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年半以後,漬誕下了一個兒子,名為羽。孩子剛出生時是為人類嬰兒,隻是長著一對尖尖的狐耳,身後拖著一條茸茸狐尾,眼睛頗似更。
椎翎特意趕來,送了他的侄兒一枚玉玦。
明明自己就有這一大群兒子,可椎翎偏偏就是喜歡更的兒子,整天賴在更家裏,比起以前更勤快了,整日抱著羽兒玩,弄得更很是不高興,每次察覺到椎翎要來就設下結界,以以致於椎翎養成了隱藏妖氣潛進來的習慣。
人類和妖怪結合而生的孩子一般說來,便是半妖了。隻是羽兒似乎更多地像更,身上妖的血統要多一些,而且頗為伶俐。難得的是,羽兒竟然跟椎翎很合得來,兩個人玩在一起一點都不像是有著巨大的年齡差距。
“叫爹爹,乖,叫,爹——爹。”椎翎抱著羽兒悄悄地說著,羽兒看起來也極為高興,張著小手咯咯笑著。椎翎不知大難臨頭,還在“誨人不倦”——“爹——爹,乖羽兒,叫。”
“叫什麼?”一個聲音從別後響起。
椎翎眼裏隻有羽兒,笑眯眯地回答:“爹——爹,當然是爹爹……了……”猛然反應過來背後那個聲音屬於何人,椎翎知道自己大限將至了,僵在原地不敢回頭。
羽兒咯咯笑著。
更從椎翎懷中抱過羽兒,溫柔地笑著,另一隻手抓住某隻要逃跑的狐狸,提起來照著屁股一腳就踢得遠遠的。
羽兒笑著,抱著更俊俏的臉,雖然口齒不清,卻是在真真切切地呀呀叫道:“爹——爹。”
更一愣,旋即興奮地抱著羽兒去找漬,讓她聽。
留下遠處某人無比哀怨,同時咬牙切齒——“隻要一下下,再晚一下下,那一聲就是叫我了。可惡!”
看著更抱著兒子的身影,椎翎憤憤跺腳,朝著那個幸福的背影大吼:“哼!有什麼了不起!我回家抱自己的兒子玩!”臨走臨走,還要在轉身重重地“哼!”上一聲。
羽兒從他爹爹懷裏探出頭來,朝著椎翎揮手道別。
轉眼又是花開時節。
穀裏的風信子開始凋落,漬倒是不厭其煩,拿著剪刀在穀裏一棵一棵地剪去那些奄奄一息的花朵。前些天羽兒幫著已經剪得差不多了。隻是昨天椎翎來把羽兒給又一次拐跑了。
椎翎也是。羽兒那孩子跟更一樣,以欺負椎翎為樂,還隻是個小豆丁兒卻鬼靈精怪,跟椎翎鬥法也能占上三分上風。興許椎翎就是喜歡被欺負,總是前來拐帶羽兒,待到羽兒把他那裏弄得人仰馬翻,雞犬不寧了才把他送回來。
漬剪完了風信子的舊花,直起身來,初日照映,望著穀中碧色,想到不久將重新開滿鮮花,臉上浮現出盈盈笑意,竟是如此和煦。
漬回到家中,推開門,驚訝地發現更的麵前跪著一妖嬈女子。
看到漬推門而入,更冷漠的臉上柔和了幾分。不見更因為漬的闖入而有何不快,漬走近屋裏在更身邊坐下來。
“你回罷。”更冷淡地對伏首在地的女子說道。
女子驚愕地抬起頭,竟是滿臉淚痕,漬一驚。好熟悉的麵孔,似曾相識。
女子叩首在地,“更大人,您也是妖狐一族啊,雖然本家曾經對不起您,可……難道您要眼睜睜看著妖狐一眾被滅族嗎?更大人——”
滅族?漬詫異地望著更。更的眼底似有波動。
“更大人——”女子淚眼汪汪地仰首望著更,高挑的眼角和異於常人的眸色說明她也是妖狐。原來如此,是妖狐一族處於危難之中,有人來求救了。
更還在沉吟,女子把目標轉向漬,跪行到漬麵前,叩首哭道:“夫人,玉色求您,勸勸更大人罷,妖狐一族命運係在您手了啊!”
漬受此大拜,雖不習慣,卻也沒有躲開。聽到玉色的名字,漬也就想了起來,原來是曾在春會上遇見的那個女子。
漬雖然被玉色稱為“夫人”,可是她並不曾幹涉過更的決定,更何況她一個人類,並不了解妖界之事,即使被這樣被拜托了也不好說什麼。
漬望著更,更微蹙眉沉吟著。忽而轉向她,問:“漬,你看如何?”
滅族,此等大事,就算更離開了妖狐本家,可是他畢竟也是一妖狐,還是曾經身為當家的一隻妖狐。漬閉上眼,思量著。房間裏的氣氛緊張而沉悶。
“去罷。”漬睜開眼時,如此堅定地說。
“我知道了。”更站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