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羅與卡妙到底是誰先來到聖域的,大家都有些記不清了,似乎自己的身邊一下子就多了這麼兩個性格完全背道而馳,但關係卻相當融洽的小孩子。
沒有人知道他們兩個為什麼會這樣,而他們在閑暇的時候,就會輕聲地使用一種音節極其優美的語言來交流,亞爾迪和修羅有時候會聽懂其中的一兩個詞,然而更多的單詞就這麼輕柔地滑過每個人的耳膜,如深秋時節的雨絲般落進青藍的湖中,微微的漣漪轉著花腔,接著就消失在風裏了。
孩子們有些好奇地去問撒加,得到的回答是:那是法語。
寫在紙上的字母有著不同於峭拔的希臘字母的模樣,那是一種近乎圓潤的結構,收筆的地方會有漂亮的小勾,句首的大寫字母可以寫得很花哨。
有時候米羅會百無聊賴地用細樹枝在地上寫下一串串的文字,但沒人能看懂他到底在寫些什麼,卡妙看到卻也隻是眼睛的尾端略微翹起一點,唇角向上折了一個旁人幾乎看不出的角度。
米羅知道那是卡妙的笑容,這樣就夠了。
他從來也沒有期望卡妙能擁有象撒加那樣溫柔清麗的笑容。
“你在寫什麼呢?”艾歐利亞走過來問道,他不會法語。
米羅隻是笑笑,然後將眼角抬起,從額前的碎發後透出讓艾歐利亞看不懂的目光:“我不告訴你。”
等到艾歐利亞把撒加叫來,米羅早就用細樹枝抹去了地上的字跡,拍拍手離開了那裏。
卡妙站在一邊淡淡地看著,眼角又有向上翹起的趨勢。
不過從那以後,卡妙開始喜歡看夜空中的繁星,沒有人知道原因。
很久以後,當水瓶宮現任的主人永遠離開的時候,艾歐利亞來到米羅的天蠍宮,米羅居然主動向他打招呼:“你想不想知道當年我到底寫了什麼?”
艾歐利亞要過一會才能想起往事:“現在你願意告訴我了?”
米羅站起身來,慢慢地踱到宮外,望著深藍的夜空輕聲說道:“夜晚,當你望著天空的時候,既然我就住在其中一顆星星上,既然我在其中一顆星星上笑著,那麼對你來說,就好象所有的星星都在笑,那麼你將看到的星星就是會笑的星星……”*
視野盡頭,漫天繁星如凍原上的冰晶反射著極光般,夜神在蒼穹溫柔地笑著。
天際的流星如雨般零落,米羅眼角的那點星光卻永遠地凝結在了冰冷的風中,淡淡的月光將他頎長的身影勾勒出一道純銀的邊。
艾歐利亞發現米羅丟失了一件東西,可是他沒法把這件東西從地上拾起來還給米羅。
因為,天蠍宮守護者丟失的是微笑。
地中海冬季特有的綿綿細雨無聲地下著,盡管是白天,可是天色已經陰霾地需要點起燈來。
史昂卻並沒有點燃桌上的蠟燭,隻是將深紅色的落地窗簾拉開,黑色的法衣下擺輕柔地掃過青灰色的地麵。
“教皇大人,您……選擇好了嗎?在我和加隆之間。”撒加單膝跪倒在地,問道。
史昂猛地回過頭,雨煙從打開的窗戶飄了進來,紛紛揚揚地灑落他一肩。
望著那個海藍色的身影,史昂不知道該說什麼。
任何一種選擇,對另一個人來說都是不公平的,但這卻是聖戰所必須的,神祗不會因為人類這種近乎愚蠢的遲疑而放棄祭壇上的祭品。
“是這樣的嗎……我明白了,很抱歉打擾了您的休息,我先告辭了。”撒加低下頭施了一禮,起身離開了教皇廳。
史昂不知道撒加到底明白了什麼,他也不想去追究。
他轉身走向星樓的方向,長長的黑色法衣下擺在風裏飛揚起來。
迪斯馬斯克似乎已經對巨蟹宮裏的人臉習以為常了,但他在每日的功課結束以後,卻也隻是默默地看著那些陰鬱的人臉,黃泉的氣息在他身邊蕩漾。
他在巨蟹宮裏無法安眠。
不是因為害怕,而是那種悲哀的氣息會從全身的毛孔滲到骨髓裏去,占領了他的每一次夢魘。
他不是殺人者,但所有被殺者的悲哀卻停留在了他一個人的身上。
迪斯馬斯克不想知道這其中的原因,他隻想逃避。
每當這時,撒加就會從自己的雙*裏走出來,將他抱離那座陰森的宮殿。
鵝黃色的燭光在雙*裏搖曳,溫暖的氣息緩緩飄散開去,昔日的回憶也一點一滴地浮出思緒的水麵,在燭光中招搖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