漬微笑著。
隻是……他什麼時候才會回來呢?
——我,大概,會死罷。
算了罷。不要告訴他了。既然都要死了,何必再說這種話呢,自己知道就好了,不告訴他了,不然會動搖他的。
嗯,絕對,不告訴他。
湛藍的天空中浮現出更的身影,一頭淡紫色長發隨意綰著,垂落在肩上隨風輕揚,一身寬鬆的淡青色長衫恰如其分地襯托出他頎長的身材。天空中更轉頭來,淺笑,轉身向著她伸出雙手。
漬向著遙遠的更伸出手去。
一雙溫暖的手握住了她已經發涼的手。
更驚慌的神色映入眼中。
更竟然也會有這種神情。真是,讓人心疼呢。漬用另一隻手去撫摸更的臉,那張世間最最好看的臉,她要拂去那慌亂和緊張。
手撫上更的臉,卻沾上了血。
呀,自己的手是髒的,弄髒那張臉了。真是的。漬忙用手腕手背去擦,卻越擦越髒。
眼淚模糊了雙眼。
更幾乎哽咽,從未覺得如此悲傷,如此緊張。從來沒有過。
“不要動,不要哭。漬,乖,不痛,不痛。有我在,不哭。”
恢複之術,恢複之術……更顫抖著放開漬的手,雙手覆在她的傷口上,淡淡的光芒出現。
“不怕。會好起來的。會好的……”更低聲說著,卻像是在安慰他自己一般。漬知道,他在怕會像袖染的那一次一樣,她也消失在他麵前。可是,恢複之術用在別人的身上明明沒有多大作用的,更也該知道的——已經沒有用了。
漬握住更的手,艱難地微笑著。
“不用了。更,聽我說。”
“你回來之前,我在想,有件事情,我絕對不會告訴你。”微笑著怎麼還會流眼淚呢?漬眨眼,希望眨落擋著視線的眼淚,更顫抖著替她拭去。
“我明明已經下定決心了,絕對,不會告訴你。可是,看到你的時候,所有的意誌還是在瞬間就全部都被摧毀了,土崩瓦解。”
“我在聽。”更緊緊地抓著她的手,生怕她消失。
漬蹙了蹙眉,眼淚又湧出來,更忙不迭地去為她擦眼淚,帕子都沒有拿出來,直接用衣袖擦著。
“……風信子,還有第二季花期。”眼淚,怎麼止不住呢?
更的眼淚落在漬的臉上,是熱的。
更說過的罷,他說她的眼淚不好吃,更自己的眼淚也是鹹鹹的啊,一點都不好吃。是難過嗎?
——我死後,你會思念我嗎?更。
“我不喜歡你,你別惦念我。”說著,卻哭了。
“那你哭什麼。”
“疼。”
“心疼。”
“笨蛋,傷口痛。”
更擦著漬的眼淚,他自己的眼淚卻止不住地掉落在她的臉上。漬望著麵前這張流淚的臉,淺笑著。真是,就算是流淚都這麼好看呐。
眼漸漸模糊……仿佛聽到風聲。
——我要死了罷。可是……還是想告訴你。
漬說:“我愛你。”
“我也愛你。”
——你真的這麼說了呢,隻是我看不清你有沒有臉紅。
“對不起。但是……請……活下去。”
熟悉的聲音在耳畔消失,仿佛有什麼隨風逝去。
“好……”
——你的要求,我都會答應,你,能不能不離開我呢?
落花人獨立,微雨燕雙飛。
有著淡紫色長發的妖狐寂寞地站在微雨之中,大片的風信子再一次盛放,隻是那個讓它們盛放的人兒已經不在了。
雨漸稀,有風破雲。陰雲之後瀉下道道金色光芒。
一個身著白色衣衫的男子出現在山穀入口,懷中抱著一個有著淡紫色頭發和尖尖狐耳的孩子。
男子放下懷中的孩子,茶色的瞳子中映著跑向花中男子的小孩。孩子身後拖著一條絨絨的狐尾,叫著:“爹爹……”
淡紫色長發的男子轉身,看見白衣的男子抱臂站在遠處。微笑,抱起跑向自己的孩子,“羽兒可有聽話?”
“當然!”男孩揚起尖尖的下巴,黑色的瞳子中映著天空中陰雲破開後露出的小片湛藍。
修長好看的手去折花海裏的風信子,手指穿過花朵,什麼都沒有改變。
輕笑。
荒垂眼,轉身而去。
“這樣就要走了嗎?”赭紅色的碎發張揚不羈,逆雲收起爪化的手,朝著那個纖細的背影叫。
“啊。夠了。”
“切。”別扭地扭過頭去,逆雲那暗紅的眼眸中隱約有光流轉,“白癡一個。”
少年別過頭去,看不到有何表情。
紫發妖狐袖底的手中一隻小小的風信子落在地上,打落雨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