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一個古樸的房間,宋代雕花龍鳳床上,刻著五子做壽的浮雕,那壽星老的額頭沒有因為年代的久遠而陳舊,反而在不知曆經多少主人的浸潤下變得閃閃發亮。床欞上掛著上等的絹絲帳子,絹麵上是絲絲入扣的湘秀,遠看是熱烈的橘色,近看又成金色了,這閃著似金似橘色澤的輕薄料子被清晨偷溜進來的微風一吹,立刻漾起一條綿延不斷的沙丘一樣的優美線條。床帳若隱若現的,就是看不清裏麵住了哪位神仙。這屋子的陳設雖說簡單至極,但一切都是那樣講究有序,桌上擺著翡翠雕刻的觀音手,纖纖玉指上插著一支燃了一半的合歡香,桌椅都是極盡奢華的花梨木製,雕工了得,桌上分放文房四寶,四個規格的狼毫筆杆上,深深淺淺的映著被主人的汗漬浸成深色的手痕,再往前走是個古香古色的大窗戶,窗戶上還是貼著老式窗紙,這家的主人看起來非常喜歡古人建築,唯獨在窗欞上別著一支掛著露珠的百合花,給這個屋子平添了一點活潑氣息。
一個梳著雙雲髻的丫頭惦著腳尖,低眉順眼的走了進來,她一抬手,熟練的掐滅了合歡香,見香帳裏的人影毫無動靜,便麻利的把合歡香灰掃進隨身帶著的小盒子裏,又從大鬥櫥裏拿出一件青色的細緞袍,整整齊齊的碼放在床邊的貴妃椅上,做完這一切,她又惦著腳,想要按原路靜悄悄的退出去。剛走幾步,忽然帳裏的人影一動,那人慵懶的長出一口氣,言語裏還帶著睡意:“紫淵丫頭,可是你嗎?”
那丫頭聽見了。眼裏立有笑意,微微上前福了一福,甜聲道:“正是呢。公子,您醒了。要不要小的服侍您洗漱?”
那公子輕哼了一聲,這個叫紫淵的丫頭立刻會意,忙上前去卷起絹帳。
床上坐著個睡眼惺忪的男人,穿著雪白的中衣。臉如滿月。眉如墨染。皮膚雪白得幾乎賽過身上的衣服,卻隱隱透著幾分病態,那男子高鼻細眼。神采盎然,雖沒全醒過來,眼裏卻如蓄了一池春水,溫暖多情。令人觀之可親。他長臂一伸,紫淵立刻機靈的上前去。把他身下卷纏著的被子褪到一邊。那公子身上散發出隱隱的香氣,紫淵聞著,隻覺心馳神往,不由縮著鼻子。多吸了幾下。那公子發現她的小動作,嗬嗬一笑,遠遠的點著她眉頭道:“小東西。你做什麼呢?”
那小丫頭一點也不怕他,反而湊近了些。笑道:“公子身上的味道是哪來的香,小的和姐妹們無論如何也調不出來呢,隻能幹聞著心裏羨慕。”
男子忍俊不禁:“好聞嗎?”“好聞好聞,”“怎麼個好聞的法?”紫淵皺著眉頭想了想,一下子恍然大悟:“就跟那就跟那深穀幽蘭一樣高雅好聞。”
那男子微微一笑,再不說話了。紫淵知道他平日不愛多語,便也噤了聲,埋頭整理被褥。一抬眼,發現自家主子正看著窗欞出神,不由笑道:“公子可是看那花去了?那個百合是綠姀姐姐特地去了文草園定的,安神,香氣也好,跟公子喜歡的合歡香的香味並起來格外好聞。姐姐特地吩咐了,一定要帶露珠的。可這天氣哪來的露珠呢,那老板一開始堅決不幹,後來綠姀姐姐也不知怎麼的,就給他說通了。”
那男子歎了口氣:“不過須臾之間,倒也活得精致。等過了今日再拿出去,就好不是這副模樣了,綠姀也是有心。”
紫淵這時已經把被子疊整齊,低頭拿來了一雙緞子鞋,柔聲道:“公子,給您穿鞋了。”
那公子眼神依然黏在窗欞上,懶懶的應了她一聲。紫淵上前,熟練的扶著那公子的腰部,她體格瘦弱,力氣倒是不小,那公子大半個身子都靠在她身上,沒幾下就被挪到了床沿。
紫淵把公子的腿擺放好,她神情專注,一絲不苟。那公子如此看來長身長腿的,也是個好身形,隻是腿部毫無知覺一樣。紫淵拿起鞋子,細致得給公子穿好,那公子眼裏含著笑意,垂頭看著這丫頭給自己穿好鞋子。
“綠姀姐姐說您今天要穿吳師傅做的那件,公子看我拿得可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