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時候漬處處謹慎,被宋岫煙陷害她都不辯解,不抗爭,因為無論她做什麼都不過是增加罪名罷了。那個時候的漬倔強,不肯屈服,不肯退讓,始終用那種不屈服的眼神看著宋岫煙,從來都沒有害怕過,可是現在,今天。她害怕了。她居然害怕了。
是因為以前什麼都沒有,隻有一個想活下去的念頭,大不了就是死,失去了她唯一的念頭她也就死了,也就是說她最後的底線是活著。沒有什麼後顧之憂,隻管往前走就是了。
而現在的她不隻是想活下去,她想待在更的身邊。她不想失去更,她害怕宋岫煙像小時候搶走她的一切一樣連更都搶走。
小時候宋岫煙搶走她的什麼她都不在意,因為她隻在意活著。而現在她還在意更。以前宋岫煙就算搶走了她活著的權利,她就死了,死了就什麼都沒什麼了。而現在她倘若失去更,她將痛苦地活著,比死更痛苦。
她找到了活著的理由,那就是更。她喜歡更。失去了存在理由的存在將是最大的折磨。
漬睜開眼看向更和椎翎的方向。卻看見一個女子手中抓著一把櫻花花瓣灑落到更和椎翎麵前石桌上的酒杯中,更纖細修長的手指正輕押在其中一杯的杯沿上。
女子嫵媚地笑著,水靈靈的大眼睛在更和椎翎之間流轉。那眼神,如此——銷魂。就連身為女子的漬被波及到都覺得難以抗拒。
朱唇輕啟,柔婉的聲音從女子口中細細吐出:“妖狐族前當家,被稱為天才的……更。和——更唯一的好友,椎翎。”
她竟然知道更合椎翎的身份!
到底是什麼人?漬緊張地攥起拳。
“這不是玉色嗎?幾年不見,已經出落成大美人了啊。”椎翎彎著眼笑著,比起平日裏漬所見的椎翎更媚人。漬甚至覺得自己不由地砰然心動了。
更看向漬這邊,向她使了個眼神,叫她別看。
漬大概了解,那個叫玉色的女子也是妖狐,她和椎翎剛才之所以都讓她產生了心動的感覺應該是用了什麼術法。
“幾年?二十四年了呢。”玉色傾身向椎翎,伸手撩起椎翎一縷長發,“呐,椎翎,你果然是留長發會比較好看呢,真是不懂你,為什麼執意要保持那樣的短發呢?”
椎翎邪笑著,捏起玉色的下巴,“情絲長不就足夠了嗎?”
“呸。”玉色輕啐,“二十四年你都不想我,也不來看我一眼,”說著轉向更,“還真是薄情呐。”
“你不在本家好好呆著,來這裏做什麼?”更推開倒向他懷裏的玉色,問。
“啊,就是那個女的!”突然有人指著漬大聲說,“就是她!住在山裏,聽說跟妖怪是一夥的!”
“沒錯,沒錯!聽說是是從宋家跑出來的孩子,從小就惡毒,居然躲進深山裏,這麼些年沒死,肯定已經成為妖怪了!”
“宋家派去清理門戶的人都被她給吃了呢,連屍骸都不剩!”
越來越多的人圍過來,漬原本想不理睬這些人,由他們去說,但是現在看起來,他們似乎並不想說說就算了。漬把手伸向腰間,她的匕首那裏。
一道影掠過漬所在的地方,眾人隻覺得好像有陣風吹過,而原來在他們中間的漬已經不見了人影。
漬看著把自己抱在懷裏的更,臉上飛起一片櫻色。出了人類聚居的地方,更放下漬,“以後……不要去人類中間了。”
“嗯……可是米……”米是從人類那裏換來的啊。
“我去。”更堅決地說。
“還是我去罷,”椎翎走過來,“算是蹭吃蹭喝的回報。”
回到更的住處,看到更有些微醺,椎翎倚著門框,這才對漬說:“其實更酒量不好。”漬無力地看著這個謊話連天,滿肚子壞水的家夥,歎了口氣——既然如此,你還跟他玩那種拚酒的遊戲。
“你自己看著辦罷。我走了。”椎翎就這樣逃了,一瞬間就完全不見了人影。
漬轉身欲為更燒熱水,好讓他泡澡之後去休息,可是一轉身就落入了一個溫暖的懷抱。更抱著她,身體的重量卻都壓在漬的身上。更的身上有淡淡的酒氣,不知為何,喝過酒的更身上竟然有一種平日不曾有的馥鬱香氣。
嗅著更身上的香氣,漬覺得自己也好像醉了一樣,眼前的一切都有些朦朧,看到的一切都好像是眼中有淚時看到的那樣,輪廓都模糊了,一切都變得曖昧起來。
更的氣息在耳畔吹拂著,他喚著她的名字:漬……
更的聲音裏有咒語。雖然漬不知道自己的哪句話裏存在著咒語,但是,更的聲音裏有。低沉的,優雅的聲音,輕輕淡淡,卻一直穿透到她的心底,化成鎖鏈,將她牢牢捆住,使她心甘情願呆在他的身邊。
漬……
更的聲音。
漬顫抖著,伸出手去環過更的腰。
溫暖的,芳香的懷抱。多少次雖然就在身邊卻還是想念得心痛,可是從來沒有想過可以這樣真實地靠近他。
——這種感覺……就叫幸福嗎?我想我知道了,自己為什麼要活著。沒錯,早就知道了。
漬在更的懷抱裏,聽著更用他柔和的,平穩低沉的聲音喚著她的名字,眼淚莫名地洶湧起來。
更輕輕放開攬著漬肩膀的手,修長的手指穿過漬的長發,更捧起漬的頭,垂下自己的臉。溫暖的,柔軟的唇貼在漬的臉上,更微閉著眼,輕輕舔著漬臉上的淚水。漬顫抖的手在青淡青色的衣衫上抓出褶皺,微醺的更用溫柔的吻把自己的醉意傳給了懷中淚流不止的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