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用那麼怕他,他雖然說話很強硬,但隻要你不願意,他不會強迫你。”殷無形這人雖然與人交往用冷言冷語來保持一定的距離,但從不會強迫人迎合自己的喜好,行醫救人也是,隻要一方不願意,他絕對不會強逼人接受自己的治療。
祭無道點頭,唐含笑所說的話這三天內已經說了不下數十次,但知道是一回事,要讓自己做到又是另外一回事。
唐含笑明了要一個本就怕生之人接受殷無形這種強硬態度的石頭確非朝夕便能做到之事,但這一路有殷無形跟著,一是殷無形絕對不會按照自己的意思好好配合她,二是幽族怕是會在這幾天內尾隨上來,屆時若是她一人根本無暇顧及到祭無道。
三者……唐含笑心底一聲歎,自接了任務出冥火宮以來,便一早有了遇上唐家人的準備。但……打從五年前發生那件事之後,她就沒有再回唐家的打算。
“你……你能送我回幽族嗎?”輕微的聲音傳進陷入回憶中的唐含笑,唐含笑抬起頭,看向祭無道。
“那很危險,你回去會沒命的。”
祭無道點頭又搖頭,道:“我不知道要去哪。”
唐含笑心頭一顫,被人追殺,有家不得歸又無人可依,眼前的祭無道不正是五年前的自己嗎?
“你想去哪都可以,想回幽族明早我陪你回去。”坐在一邊一直不做聲的殷無形突然出聲。
唐含笑一驚,道:“不行,你不知道幽族的人要殺她嗎?”
殷無形雙眼看向唐含笑,道:“那又怎樣,天下再大,不能讓人安心的地方再安全也不是好去處,她覺得幽族能讓她安心,就算再危險,那也是她認定值得去的地方,她想回去,那就回去。”
“這道理我懂,但是這時候回去不是去送死嗎?”好不容易才把祭無道從幽族弄出來,這時候再將人送回去,唐含笑一萬字不願意。
“我陪她去,不會有事。”
“不行,我反對。”
那邊的祭無道在聽到殷無形所說的話之後暗淡了幾天的雙眸終於生出了些生氣,轉頭看向殷無形,道:“真的?明天就去?”
“嗯。”應了一聲,殷無形自顧自起身往內屋走去,獨留祭無道在原地歡喜,唐含笑在他身後氣得幹瞪眼。
夜,靜得無聲,卻被一股仿佛身處地獄深處一般的壓抑感所籠罩。
忽明忽暗的火光下,幾條身影跪地,紋絲不動。
忽地,風聲起,臨近跪地之人的燭火隨著這忽起之風劇烈搖晃起來,壓抑感頓時更沉了一些,“嗤”的一聲,火光應聲而滅。
在四周歸於風起前的死寂之時,“噗”的一聲,燭光再燃,火光照耀下,場中多出了一道火紅的身影。
跪地的幾人在這道身影出現之時伏地,同聲道:“恭迎宮主。”
火紅身影抬手,背對著眾人,道:“起來說話。”
“是。”眾人應聲,隨即起身立於一旁,等待他們的宮主問話。
但半刻鍾過後,背對著眾人的火紅身影卻是一動不動不言不語,眾人麵麵相覷,不知是否該主動開口。
場麵安靜了半個時辰後,忽聽門外傳來一陣低沉的聲音。
“宮主,畫中仙已將人順利帶出幽族,身中一掌之後就一直逗留在幽族外的小鎮上未有回宮的跡象。”
“嗯。繼續跟著,一有異常之處隨時回報。另外,不管發生什麼事情,一定要保住祭無道的性命。”
“是。”一聲應,隨後四周又安靜了下來。
火紅身影回轉身,落座於身後的座位上,道:“冥火宮內憂方平,各方麵還需各位多多費心。”
一行人躬身道:“屬下分內之事。還請宮主寬心。”
一聲輕應,座位之上的人沉吟良久,不再言語,自顧自陷入了沉思。
今日的宮主似乎較往日心事更重,眾人心知肚明這心事出於何事。
“宮主若是不放心,可再派人前去接應。”
火紅身影抬手一揚,道:“不用。”
眾人一頓,不解宮主既然心係於幽族之行一事,為何又不肯多派人去辦?
火紅身影抬眼看了一圈滿是疑惑的眾人,道:“這時候當以宮內之事為重。本宮明白祭無道乃冥火宮前任十冥殿殿主之一祭黃泉唯一血親,於公,冥火宮不允許他的血脈因琴姬而斷,於私,祭黃泉於虛外冥火有再造之恩,帶她回冥火宮本是應為之事。但,事總有輕重緩急,本宮相信畫中仙有足夠能力辦好這件事。”
“宮主所言甚是,但方才暗行者口中說畫中仙受傷一事,恐怕事有變數……”
座下之人話未盡出,虛外冥火便搶險道:“無妨,本宮既然信了畫中仙有能力辦妥這件事,就不會多加幹預,若真發生變數,屆時,本宮會親自前去將祭無道接回。今日到此為止,你們先退下吧。”
一行人再次躬身,轉身徐徐退下。
場內歸於寧靜,虛外冥火合上眼,腦中浮現那道記憶中熟悉的輕柔身影。
畫中仙,唐含笑,記住你一定活著帶人來見我的承諾,莫要讓虛外冥火對你失望……
小鎮外,前往幽族之路,人煙稀少的荒山野嶺間,出現了熟悉的三道人影。
走在最前頭的是一路默默無聲,隻顧往前邁步的殷無形,隨後便是一襲黑衣,麵上依舊戴著長黑紗的祭無道,最後是不斷思考如何打消前麵兩人回族的念頭之法的畫中仙,也就是唐含笑。
勸了一夜也無法讓祭無道回頭,直到雞鳴天亮,殷無形跨步出房門,祭無道戴了鬥笠跟著他一塊出了醫館,最後無道的堅持反而引起了唐含笑的好奇心。
不像是單純地因為幽族是她住了八年從未曾離開,也不像是因為自己相依為命的親人屍骨依舊在族中,讓她甘願冒險也要回去,更不像是萬念俱灰生無可戀,想自投羅網了結一切。
祭無道的堅持更像是有什麼事情必須去做了才能徹底斷了一切放棄離開。而這件事對她來說,比任何東西,任何事情包括她的性命都重要。
從開始的反對到後來的無可奈何,唐含笑一路跟隨一路苦思,若真如她推測的那般,那這趟幽族之行到底會出怎麼樣的後果,完全超出了她的控製之外。
是阻,抑或是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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