椎翎的話全都說中了,唯一差的一點是——漬喜歡更。

椎翎的話一字一句如同雷鳴一般炸響在漬和更的心頭。更抓著前廊的柱子不知該作何反應;漬躺在屋頂上,抬起手來擋在眼上,想笑,卻又因為這樣的偽裝已經被椎翎識破而笑不出來。

“椎翎,你今天話很多啊。”漬苦澀好久才終於說出這樣一句話,怕被椎翎點破她的心虛,漬不給他任何插話的空隙,接著自己自地說下去,就像自言自語,“在說什麼啊,我。你的話一直都很多的啊,平時就是這樣,總是一個人在那裏嘮嘮叨叨地說很多話,好像街頭那些上了年紀的老頭子一樣。啊,你是妖怪啊。妖怪的壽命怎麼是人類能夠相比的呢,椎翎現在雖然看上去很年輕的樣子,但是真實年紀對於人類來說肯定比老頭子還要老多了……”

“漬。你今天定的話才多。”椎翎打斷她的自言自語。

漬愣著。

周圍一下子安靜下來。山中的蟲聲細細的,密密的,遠遠的。

“我說中了。不是嗎?漬。”椎翎咄咄逼人,已經把漬逼到了盡頭。“漬啊漬啊的!你很……”漬突然坐起來,失控地朝著椎翎吼了出來,話到一半,連她自己都被自己嚇到了。

“抱歉。”漬低聲道歉。椎翎輕輕垂了垂眼,示意不必在意,也有著向漬道歉的意思。

更扶著前廊的柱子站著,風輕輕吹動他淡紫色的長發,淡青色的衣衫中,受傷的身體略感疲憊,那雙深沉的眼中刻寫著複雜而糾結的情緒,赭黃的瞳子看上去是那麼滄桑。漬坐在屋頂上,雙手支撐在身體兩側,上身前傾著,低垂著頭顱,高高束在頭上的長發從臉側垂落下來,在夏夜中遮擋著那張素來沉靜的臉。椎翎沒有平日裏的輕浮之氣,仰著頭望著繁星之中黯淡的月亮,狹長的眼眸裏映著點點星光。

“呐……”椎翎開口。“我稍微對你提過更的事,你也知道,更他……不大表露自己的情緒。你也是這樣的一個人,所以,我以為你可以幫他從過去之中走出來。太勉強你了,抱歉。”

“……為什麼?”漬保持著低著頭的姿勢,沒有讓椎翎看見她的臉。

“嗯?”

“為什麼會為更的事做到這個地步?”

為什麼?隻記得很小的時候他就常常看到被監督著刻苦修煉的更,作為未來當家,那是當然的事情,但是就算是在沒有人監督的屬於他個人的時間裏更都在修煉著,這讓還是個小妖狐的椎翎感到很不可思議。

同為本家的孩子,椎翎知道更承受著多大的壓力。隻是椎翎他可以蔑視本家的權威,而更不能。他身上背負著一族的重壓。

最初的時候,他隻是覺得更是個可憐蟲兒,那個隻有著唯一一種表情,整天修煉的家夥作為有著享樂本性的妖狐簡直就是悲哀的化身。可是當疏於修煉的椎翎在遭遇到危險眼見著就要送命的時候,更卻出現在他麵前,輕而易舉地救下了他。

他對更說,他一定會還他這個人情。

從那天起,他整天跟蹤著更,期待著他身陷險境的時候他好出手救他於危難之間,然而每一次都毫不例外地是半吊子的椎翎自己身陷險境,而換更來救他。更雖然總是沒有什麼表情,但是幫他恢複傷口的時候卻都是很溫柔。

漸漸地,他知道,更隻不過是不善於表達自己的感情和情緒。那個家夥看樣子冷漠難以接觸,又一副少年老成的樣子,其實是個內心相當單純的人,感情簡單而細膩。

椎翎開始刻苦修煉,因為他想守護他,守護這個單純的家夥。

但是作為更唯一的朋友,在他受到傷害的時候,他還是沒能夠幫上他任何忙,就像小時候一樣沒有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