的袖子底下的手,從被子下麵拉出漬的手,用纖細的、修長的、有著長長的指甲的好看的手在她的手心裏寫下自己的名字——“椎翎”。

椎翎。真是個好聽的名字呢。

椎翎抬起頭望著漬,笑意盈盈,“你呢?”

漬的眼黯淡下來,“漬。”頓了頓,“……汙漬的漬。”

“嗯”椎翎蜿蜒回折的語調似乎意味深長,用他那稍顯柔軟的陰柔音色發出來,聽起來流暢回蕩,像是從肌膚上滑過的上等絲綢。

椎翎掀開被子,漬把手收回去之後椎翎又替她把被子掖好。

“更……也是妖怪?”漬問。椎翎重又揣起手來,笑著點了點頭,伸出食指指著自己,“跟我一樣,都是妖狐。”

“你的眼睛很好看。”漬微笑著說。不知怎的,雖然知道眼前這妖怪的笑容隻是表麵上的,但就是覺得很友好。也許這個叫椎翎的妖怪並不是什麼善良之輩,但也絕不是不通情理的奸惡之徒——感覺。

椎翎對漬的讚美很受用,立馬就是一副得意的神色,“我就說嘛。”高吊的眼梢飛起,纖瘦的臉頰揚起,流暢的唇線劃出嫵媚的弧度,驕傲得可人。

“你怎麼會出現在更的領地裏?”椎翎突然想起什麼似的問漬,漬疑惑地望著他,反過來問他:“更的領地?”椎翎再一次意識到眼前這個女孩隻不過是個人類,對於妖怪之間的權利和領地之說並不清楚,於是耐心地告訴她說:“妖怪也是有等級之分的,越是高等的妖怪能夠施用越強大的法術,也擁有越廣闊的領地,這方圓百裏都是更的領地,所以不會存在其他的妖怪。你到底是怎麼闖進來的呢?”

方圓百裏……好厲害的妖怪。

漬低垂著眼簾,聲音裏聽不出任何地憤怒或者不甘,“被人類追殺。一直逃跑,從懸崖上跳下去,醒來就在這裏了。”

椎翎完全不體諒漬作為一個人類居然被人類追殺的心情,笑眯眯地追問:“被人類追殺?為什麼呢?呐?”

不等漬說什麼,椎翎就一個前撲撲倒在了地上,一個有著淡紫色長發和赭黃色瞳子的男子揣著手站在椎翎身後,一隻腳踩著椎翎的後腦勺,毫不留情地碾著。

“更!”椎翎委屈地揉著自己的臉,哀怨地瞪著身後這個麵無表情的男子,“這麼俊秀的一張臉你怎麼舍得蹂躪?!真是的,一點都不懂得珍惜美好的事物,你這個不解風情的家夥!”

叫做更的男子手揣在寬大的衣袖中,慵懶地靠著牆壁,修狹的眼眸耷著,散漫的、隨意的、卻在無形中犀利著的眼神漫不經心地瞥向椎翎,椎翎頓時收聲。

一瞬間,漬被那樣的眼神擊中。

這是怎樣的一個男人!

漬感覺到的自己的心髒在那一瞬間狠狠地收縮了起來,就連呼吸都為之停滯了。王者。這才是最真正的王者!擁有著讓人心甘情願臣服的力量的王者。

更看到眼中幾乎失去了自我的的漬,輕輕闔了闔眼,拎起地上的椎翎,轉身走了出去。

“你的身體還沒有恢複。”這是更的聲音,平穩中帶著華貴感,沉穩而威嚴,像是落日一樣宏大廣闊,而那停頓以後安靜遠去的背影卻又於無形中透露出深刻難言的寂寞——絕對的寂寞,無法靠近,更無法觸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