椎翎苦笑,“把自己經曆的悲傷深埋在心底一個人承受,那未免太過沉重了。作為更的朋友卻無法跟他一起承擔,我……”
站在前廊的更閉著眼,細長的眉微微顫抖著。
漬卻抬起了頭,轉向椎翎,額前垂落下來的頭發在眼中投下一片暗影,“然後呢?想借助‘和更有著相同氣息’的我的力量嗎?我能夠做什麼?椎翎大人希望我做什麼?把彼此的傷疤揭開來,相互安慰嗎?真是丟臉。”
丟臉?!椎翎妖媚的臉上露出難以置信的驚訝神色。他看著麵前的漬,像是看著一個完全陌生的人。
“揭開別人的傷疤,在別人疼痛的時候趁虛而入。我果然很討厭這樣的家夥。”漬和著她獨特的節奏說著,聲音沉靜中不乏犀利,每一個字都像是清清楚楚地刻寫下來的,每個字的痕跡中都沒有任何殘渣殘留,幹淨利落,清清楚楚,“什麼‘我在你身邊’,‘我們是一起的’這樣的話,讓人誤以為軟弱無能是可以被包容的,真是……”
漬稍微垂了垂眼,臉上的影漫延開來,“惡毒。”
這個弱肉強食的世界裏,一個不留神就會死掉,一瞬間的軟弱都肯能讓自己被吃得骨頭都不剩,誰能給誰保護和救助?
更的悲傷,她為之感到心痛。可是她無法給他承諾和安慰。就像今天的戰鬥,她隻能在遠處遠遠地看著,著急,難過,擔心,無論是哪一種情緒都無法傳遞給他,更無法成為幫助他的戰鬥力。
她太弱。
弱到讓她恨。
所以……抱歉。
漬把飯菜端上桌,兩個人安靜地用餐,如同以往的任何一個早上,沒有任何不同。
誰都沒有提昨天的事。
好像漬不曾在更的麵前大哭過,更也不曾聽見漬在屋頂上對椎翎說的那些話。
更是一個強大的狐妖,有著上千年的壽命,而漬隻是一個人類,隻能夠在這個世界上活幾十年。漬,不過是承蒙妖狐更收留而活下來的,以仆人身份在更的領地裏活著的一個人類。
吃過早飯,漬開始一天的打掃,然後去采摘山裏的野果野菜。
回來之後,漬坐在房子前把采來的果子保存好,今後還要用這些東西到人類的集市上去換取米。
更在正對門口的屋子裏坐在幾前的席上,用沒有受傷的左手托著臉頰,目光閑閑地望著遠處。
漬順著更的目光望過去,並沒有看到什麼特別的東西。
在這種悠閑的情況相下,更有的時候就會露出椎翎所說的那種“單純”:清澈的眼神,寧和的表情。每次漬看到他這種樣子都會感到像是有幹淨的泉水從心上流淌過一樣,她喜歡這個樣子的漬。
但也有的時候更會望著遠方,露出寂寞而悲傷的神情。
那個時候,他是在懷念袖染罷。
漬已經發覺了,自己喜歡更。但是她並不想插足到他的心裏跟那個他珍愛的女子一較高下。自己隻不過是個普通的人類,沒有更的收留,早就死掉了。
“更,很珍惜那個叫袖染的女子罷。”漬仰起頭,望著天空自言自語,不帶一絲情緒。
“她喜歡那個妖狐罷。”閑著的逆雲站在荒的身邊,這樣說了一句,“真是的,喜歡那個妖狐的話,怎麼還能這麼漫不經心地說出這樣的話來?一般的話,至少也該嫉妒一下,露出點難過的表情啊。嘁。”
荒朦朧的紫眸裏辨不出有著怎樣的情緒,隻聽到她用如水的聲音說:“那是——自知之明。”
逆雲扭頭看著荒,卻看到她跟那個人類女子一樣的神情。
荒,你……
張了張口,有些話正想要說,卻被荒臉上雲淡風輕的笑容封在了喉間,幾欲出口的話就這樣破碎,消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