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7章(1 / 3)

?這首歌叫《薔薇色塵埃》,是講的一個故事,很悲傷的,其實很不吉利。

「1」

在知道安陽春緋摔傷的一個小時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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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矮個子的嬌小女生站在門前,使勁用拳頭擂著門,也不吵,一下一下的用力捶著。

"容青夏,你去把她哄走吧?"

"沒用的。"容青夏在沙發上滾來滾去,"這個人太恐怖了,她不是給我寫信嘛,我說跟女朋友吹了就輪到了你,哪知道她知道我和那個小白兔分手了,就讓我兌現。我不理她,她就一副上天入地要追殺我的樣子......"

"我快瘋了!"橘梗抱著頭,"這樣下去我會瘋的啦!"

"噯--"容青夏的聲音從褥子裏傳出來,"上次高中同學聚會我去了......"

"現在重要的是先把你的狂蜂浪蝶給趕走吧?"

"那個林美香跟我說了很多關於你的事。"他自顧自的說著,聲音模糊,"你記得她不?那個女生你跟她吵過架的。"

"喔,那個人啊。"橘梗撓撓頭,"說我什麼壞話了啊,我也不知道她為什麼看我不順眼,莫名其妙就被討厭。"

容青夏便不再說話,敲門聲還在不緊不慢的繼續,如殺人的鼓點。屋子裏重新安靜下來,橘梗小聲說著"要不要叫學姐回來救我們""還是打110比較快吧""啊,不行,那樣女孩子就太可憐了"......容青夏從褥子裏鑽出來,枕到橘梗的膝蓋上。橘梗說著"你這個鐵頭很重的",他卻得寸進尺的拉過她的右手覆在自己的眼睛上。

"噯,橘梗......"

"幹嘛。"沒好氣的回應。

"我不行麼?"看不到他的眼睛,手心裏撲閃著他的睫毛,微微的癢,他把話敘述完整,"和我交往不行麼?"

"誒誒--"橘梗拿下手追問,"你什麼意思......噯......你這是......"手心握住一片溫濕,他的眼睛兩側形成了細小的溪流,讓她沒有防備的心狠狠撞了一下。接著便被容青夏拉下脖子,用力的抱住。

橘梗拒絕不了,那驚心動魄的眼淚拒絕不了。半晌,他蹭著她的鼻子停下來。

她傻傻地看著他:"對不起。"

容青夏斂下眼,有些自嘲似的:"果真不行啊。"

接著門外的女生開始用腳踹,橘梗斟酌了一下容青夏對自己的行為算不算非禮,又似乎覺得他的眼淚讓她更難過。後來就聽到對門鄰居忍無可忍的吼聲:有什麼事快解決啊,家裏孩子哭了半天了,不行就打110來解決了啊!

橘梗緊張的問著"怎麼辦怎麼辦",容青夏抓抓頭發正要去開門,踹門聲卻停下來。橘梗真想給鄰居家大嗓門的阿姨燒三柱高香當菩薩供著,樂顛顛的跑到窗戶口,正好看到那個女生離去的背影。

還不時低頭抬起手背,像是在擦去什麼。

她當然知道那是什麼。

橘梗心裏一抽,猛然回頭:"容青夏,你還沒交夠二百五十個女朋友吧?算她一個吧。算她一個不行麼?"

容青夏呆若木雞的看著她。

橘梗控製不住:"反正你又沒認真過......也沒有關係......吧......"

話音剛落,一個抱枕飛過來,然後又是一個抱枕,橘梗還沒來得及躲,紙筒又飛過來。容青夏眼睛冒火,拿起外套走出門前說:"葉橘梗!你就一個人爛死窩囊死吧!你以為老子真喜歡你啊!老子是可憐你!"

這些事情她自己明白,可是在他口中說出來,還是會難過。就像你知道刀戳進胸口會疼,可是和真正的戳進去是兩碼事。

橘梗準備出門買點菜,日子還是要過的,即使辛苦。

她把充好電的手機開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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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來第六醫院,春緋摔傷了。夏森澈。00:24分。

「2」

兩個換班的護士在病房門口交接工作,橘梗找不到地方,正急得要命,聽到她們的談話聲。

"怎麼搞的?"

"有人偷下水道蓋啊,抓住這種人一定要揍到死,瞧那女孩摔的。"

"不過啊......嘻嘻......掉下水道裏摔傷,想起來就滿好笑的。那麼多人走都沒事,也怪她走路不長眼唄,倒黴!"

幾乎沒有任何的預兆,她麵色蒼白,心裏像跑了一匹脫韁的野馬,怎麼都停不下來。摔成什麼樣子?有多嚴重?她不敢想象,連哭都哭不出來。有人推了病房門走出來,手中拿著幾個便當的空盒子。是蘇鏡希。

女生站在門口,低著頭,雙手揪著衣角。小學生做錯事被罰站的姿勢。

他咬著牙氣得發抖,"你!你來做什麼?來看春緋的笑話麼?"

橘梗身子彎得更厲害,喃喃的說:"對不起......"

"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每次都隻會說對不起!你除了說這個還會說什麼!你這個害人精!如果沒有你,什麼事都沒有!你害的純淵還不夠麼!你連我們的命根子都要拔走麼!你跟那個夏森澈一塊去死吧!你們要不要臉!真惡心!"

蘇鏡希氣得發瘋,用力地推了一把低眉順眼的女孩。一個護士推著滿是藥品的小推車經過,她沒防備地撞過去。隻聽到一陣刺耳的噪雜聲,玻璃碰撞的聲音,護士嚇得大聲尖叫,水花飛濺。

又闖禍了。

橘梗,你又去禍害樓道口的菜園子,還拿小石頭砸壞人家廚房的玻璃,人家伯伯都找上門來了。這次媽媽也救不了你,你自己去道歉吧!

"對不起,對不起!"橘梗驚嚇地跳起來,慌亂的把小推車扶起來將亂七八糟的東西往車子上裝,"我不是故意的......對不起......"

"葉橘梗......"蘇鏡希嚇傻了,衝過去抱住她的腰拖起來,"沒事沒事......別再碰那些玻璃了!你流血了!是我不好!你別這樣啊......"

純淵聽到女人尖叫聲,從病房裏探出頭來時,看到的就是滿地的玻璃碎片,帶著甜味的水汽,一個嚇傻的護士。蘇鏡希抱著葉橘梗,鮮紅刺目的血染紅兩人的衣服,地上的葡萄糖水也漸漸開始變色。

目光下移到女孩緊握的手心,才發覺那是已經隨掉一半的小瓶。

女孩還夢魘般的喃喃說著:"對不起,都是我的錯,對不起......"

純淵像被抽了一巴掌,對著同樣呆滯的蘇鏡希厲聲說:"還愣著,快去醫生哪裏包紮!"

剛才嚇傻的護士也回過神來,大聲招呼著清掃垃圾的大嬸,以免別人受傷。然後帶著他們往診療室走。

橘梗的右手心劃開了很大一個口子,左手掌紮滿了碎玻璃。傷口被清洗幹淨以後,看起來觸目驚心。醫生囑咐著隔天換紗布,又開了一些止疼藥和消炎藥。蘇鏡希這才找機會逃出壓抑的空間。

護士嘴巴很碎,剛才嚇得不清,現在回過神又像激動的跟醫師描繪著剛才的情景:"王大夫,你沒看見啊,剛才真是太嚇人了。我們醫院去年有個護士值晚班在配藥室打破鹽水瓶,結果玻璃劃破脖子大動脈,同事過來巡房回來,滿屋子的血,人早沒救了!剛才要是......唉......幸好沒事......"

純淵一言不發,帶著她出了診室,因為失血而略微蒼白的臉揚了揚,說:"他不是故意的。"

純淵拿了紙杯彎腰接熱水,手心裏托著兩粒止疼藥,回頭對上她的眼睛,又別開:"我知道。"

她有點感謝這場疼痛,像一場懲罰似的,心裏卻能略微好過一點其實也知道這種自我贖罪是一種無恥。

"春緋的事對不起,現在她應該不想見我吧,那麼我就不去看她了。"橘梗那句她誤會了卻說不出口,因為那並不能成為推卸責任的理由。這種程度的道歉在純淵的耳朵裏卻誤解成了"因為和夏森澈在一起所以對不起"。

其實原本不知道見到她說些什麼,卻在此刻覺得尖銳又諷刺。

"你不需要道歉,夏森澈是很好的對象。春緋自己不小心,這不關你們的事,你們大可不必為這種事愧疚。"純淵扭頭看她,眼神很是冷淡,"而且她的眼睛本來就越來越差,現在又傷到視神經......你知道的,壞事根本不差這一件......"

"我和阿澈沒什麼。"橘梗急著解釋,"你誤會了。"

純淵嫌惡地退了一步,眉宇間都是不耐煩,似乎她是個髒東西,連看一眼都覺得難受。把藥和水放在椅子上說:"我回病房了,跟小鏡拿了藥你就回去吧。"

橘梗不知道怎麼辦,被厭惡了。

蘇鏡希拿了藥把她送出醫院,女孩愈加的沉默,他覺得不安極了。初識時,她也是安安靜靜的,嘴上話不多,卻習慣性抿著唇角,一雙半月形的眼睛和微翹的鼻子時刻在微笑著似的。而現在垮著肩的女生像被掏空了似的,一寸一寸枯萎著。

"謝謝你。"上車前橘梗低聲說。

蘇鏡希突然很後悔跟她說了那麼過分的話,她也不想發生那樣的事情,他知道她是個善良到沒天理的女生。曾經還不止一次的想過,如果她不是戀妹狂的女朋友,說不定我會喜歡她吧。

但又覺得她能在戀妹狂身邊真好,她散發著的溫暖似乎能融化一些什麼。

這團溫暖似乎在漸漸冷卻。

"對不起......剛才的那些話對不起......"

橘梗失神的眼睛似乎有了焦距,又重新模糊起來,微微頷首,車開出了很遠,蘇鏡希才覺得心口泛著酸軟的疼痛。

「3」

寒假隻過了三分之二。

純淵去醫院幫春緋拿藥路過診室被護士叫住,問著"你那個受傷的朋友怎麼沒來換藥,你通知她一下啊"。純淵回答著"可能忘記了吧"。

他心裏知道這種事當然不能忘記,卻也沒理由打電話去詢問。最近煩心的事情太多,有些吃不消。

前幾日沒神經的實習醫生將春緋眼睛的真實情況不小心透漏出來,純淵和蘇鏡希想打斷也來不及。以為她會接受不了,畢竟對於二十歲的人來說,這無疑是判了死緩。

正恨不得將時光倒流回去,卻見自己那個深藏不露的妹妹沒什麼反應,半晌對著目瞪口呆的二人組,做了個勝利的手勢,又微笑:"對不起,你們的保密工夫太遜了,想瞞著我就換個維生素藥瓶嘛,現在凡事求助百度大叔很容易的。"

蘇鏡希的城府遠不及春緋,憋了那麼久,情緒積累了過多,總容易變得脆弱,撲上去摟住春緋一邊哭一邊說:"麻煩精,等我年齡夠了,我們就結婚吧,我照顧你!"

最後的結局當然是蘇鏡希捂著頭閃開一丈遠,春緋吼著:"你想的美,滾邊去,給我死心吧!"

即使當事人看似很樂觀,這卻絲毫不能改變什麼。

他可以想象到春緋趴在電腦前搜索那些藥品的名字,知道自己的情況後,心裏是多麼的難過。

他發誓要把最好的給她,讓她變成人人羨慕的孩子,比誰都要幸福。

如此的幸福。

如今看來卻是如此的諷刺。

他搶不過病魔,也搶不過時間。麵前橫亙的是神的旨意還有上天惡意的玩笑。在外人口中形容的無所不能的哥哥,其實根本什麼都做不到。

純淵將下巴藏在圍巾裏,低頭前行,城市很喧鬧又很安靜。周圍都是枯萎的風景,身邊經過匆匆的人,毫不相幹的人。他們每個人的心裏都裝滿了故事,眼睛純真或者滄桑,在巨大無比的人生中如一隻螻蟻。

有個人喜歡走在他右手邊的位置,如水般微笑的雙眼,頭發長而軟,膽小又善良。時常做一些傻事,有一段傷心的故事,覺得愛人比被愛更有意義。她像水,沒有人能劈開水,她是最易改變,卻又最不容易改變的人。

習慣一個人獨自承受委屈,卻會挺直腰杆蠻橫的說著:我心疼你不行麼!

記得自己嘴角止不住的上揚:那就拜托你心疼我了啊。

純淵的腳步更加匆忙了一些,樓下停著一輛保姆車,他的腳步頓住,微微頓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