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是在那一瞬間,看到他的脆弱,於是疼惜便如眼鏡蛇的毒牙紮在她的眼睛裏,陷入皮肉,深入心髒,疼得喘不過氣,卻想著,即使就這麼為他死去也好了。
「1」
國慶節的第一天正好是周六,純淵照例和遠在英國的兩隻心肝寶貝通著電話。他的生活簡單,上學和去做家教,其他的時間全部都是待在家裏。他忍受不住髒亂,也吃不慣外麵不健康的飯菜,隻好自己動手。惹得某隻有金玉其外的蟑螂黎空每日都滿心遺憾的感歎著,如果你是女的,我一定要娶你為妻。
純淵聽著蘇鏡希一邊說著英國該死的鬼天氣已經持續了一周的雨水,他已經沒有幹的衣服可以穿了。春緋不時的在一邊搗亂,插兩句嘴,或者擰他胳膊聽蘇鏡希對著電話尖叫。
他心情不錯,淡淡的笑著,半晌聽到春緋喊著,哥,我去拿電吹風把衣服弄幹去,否則明天真沒衣服穿啦。
純淵的聲音柔軟得像落在雲彩上,黎空抱著肩膀發抖,他裝作看不見。春緋一離開,蘇鏡希的聲音也跟著暗下來,像消了聲。
"怎麼了?"純淵覺得不對頭。
"純淵,有件事我一直瞞著你沒說。"蘇鏡希還是在猶豫,"是春緋不讓我說的,所以我不知道該不該說--"
黎空偷聽到一兩句,大笑著去奪話筒吼著:"蘇鏡希小朋友,你不會讓春緋小朋友懷上小小朋友了吧?"純淵瞪他一眼,怕是電話另一邊經不起挑撥的家夥又要抓狂。意料之外的蘇鏡希沒有說話,呼吸卻沉重起來。
純淵驚了一下,像被人狠狠地打了一圈,呼吸也開始不穩。
"喂喂,我可是開玩笑的。"黎空試探著,"不會是真的吧?"
"小鏡!"純淵皺起眉。
"噯,你們想哪裏去了,我和麻煩精談戀愛會有令亂倫的感覺的,我們根本就是雙胞胎啦。"蘇鏡希急忙解釋,卻始終是無奈的口氣,"算了,這種大事也瞞不住的。純淵你還記得一年前春緋的眼睛被煙灰缸砸到的事情吧?"
"嗯,當然記得,當時也不嚴重的。"
"嗯,當時是不嚴重,也沒聽春緋說起過什麼。隻是兩個月前她突然發覺晚上醒來看不見東西,視力也下降的厲害,去醫院檢查說是外傷性白內障。她不想讓你知道,可是這種情況醫生說必須要做手術,可是她不肯在這邊做,因為課業緊張,她也不想回國。"
"是那個女人用煙灰缸砸的。"
"噯,現在就別管怎麼造成的了。"蘇鏡希怕他想起以前的事情,連忙扯開話題,"這樣吧,等年底我陪她回國再安排手術的事吧。這種手術也不是什麼大手術。"
"那好吧。"純淵淡淡的說,"春緋還是拜托你照顧了。"
"嗯,我會好好照顧她的。"
純淵掛了電話隻覺得滿心的堵,在書店裏新買的原文小說也看不下去,隨意的打開電視找節目看。黎空也不敢惹他,畢竟是戀妹教教主,他的心肝寶貝掉一根頭發都要緊張老半天的。況且是眼睛生了病,怎麼也會患得患失的擔心好一陣子。
好在純淵剛辭退了一份家教工作,整個國慶節也沒有閑散的心思,在網上搜索了一些招聘私人鋼琴教師的信息,又聯係了兩個離學校和住所都比較近的家庭,收拾了一番就要去麵試。
巴士車上湧進來假期遊玩的人,被塞得很滿的車廂和路上擁擠的車輛,這就是假期惱人的地方。他聽見有個細小又熟悉的聲音喊著"不好意思,不要擠我,不好意思啊。"抬頭就看到葉橘梗站在後門,懷裏一大捧香檳玫瑰搭配的紫色洋橘梗花。在沙丁魚罐頭一樣的車廂,她這個護花使者當得很辛苦。
純淵看到那張憋紅的小臉,神差鬼使的站起身,在橘梗身後鬧得沒分寸的兩個中學生的小鬼被他不留痕跡的推到旁邊。橘梗隻顧著護著花,司機猛然的刹車讓她頓時失去重心。這樣的情況並不少見,她本身少根筋,頭上撞個包也就算了,不小心踩了誰撞了誰,那肯定會換來一個惡狠狠的白眼。
橘梗剛要伸手隨便去抓什麼,隻覺得腰被攬住了,手在空中轉了個方向,抓住了腰間的一隻微涼的手。
"謝謝......"
"不客氣。"純淵低頭噙著溫和的笑,"為什麼不打車啊?"
"一束花賺不了多少錢的,而且今天也沒有車可以打啊。"
"嗯,也是。"
"你......"橘梗苦苦的思索著恰當的用詞,小狗一樣聳著鼻子說,"你可以放開我了。"純淵低頭的眼神有點惡狠狠,橘梗嚇了一跳,又忙改口說,"我一會摔倒的話,你別嫌丟人啊。"
橘梗想著自己又不是大抱熊,有什麼好摟的。她不敢問純淵到哪裏,她要去的小區一到,正高興著可以擺脫身後的美男蛇,卻見他也跟著下了車。純淵不知為什麼想起自己有一次和春緋坐巴士,她忍著胃裏強烈的翻江倒海揪著他的衣服。因為橘梗也是一副極其不舒服的表情,他沒到站就跟著下了車。
"那,再見。"橘梗說著就要跑,又被純淵揪住質問,"你跑什麼,我有那麼嚇人?"
"沒啊,我我我我--"
"一說謊就結巴,笨蛋。"純淵聲音低下去,女孩不知所措的笨拙看起來也很可愛,於是又笑起來,"我陪你去送花吧。"
「2」
橘梗從沒見過這麼喜怒無常的人,覺得有點膽怯,於是也不敢拒絕。去小區裏送過花,純淵又以"我陪你送完花,你要陪我去麵試"這樣的理由拉著去了花巷的肯德基。他們找了一圈,已經不見了人,純淵仰著下巴又是蠻不講理的以"因為你我失去了一份工作"為理由要挾橘梗請他吃飯,彌補他的損失。
一直等到兩個人坐在氣味很幹淨的家庭餐廳,橘梗才反應過來自己吃了天大的虧。麵前的罪魁禍首托著下巴笑吟吟的樣子的確也很好看,她認命地想著,就當花錢看帥哥啦。
點餐的小妹把餐單往安陽純淵眼前一放,難得的殷勤。橘梗傻眼著,終於明白什麼的男色當道。而麵前的男色卻沒那麼容易享受,點了幾個最貴的菜,又托著下巴饒有興致的看她。
"還在生我的氣吧?"純淵問。
"誒?生氣?"她裝傻,咧著嘴笑,"生什麼氣啊,沒什麼好生氣的啊。"
"那次我利用你,還親你的事。"
純淵看著女生臉上頓時紅得厲害,明明白白的寫著"我都打算裝傻了,你還不依不饒個什麼勁啊,過分"。隻是這麼想著,卻說不出,隻能偷偷的臉紅,有些局促的說:"老師從小就教我們要助人為樂嘛,幫助同學是美德,對,美德!"
這個傻瓜,被人欺負能叫什麼美德。
本以為這件事就怎麼過去了,純淵再拍拍她的肩膀稱讚著,好兄弟,講義氣,這就完美了。隻是純淵天神並不是普通的凡夫俗子,大腦構造同惡魔是一個等級,竟然湊過臉來問:"喂,你臉紅什麼,那不會是你的初吻吧?"
"才不是!"橘梗的話不經大腦的脫口而出。
"誒?這樣啊。"純淵一愣,沒想到她咬著唇,有些不服氣的表情,這明顯的就是在說謊,心裏卻因為她的否認而不高興,繼續逼問說,"那你現在有男朋友了?"
"當然有!"
"誰啊?"純淵又笑了,貓看著老鼠的表情。
橘梗並沒有想過,她可以說已經分手了,或者幹脆不告訴他。她滿心想著怎麼圓這個謊,隻是她認識的男生朋友,除了剛剛重逢的容青夏,還有一個就是在醫學院的"七枝白玫瑰先生。"
而容青夏他已經見過了,嗯,那並不是多麼好的碰麵。
"誒--"純淵懶洋洋的拉長了調子,"難道在說謊嗎--"
"當然不是,是......是醫學院的。"橘梗被他的眼神逼得窘迫,連忙把救命稻草抓住說,"是三年級的學長。"
"誒--"純淵沒那麼好騙,眯著眼,"三年級那麼多人,你隨便說都可以啊。"
"他叫夏森澈,他在醫學院很有人氣的。"
純淵很久沒聽到這個名字了,與這個人有關的記憶並不是多麼的美好,仿佛已經是上個世紀的事情。隻是突然從毫無瓜葛的人的嘴裏說出來,突然覺得冷,好似他們的世界因為麵前的女孩又重新連接起來,在他毫無防備的時候,再次攪亂他的生活。
這個世界已經小到這個地步了,人和人之間連接的蛛絲,天羅地網般,根本逃不出那個怪圈。
而這個世界也是大到無法想象,明明隔了一條街的醫學院,他還會陪黎空去醫學院的籃球場打球,這一年多卻從沒遇見過一次。
橘梗不知道為什麼氣氛突然沉悶起來,剛剛看起來還算是心情不錯的男生突然陰鬱得像惡魔歸來,嚇得她隻能拚命地扒飯。為什麼會這樣。最大的可能性就是純淵天神已經知道她在說謊,給了她最後的機會,她卻沒把握。
天國的媽媽,我早應該聽您的教導要做個誠實的好孩子,怎麼辦!
現在反悔是來不及了,在他的麵前也隻想爭一口氣,卻沒想到讓自己更難受。這頓飯吃得太別扭,最後結賬時是純淵掏的錢。她本想堅持,見男生丟過來一個"你是不是活夠了"的眼神,連忙把小青蛙錢包塞進書包裏,連不迭的道謝。
「3」
從來不知道說謊是那麼難受的事情。橘梗一連幾天都惴惴不安,滿心的都是羞愧。在教室裏看到安陽純淵連頭都不敢抬,恨不得把臉塞到桌洞裏。好在純淵也沒有要理她的意思,在班上也沒表現出過多的熟悉,下課低著頭收拾了書就走,冷淡得要命。
她緊張了幾天就算了,電影和小說裏那麼男女主人公曲折的謊言和命運,放在現實裏根本行不通。就算安陽純淵是男主角,那麼自己呢。在別人的眼中她是個正常又普通的女生,沒什麼特別,不醜也不好看。
小學時成績還不錯,到了初中還能勉強擠進前十名,到了高中就勉強了,大學是擦邊球。選了個英文專業想著以後做翻譯,最好是厲害的同聲傳譯,卻發覺最後連普通的語法都不熟悉。每次看到安陽純淵抱著英文小說看,她都覺得自己簡直在浪費父親的辛苦錢。
是啊,這樣過於勉強的自己,果真還是不行的。
"接下來要怎麼做啊,放在一起紮起來嗎?"容青夏手忙腳亂又被紮了一下,"哎喲,大爺的,這是什麼愛情的禮物啊,簡直是愛情的殺手!"
"得了,就會糟蹋東西。"橘梗用手肘把男生趕到一邊,容青夏樂得清閑,在旁邊吹著空調修指甲。染成金色的略長的頭發貼著白皙的脖子,橘梗忍不住多看了兩眼,被他眼尖的抓住,又是好一陣的嘻鬧,"想看就大方的看,容少爺我很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