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妤偏過頭向後一看,立馬又轉了回來。心裏暗暗叫苦,這一個已經夠難纏的了,偏偏還來了個更難纏的主兒,這可怎麼辦?!
"這就是你說的行跡可疑之人?"繞過王彌,劉曜走到她跟前坐下,自顧自地執起茶壺斟了半盞茶。
他的語氣依舊冷如冰,聽不出任何情緒。
王彌點點頭,瞥了一眼辛妤:"這女子三番兩次見了屬下便跑,且總是遮遮掩掩,屬下以為她定是有什麼不可告人之事。"
這混蛋,倒像是把她說成了賊似的,辛妤絞著衣角,恨不得上去給他兩耳刮子。
在唇邊淺呷了一口茶水,劉曜對著麵前頭低得快要埋入地下的人兒道:"怎麼?心虛了?"
辛妤一聽這話,便知道他已經知曉白天裏是她騙了他了。沉默了片刻,她索性豁出去了,猛然抬頭,深吸一口氣,故作無謂道:"我行得直,走得端,又沒做什麼虧心事,為何心虛?"
"行得直,走得端?"他睨了她一眼,有些好笑,果然是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小丫頭,死到臨頭還這般嘴硬,"你倒給我講講,一個女子擅自闖入陌生男人的房間裏如何?"
一個乳臭未幹的小丫頭竟把他這個睿智過人的堂堂建威將軍給糊弄了,傳出去豈不是天大的笑話?
王彌聽著兩人有一搭沒一搭的對話,瞅著兩人的神情,好像是早已經見過了,將軍還說她闖進了他的房裏,這是怎麼回事?
"屬下守衛不力,竟讓生人進入將軍房中,請將軍責罰!"王彌霍的便跪下,滿臉懇切。
劉曜把玩著翡翠綠的茶杯,骨節分明的修指輕叩著杯沿,發出一聲聲不大卻又扣人心弦的聲響。
"此事與你無關,不必請罪。"他褐眸一轉,將視線從辛妤身上收回。
王彌拱著手,沉聲道:"將軍,這小女子就交給了屬下吧,一定重重罰她!"
"哦?"撫著下頜,劉曜饒有興味地問道,"如何重罰?"
"拖出去重打三十軍棍,"想了想,王彌的語氣極是狠辣,"或者直接充為軍妓!"
說者無意,聽者有心。字字句句聽得辛妤渾身一震,麵色漸漸蒼白。
這人還是人嗎?三十軍棍,再強壯的男人都定會被打得皮開肉綻,更別說她區區弱女子,恐怕半數就幾乎斷了氣了。如果被充為軍妓,那更是生不如死,還不如直接殺了她來得痛快!
劉曜站起身,湊近她跟前,微微蹙眉道:"江山新立不久,敵國還未滅,怎能如此對待臣民?你這樣做豈不是告訴天下人我大漢容不得前朝百姓?"
這番話雖是在責問王彌,但卻是故意說給辛妤聽的。
"若真容得,也不會使洛陽屍橫遍野,變成人間煉獄了。"烏眸染了冷意,辛妤幽幽地說道。
臘月的天氣最是陰冷,天空暗沉沉地仿佛要塌下來。凜冽的寒風刮在臉上,如刀割般疼。狂風呼嘯著,卷起一團團雪球肆虐地翻飛,天地間一片霧霾,隔了十幾步就叫人看不真切前方的景物。
及膝深的雪地裏,一列長長的隊伍在風雪中艱難地挪動著,厚重的鎧甲本就使人行動不便,這逆風而行更讓兵士們倦怠不堪。
辛妤坐在馬車中,撩起簾子一角,向外一看。隻見漫天風雪,白茫茫一片,吹得人幾乎睜不開眼。
"風大,"身旁傳來劉曜略帶慵懶的聲音,好似沒什麼力氣,"把簾子放下。"
不甘心地放下簾子,辛妤卻將身一背,靠著另一邊去了。
這馬車不大,鋪著綿軟厚實的狐毛皮墊子,中間還放了個暖爐,隔了外邊的寒風大雪,倒是暖意融融,讓人一點也感覺不到冷意。
辛妤假裝沒聽見他的話,兩手抱著臂膊側靠著馬車,思前想後都不明白這男人葫蘆裏賣的是什麼藥。她明明已經衝撞了他,而他不僅沒有懲罰她,也沒有將她如犯人一般押走,甚至不顧王彌的反對與自己同坐一輛馬車,要將她帶在身邊。
他說:"若你想活命,就跟著我。"
她不想與他形影相隨,可是在對上王彌那一雙布滿陰鷙的眸子後,不得不妥協了。她現在手無縛雞之力,想要對抗一個匈奴將領是根本不可能的。她不知道劉曜為什麼要救自己,也不知道到了平陽該如何逃走,澄澈的雙眼漸漸黯然,辛妤的心中一片茫然。
這兩天馬不停蹄地行軍,她與他幾乎都是待在這馬車裏,卻很少說話,隻有在兵士稟報行程時,他才對她說了句:"明日差不多該到了。"
劉曜半睜著眸子,一手將暖爐裏的炭火給撥了撥,神色疲倦。見她離得他很遠的距離,幾乎要貼到外麵去了,他攏了攏滑落的貂毛披風,側身躺下。