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過神的時候，身體傳來的是覆滿全身的水的觸感。
簡森站在原地打量著四周。
首先映入他眼中的是幽藍色的光芒，它從頭頂泄入，給這片幽暗的世界帶來了一絲光亮。
這裏是水底麼？
不論是從頭頂那型若湖麵的天空，還是眼前的幽暗似乎都在證實這個猜測是正確的答案。
不過簡森並非自己孤獨一人。
因為周圍還有著無數的視線。
它們察覺到了簡森的到來，然後紛紛睜開了“眼睛”看向這個站在視線中間的男子。
與此同時低沉的呢喃聲也開始逐漸在簡森的耳邊浮現。
那是已經逐漸熟悉的東西，但仔細一聽，卻又與平時所聽到的有所不同。
寂靜中，這些中的呢喃聲中似乎夾雜著哭泣的呼喊，又似夾雜著憤怒的咆哮，一會似在發泄自己的絕望，一會，又似在訴說自己的不甘。
這些聲音有男，有女，有老，有少。明明是各自訴說著不同的聲音，但奇妙的是，這些聲音卻又是那麼的出奇統一。
它們融合在了一起，表達出來的卻隻有一個意思。
——你，也是我們的同類吧？
是的，它們如此問道。
簡森不知道如何回答它們，因為他試圖說點什麼的時候才發覺自己無法發出任何的聲音，亦無法動彈分毫。
於是他隻能回望著它們的目光，然後眼睜睜的看著它們從陰影中伸手拉住自己的身軀。
身體試圖反抗，恐懼繚繞而上。
但這也是無濟於事的想法罷了，一切都隻是徒勞而已。
——沒錯，你是我們的同類……來吧，加入我們吧，這裏，才是你應該所在的地方……
於是無聲的恐懼中，漆黑的陰影將簡森的身體連同意識一起，吞噬殆盡。
猛然睜開眼睛的時候，時鍾的嘀嗒聲正於耳中回響。
簡森茫然的看著自己舉起的右臂，然後才發覺那是夢。
“呼——”
他呼出一口渾濁的氣，黏糊糊的感覺隨即纏上他剛剛清醒過來的腦子。
不用看，他也知道這是冷汗打濕了衣物後獨有的觸感。
這已經不是第一次做這個夢了，自異化之後，這個夢境就經常出現在他的睡眠中。
簡森不知道這個夢有著何種的意義，但每次那種無聲的恐懼都會在醒來之後依然給予他鮮明的感覺。
於是他抹去汗水，隻是習慣性的想要脫掉衣物時，他才看到肩膀以下已經光禿禿的左臂。黑暗在他眼中沒有太大的作用，所以他能清晰的看見那已經封起的平整斷麵。
然後在隱約傳來的痛楚中，有著獨眼的惡魔身影在腦海中一閃而過。
簡森曾經認為憤怒這種情緒跟自己是沒有緣分的，因為一個殺手最需要的就是控製自己的情緒且不被自己的情感所左右。
所以他平靜，漠然，即便是麵對惡魔時也沒有太過激烈的反應。
但是這個認知在昨晚被打破了。
如果說加入PUB這個無名團隊的那一天他的心中僅僅是確立了一個模糊的目標的話，那麼在遇到獨眼惡魔之後這個目標就已經變的清晰無比了。
是的，就跟反複浮現在腦中的那些——平整切開的船艙，溢出血絲斷開的左臂，女孩逐漸消逝臉——這些畫麵一樣的清晰。
第一次，簡森清晰的感受到自己的殺意。那是不為金錢，也不為利益，單純纏繞在複仇之下的憤怒殺意。
但可笑的是明明升起了如此強烈的殺意，在那個認定的目標之前卻連動一下指頭都做不到。
所以簡森明白了，那東西的強悍是無可比擬的，而自己，卻是過於弱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