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龍圖騰(勾欄風月係列)(暖小香)
楔子
夜風,吹拂而過,月冷星稀。
時值冬初,寒氣卻早侵入了這靠北的山間。
山間人煙稀少,寒意也較平地更甚一些,但今日此地,卻出現了一道不同於尋常的紅光。
紅光衝天,遠遠便能見隱約躥高的火苗,分明的是有人家著了火。
遠處,火愈燒愈旺,但夜色中的彎月依舊瘦如刀,月光銀輝依舊顯得清冷。
月光下,一條瘦小的身影,氣喘籲籲,腳步踉蹌,正在山間的小路上急急往火燒處跑。山路崎嶇不平,昏暗不明的山間更讓這路難上加險。
師父叮囑過夜路要慢走,但此時急走的身影,顧不了夜間山林中的危險,那不遠處被火苗吞噬的地方,正是離了三天的師父所住的藥鋪,而此時,他的師父正臥病在床。
三天前,一向身體健朗的師父突然病倒在床,平日師父生病總是自行倒騰些草藥煎了服下便無事,但這次卻是病倒如山倒,師父說,他這病,需要到附近的山穀中尋一味叫無影草的草藥。
做徒弟的見師父病倒,尋草藥自是分內事。臨走前,師父叮囑,這味草藥不好找,帶上回魂針,隻要針見紅,便是無影草。
他仗著對這住了幾年的山林熟到不能再熟,本以為一天便能回來,卻在仔仔細細尋了三天終究一無所獲之後起了疑心。
無影草,無影草,為何在這山中住了十幾年卻從未聽過有這麼一味草藥?
驚覺事情不對勁的人才想到從師父生病到囑咐他出門之間師父所表現的種種不尋常之處。
他怎麼忘了,他與師父來這遠離江湖的山間,本就是為了躲避禍端。
“無形,與為師一同在這山間野林中度日雖不如在江湖中快意,但這高山荒野至少能為我們擋去許多災禍。都說醫者仁心,回魂針也本該為救人而存世,但這個江湖太多人情世故讓師父無奈啊……”
“師父,徒兒明白。”
“明白就好,明白就好……”
紅豔的火光加深了心中的疑慮,這山間的夜路再是難走,也擋不住心急如焚之人。但越是接近藥鋪心底的不安越是強烈。
腳步在穿過藥鋪前的林子那一刻頓住,一股無形的壓力籠罩著被火慢慢吞噬的藥鋪,而衝天的火光中一條漆黑的身影緩步走出。
他不由自主地後退一步,火光前那條比周圍夜色更為暗的身影所散發的不祥氣息,逼得他寸步也難以向前挪動。
“交出回魂針。”隨著火光越發旺盛,詭異低沉之聲從站立在火光中那一團黑色處傳來,霎時冰冷感襲遍周身,無名的恐懼從心底躥向四肢百骸。
深呼吸口氣,壓住從心底開始蔓延的恐懼感,他咬牙開口:“你把我師父怎麼樣了?”
話音剛落,黑色身影一動,瞬間從火光前閃至。
“交出回魂針。”
較之前更為沉重之聲,瞬間清晰出現在麵前的臉,映出不遠處火光的銀槍眨眼直抵喉間,驚出了一身冷汗的他察覺出其間的不尋常。
那張臉,除卻應和著那一身不祥氣息的詭異黑色龍形圖騰,那逼至身前之人分明就是三天前還臥病在床的師父。
“師……”話未出口,風起,殺機至。
“鏗!”電光火石之間,即將逼至的銀槍被震開,黑衣人也被震出一段距離。就在此時,一股內力襲至,將依舊沉在適才危險中的人帶離。
黑衣人回身,場中已不見他所要之人,一聲冷哼,銀槍收起,負手一步步走向即將被燒毀的草屋。
月光、火光的輝映下,沉重徐緩的雙腳踏入火中,黑影在火焰吞噬之前消失得無影無蹤……
那一晚的真相,殷無形自始至終都無法尋找到,那一身黑衣裝扮、臉上印有黑色龍形圖騰同師父一模一樣之人是何人?會是他那未曾找到屍體的師父嗎?不管是生是死,師父又去了何方?一切像是一團解不了的謎。
直到……那一天的來臨。
第一章 幽族
夜,一覽清月懸於空,映影落於池水之上。清雅卻靜寂的庭院中,一點點的燭光下,兩條對飲的人影坐於池旁亭中。
相對而飲,似是兩方相談,卻隻聞一人說話一人應聲。
“我說,無形,你真要去?”燭光一頭的灰白身影輕聲問道。
對麵之人放下酒杯,點頭應道:“嗯。”
“哎呀呀,真是如此,我倒有些後悔告訴你關於黑龍鎮的傳聞與消息了。”灰白身影跟著放下酒杯道。
一日前,一直在外尋人的唐門手下回報他說,隨著冥火宮宮主失蹤了五年的唐含笑出現並進入了南陽國西部群山之中名喚黑龍鎮之處。為此作為唐門之主的他順帶查了下黑龍鎮的詳細情形,誰想到,不查不知道,一查可真是讓人驚奇不已。
原來這一處名不見經傳的小鎮竟然有好友尋找多年的黑色龍形圖騰。別人不知這黑龍圖騰有何用處,他唐言笑卻是非常了解這一消息對好友來說有多重要。為此,唐言笑立刻派人將幾年不曾出現在無聲洞天的好友請了過來。
“為何?”消息是他主動告知,現下又為何後悔?
灰白身影往後一靠,靠上身後的梁柱,道:“這一趟去,又不知何年何月才能與你在無聲洞天像此刻這般暢飲了。”
對麵之人一頓,道:“等我回來,隨時可陪你飲。”
灰白身影無奈,道:“真是個直來直去的阿呆,你就不會照顧一下好友我此時此刻對你的離別之情嗎?”
“嗯。”對麵之人應了一聲,沒有多餘的話語。
灰白身影更是無奈,道:“像你這麼不解風情的阿呆,日後就算有姑娘家看上你,也會被你嚇跑。”
“嗯。”
“嗯,還嗯,居然還嗯,我說無形啊,這人啊,早晚有天要成家立業,像你這樣整天漫無目的地東奔西跑沒處安身也不是辦法,有時候多多在意一下周圍之人對你有好處。”灰白身影抱胸看向對麵之人。
依舊無太大的反應。灰白身影明白這不知已是第幾次的勸說又白費了。
場麵沉默了下來。
良久,對麵之人開了口。
“我會替你找回唐含笑。”一句話,作為對灰白身影這牽來扯去的一大堆回應。話畢,起身,轉身往庭院門口走去。
“喂喂,別走啊,她是你未婚妻,又不是我的……喂!我說,你這一路要小心那位喜歡撒毒的跟屁蟲啊。另外,身為你好友的我也要去啊……”明知這最後一句對方聽不到,卻還是身不動,依舊靠著梁柱,眼角瞥著好友身影消失在庭院門口。心想,說什麼替他找,本就不****的事。明明那麼大個人了,老是要他這個好友提醒他出門在外,小心行事。
哎,這好友真是難當啊……
孤寂的身影步出無聲洞天,忽起西風,瑟瑟搖動著路旁草木。
十年了,依舊找不到師父的下落,甚至連那黑色龍形圖騰也無任何線索。說這麼多年自己心不搖不動,那是假的。
輕歎了口氣,好友的好意他又何嚐不明白。但是,十年前的那一幕一直盤踞在腦海中,那詭異的黑龍圖騰……就像烙印一般刻在他心頭。
若是尋不到這圖騰,怕是這輩子他都無心於任何人,任何事。
南陽國西部群山之中有一處小鎮,名喚黑龍鎮。
黑龍鎮方圓百裏全是峰巒疊翠的山,高的高聳入雲,矮的也有百丈以上。這百裏層層疊疊翻也翻不完的山頭,阻隔了這黑龍鎮與外界互通之路,數百年來,隻聞有人從鎮上走出去,從未見過有翻過山頭出去,也從未見過有陌生人進山來。
從未曾出現過希望讓習慣了與世隔絕的小鎮人們把祖先流傳下來不知是胡謅的還是真有其事的傳說細細描繪,加上村口祭下的一座看上去似有百年的鎮魔牌坊。
他們是上天派下來看守這被鎮在牌坊下的魔物而生,使命重大,所以才會被困在這群山之中,百世不得出山。
“所以呐,咱們鎮上不管哪一代人,一旦走出黑龍鎮範圍,要再回來,那是絕不可能之事。”
黑龍鎮唯一一家看上去挺像茶館的小草屋內,一位身穿粗布麻衣,袖子褲管摞得老高,小腿連帶腳上都沾滿泥巴的中年漢子,正說得唾沫亂飛。
身旁圍著喝茶聊天,剛從地裏回來歇息的人不少,其中就有閑著無聊應和的。
“什麼魔物啊,吹的吧,我聽說,咱們祖上是前朝的皇親國戚,吃了敗仗後被現在的皇帝趕進這山中,為了保命,就再也沒出去過。”
見人反駁自己的說法,中年漢子立馬不服了,端起茶杯灌了兩口,立刻嗆了回去:“你才吹的吧,先不說就你這副德性,哪看都看不出有皇親國戚的樣,再者咱們前幾輩有人出鎮,怎麼就沒見回來?”
應和之人自當回敬。
“簡單,既然人家皇帝將咱們祖宗趕進來,自然就不會讓咱們出去,那些企圖出去的人,當然被守在山外的皇帝‘哢嚓’,給滅了唄。”
“嘖嘖嘖,人家皇帝有本事‘哢嚓’了走出去的那些人,怎麼不見攻進來把咱們也‘哢嚓’了?”
一句話將應和之人堵得不知怎麼回,支吾了半天,才憋出一句:“那……那是咱小鎮外山高又多,人家皇帝進不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