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麼知道遠個地方?”
淳司並沒有回答這個最基本的疑問。
“我希望你們能負起支持人體實驗的責任,有不少人因你們而受害。”
眾人中體型最寬廣的和田崎滿晃動著巨大的身軀直逼而來。他目前是大型砂石車運輸公司的總裁,但年輕時普當過摔角選手,差點就能參加奧運。他認為淳司隻是個弱不禁的白麵書生,威嚇的眼神充滿了挑釁的意味。
“你知道我有多少知名的頭銜嗎?不隻二十或三十個哦,我們是社會名流,跟你這種市井小人有天壤之別,就算你扯破了喉嚨,世人也不可能相信你。”
“說的也是。”
淳司的坦率大出和田崎的意外,他停下卷袖子的動作,回過頭來觀察同伴們的反應。
淳司露出賊笑,繼續說道。
“我根本不寄望你們能接受社會的製裁,因為這次我不想藉助社會,也就是世間力量。”
和田崎嘲弄似地擠出一口白牙。
“你準備親自動手?”
“沒這回事,我這個人生性狡猾,不願弄髒自己的手,因此負責製裁你們的是你們的會長。”
這句話讓市內的空氣急速下降到冰點,淳司接著又讓麵如白紙的眾人吃了一記炸彈。
“我告訴堅原說,你們害怕事情發生劇變,計劃推翻會長。”
“……啊、你這混蛋!”
熱海氣得差點昏倒,他的話句句屬實,淳司不加反駁。指示山手俳句同好會的會員聚集在此地的是淳司,伯父負責企劃。和田蹣跚的後退一步,室內照明冷不防熄滅,一陣振翅聲來到眾人頭上,隻見一個蝙蝠的剪影。
“唉呀,我總以為自己行動積極,想不到人外有人。”
當淳司苦笑之際,蝙蝠——應該說是形似蝙蝠的這個生物!——飛到昏暗的房間一隅之後,輪廓逐漸模糊,在化為一團霧氣後最後成為人形,這個人就是堅原倍高。
淳司突然很想鼓掌致敬,但對方並不期待這種禮數。堅原倍高目光惡狠狠地掃遍整個室內,山手俳句同好會的會員們個個縮成一團,仿佛被一道無形的冰鎖緊緊縛住。這代表了會長並不是同好會的負責人,而是君臨他人之上的專製君主。
“怎麼?你們有意見嗎?”
這句話夾帶著沉重的威嚴與支配力恫嚇著所有會員。
“沒、沒有、絕對沒有,我們完全服從會長大人的意見。”
“哦,那可真難得。”
堅原露出不懷好意的淺笑。
“那我就命令你們‘死’!”
短短一句話形成一道電流流遍整個室內。
堅原身上穿的雖然不是禮服,但英國製的三件式套裝,儼然充滿了德古拉伯爵繼任者的氣勢。熱海從呆若木雞的眾人當中匍匐前進,抱住會長的膝部。
“會長,請、請您一定要饒我一命,我對您最忠心,今後也是一樣,請您饒我一命。
求也是沒用的,淳司心想。堅原視他人的忠誠為理所當然,一旦豬明白自己生來就是被人食用而逃出豬欄,人類會毫不留情地追上去,抓回來以後馬上屠宰。堅原除了服從以外,從不對會員們做出其它要求。
“日本目前慘遭鼠疫與日本腦炎肆虐,春天以前將陷入無政府狀態,到時候像你們這種老是把社會地位掛在嘴邊的人全成了一堆廢物。”
堅原緩緩伸出手。
接著傳來一聲慘叫,頭部被獲任的熱海死命掙紮。不久,往上伸的雙時垂向地板,烏黑的頭發逐漸變成灰色然後變白,最後片個被揪下來露出頭皮。
被殺的不僅熱海一人,堅原開始襲擊不斷哀嚎、跟隨逃命的會員們。輕輕一碰就奪去了他們逃跑的力氣,接著一點一滴完全吸盡對方的生命力。
“哇、哇、哇……”
慘叫聲一分一秒降低,最後轉為嘶啞。所有會員的生命力被榨取殆盡,肉體急速幹枯,如果拍成電影保證一定榮獲最佳特殊效果獎。
一丘之貉彼此憎恨、相互殘殺的場麵的確相當精彩,但淳司卻不因此而幸災樂禍。挑撥惡人黑吃黑的是淳司等人,在這種體認下就很難克製自己的厭惡感,堅原汲取手下的生命不僅是為了補充營養,也藉此誇示力量,順便享受殺戮的樂趣。後天性吸血鬼產生的精神失常與原本殘暴的天性合而為一變本加厲,看到眼前這副景象無怪乎人類要畏懼吸血鬼。
Ⅲ
堅原屹立在眾會員的屍堆當中,把視線移向淳司。
“你自稱是業餘棒球隊三號打擊者……”
堅原淺笑,無論他是透視過去的能力,還是連死者的記憶也一並吸收,總之淳司感到相當不決。
“就算實力與技巧相同,但業餘和職業棒球的水準不一樣就是不一樣,贏也贏不了,我希望能盡量避免無益的戰爭。”
“什麼職業棒球?”
平時淳司在無心的情況下說起話來口無遮攔,現在興致一來,舌頭如同沾了毒藥一樣。
“我眼前就站了一個自以為是職棒選手的萬年板凳球員。”
原本以為堅原會大發雷霆,但他隻是一笑置之,半月形的嘴角浮現虎牙。
“是嗎?夜還很長,盡情狂歡吧。”
此人是後天性吸血鬼,對於陽光與大蒜一定會產生致命的過敏現象。其實守舊也不完全是不好的,淳司握緊口袋裏的硫酚膠囊。
“你的目的是征服全世界嗎?想效法過去那些屢試屢敗的狂人嗎?”
“這是我的遠程目標,但是按順序先占領日本就行了,信不信由你,其實我生性淡泊名利。”
此時傳來一陣用力敲門聲,打斷了堅原的話。今晚的熱海宅邸真是千客萬來。
“我們是警察,請開門,我們接到有人求救的電話……”
淳司一聽馬上就認出聲音的主人,溝呂木警長大概是絞盡了腦汁才想出這一招吧,但現在根本沒空想道麼多,警長左手揮動著警察手冊,一腳踢破大門躍上舞台。
“全部不要動!我要依現行犯罪名逮捕你!”
喊完以後溝呂木警長開始煩惱該以哪項現行犯的罪名逮人。
“首、首先是殺人……”
當屍堆映入眼簾時他才大吼,然後高舉右手的製式手槍。
“以及械鬥罪,現在還沒廢止哦!然、然後是私藏武器,還有……”
“小醜。”
堅原冷笑,他向來不把警察放在眼裏,而且現在在擴充勢力的路上成功已經垂手可及,因此對於溝呂木警長的挑戰視若無睹,惹得警長高聲嘶吼。
“還有防害公務罪!我現在要逮捕你們,給我乖一點!”
“給我滾!”
堅原的回答簡明扼要,那並非冷酷,而是絲毫不把溝呂木警長當一回事,就像一輛特快車駛過無人的車站一樣。
溝呂木警長格於明白對方根本不把自己看在眼裏,他感到雙重的羞辱。身為一個警察與一個人類,不但職業萼嚴掃地,甚至連人生遭到否定,於是警長無聲無息地爆發了。
淳司來不及阻止。
溝呂木警長冷不防地往前衝,現在的他不是鬥大,而是一隻鬥牛場上的公牛。不過這種比喻不太吉利,因為堅原就等於是鬥牛士。
堅原的手輕輕伸向迎麵而來的警長,這個不起眼的動作卻讓警長的身體飛向半空,背部摔到兩公尺外的牆壁上,雖然衝擊不小,但一個練過柔道的人能夠想辦法減低受害程度,隻不過仍免不了全身疼痛,倒在地麵發出呻吟。
“警長,你不要緊吧?”
大岩刑警連忙湊近長官,淳司想起自己曾經嘲諷過這種狀況。比較起來,溝呂木警長就比淳司老實多了,聽得見他的回答是:“不、不要緊……”。大岩刑警扶起動輒意事生非的長官,接著不知所措地愕然壟著眼前的景象。
“這、這到底是怎麼回事?麻煩你們說明一下。”
大岩刑警尖聲質問,堅原則隻手輕輕舉起扶手椅丟過去。刑警被打中後,“啊”的一聲便昏厥不醒。淳司看到這慘不忍睹的演技,禁不住內心的失望,雖然他對他們並不抱有太大的期待,但總希望他們多少能有一些表現。
堅原俯視淳司,得意洋洋地開口說出驕傲大的句子。
“怎樣?準備投降了嗎?”
“還不想。”
“笨蛋,你的意思是投降有損你的顏麵嗎?”
“倒也不是。”
淳司以指尖擦拭額頭的汗珠。
“我的良心不允許向你投降,如果換成別人要我怎麼妥協都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