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養傷的日子裏,漬知道了妖狐是何等高貴的一族,也知道了更是拋棄了自己族人的一隻孤獨的妖狐,知道了椎翎也是一隻很強大的妖狐,知道了椎翎是更唯一的朋友——雖然更從來不承認自己跟這隻生物之間存在任何關係。
“頂多不過是食客一枚。”更扭過臉去如此評價椎翎的存在。毫無意外地,椎翎一副怨婦模樣撲到更身上,一臉哀切,滿目泫然。更不為所動地從身上扯下這個不知所屬的生物扔到遠處。椎翎鍥而不舍的爬回來,死命抱住更的腿,更毫不留情地朝著那張妖媚的臉上踩下去,兩隻妖狐鬥得一點形象也無。
漬在一旁看著無聲地笑起來,臉上的笑容明媚得像是山穀中盛放的大片風信子。
更停下了動作,怔怔地望著漬的笑容。
椎翎也不再嚷嚷,斂起嬉皮笑臉的態度,眯起眼看著反常的更。
漬的笑驟然斂起,規規矩矩地彎腰道歉:“抱歉。”話音未落,更從前廊的地板上突然站了起來,走進裏屋。
漬難掩尷尬,抱歉地望向椎翎。椎翎整了整衣服,靠著前廊的柱子坐好,揣起雙手,向漬做了個“不必介意”的表情,“那個人就是這樣,不是你的錯。”——也許,你能讓他從過去的悲傷中走出來也說不定呢。
椎翎意味深長地看著漬,看得她渾身不自在,“我臉上有什麼髒東西嗎?”漬伸手去摸自己的臉。
椎翎輕輕垂下眼簾,搖了搖頭,“嘛,這樣也好。”
女子一身妖冶的紅衣,銀色長發隨意披在肩上,垂落到腳踝。一隻火紅的蝴蝶宛若一團跳躍的火焰,飛舞在女子麵前。
“就知道你到這裏來了。”逆雲站在女子的麵前,赭紅的眼眸中殘留著戰鬥時留下的殺氣。微微泛白的唇張開,緩緩吐出女子的名字,“荒——不對,該叫你月下才是。”
死使和冥王在現世均為靈體形式的存在,現世裏活著的人類和妖怪都無法看到他們。但是冥王好遊戲人間,時常會化出實體,自名月下。
月下婉約地笑著,笑容裏可清楚地嗅得到漫不經心的味道。“在這個世界裏化出實體還是要比在其他世界裏容易得多呢。”
逆雲微蹙眉頭,目光複雜地望著以實體出現在這個世界裏的荒。月下淺笑著,飄渺的笑容在那張略顯蒼白的臉上莫名地讓人心疼。
“呐,逆雲。巨門找的那個繼承者現在怎樣了?”月下的聲音像是從香龕中嫋嫋升騰而起的香煙,在空中優雅散漫地蜿蜒,繾綣,而後漫不經心地飄散,隻留下不可見的餘香在空中久不散去。
巨門算是現在做魂使工作做得最久的一個了,一直以來喜怒都不大形於色的她看不出對魂使的工作是喜歡還是討厭,隻是安安靜靜地在那裏做著重複了一遍又一遍的工作,而在前些日子,她的身邊卻突然出現了一個新的魂魄。
那個魂魄跟巨門一樣安安靜靜,看著巨門工作,聽她用平淡得沒有起伏,讓人昏昏欲睡的聲音講著陰司裏的規矩和魂使的本分。
那就是巨門的繼承者。魂使無法離開陰司,當一個魂使在厭倦了自己的工作的時候,就會在自己經手的魂魄中尋找一個最為合適的作為繼承者,予以淨化之後將自己的形態賦予自己的繼承者,並把作為自己的繼承者應該知道的東西全部教授。
最後,冥王將原來的魂使的能力轉移給新的繼承者,繼承者將完全取代上一代。而失去了能力的上一代魂使則由冥王淨化,作為普通的魂魄重入輪回。
死使更迭也差不多如此。
現在,陰司所有的死使和魂使都已經在荒的任期內都更換過至少一代了。
逆雲大概知道了荒的心思,別過臉去,沒有說關於那個繼承者的事,而是低聲告訴她:“那個妖狐身邊現在有一個人類的女子在。”——以你那種從來不跟什麼人爭什麼的性格,現在還想要去那個妖狐身邊嗎?
果然,逆雲的麵前,月下的身體一點點消失,重新站在那裏的是魂使形態的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